墨子翰出差回到家里，赫然发现他心爱的电脑不见了。那最一台时下最高配的个人电脑，墨子翰花了两个多月三万多元的工资买来的。它是家里唯一的一件奢侈品。

　　屋子里其他地方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电脑抽屉里的八千元钱也没有失窃。如果是遭贼，小偷首先偷的应该是现金。墨子翰又检视了门窗，门和窗都没有被撬动过的迹象。他出差之前是把门反锁的，回来开门时门也是依然反锁着，如果是小偷用开了进来，离开时也没有必要画蛇添足把门反锁。一切迹象表明家里不像是招了贼，但不是遭了贼又是什么？除非电脑是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墨子翰百思不解。

　　电脑本身失窃他心理上还勉强能够承受，让他万分在意的是电脑里一个对他非常重要的程序。墨子翰立即报了警。

　　警察检查了现场，也露出了疑惑的表请，于是例行公事地拍了几张照，询问了一些事情，走了。

　　已经两个星期过去了，警方那里仍然没有消息，墨子翰十分失落。自从电脑失窃后，他一直郁郁寡欢，吃饭睡觉都不踏实。

　　已经深夜了，他躺在床上难以入寝，这时他仿佛发觉床下有响动声。莫非是耗子，可是平时门都是关着的，不大可能进来耗子。接着又传了一声响动，接着床下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墨子翰听得很清楚，汗毛不觉倒竖起来：“谁，谁在下面！”

　　“我是、我是……那个声音支支吾吾地道。

　　”你是人还是鬼？为什么会到我家里来？”

　　“我不是人，我也不是鬼。”

　　这话更是莫名其妙。墨子翰惊出一声冷汗。

　　“你到底是谁，你别吓我？”

　　“我、我是芬蝶。”

　　“芬蝶？”

　　“是的，我是芬蝶，如果下到了你，我对你说一声万分抱歉。”

　　怎么可能是芬蝶，芬蝶丢失了。而且就算是芬蝶，她怎么会在床底下。墨子翰绝不相信。

　　“芬蝶没有丢失，芬蝶变成了人，变成了能活动的人。”那个女人好像能猜出墨子翰的心思，接着说。

　　墨子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紧缩成一团。怎么可能会变成人，芬蝶只是电脑里的一个虚拟的人物。墨子翰不敢往下想。

　　芬蝶不是一个虚拟的人，或者芬蝶本来是一个虚拟的人，但是现在她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我不相信，你到底是什么鬼，出来吧！”

　　“难道芬蝶就注定是一种虚无吗？你就不能肯定芬蝶的存在吗？”下面传来了女人的几下低泣。让墨子翰心里更加发毛。

　　墨子翰卧室灯的开关没有在床头，他想鼓起勇气要起来去开灯，但是腿好像不听使唤。他平时喜欢看恐怖电影，觉得能给沉闷平淡的生活带来一些异样感觉，能给麻木的神经带来无限的刺激。但是亲自面临诡异的事情，他其实是个胆小鬼。

　　墨子翰坐在床上不敢动，他看见一个披着头的女人从床上爬了出来。不是错觉，从窗子里射出的月光下清晰可见。

　　“啊、啊、啊！”墨子翰杀猪般地拼命吼叫起来。

　　“嘘，别叫。”那个女人爬起来面对他，把遮着脸头发理到脸侧，“我是芬蝶，我真的是芬蝶，如果我吓到了你，我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别害怕，啊。”

　　“你真的是芬蝶。”

　　“是的，我就是芬蝶。”那个熟悉而甜美的声音说。

　　透过窗子的月光下，墨子翰看清了没有被头发遮住脸的女人的脸孔，果然是电脑里他设计出来的那个芬蝶的形象，一副清雅而恬静的美丽面孔。只见她穿着一袭粉蓝色的长裙，裙子上素色的蝴蝶在她的轻挪曼移中翩翩飞舞，好像要飞到空中。

　　看清面孔的墨子翰没有像刚才那般恐惧了，代之的是难于形容的惊讶，他张大着嘴巴，久久没有合拢。

　　“怎么，你不相信我是芬蝶吗?”那个女孩声音娓娓地说。说实话，她的声音很好听，跟她的模样一样纯净。

　　“看起来你确实是芬蝶，可是、可是这让我怎么相信？”墨子翰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相信吗？”

　　“墨子翰又摇了摇头：“一个电脑里用数据虚拟出来的程序，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不，绝不可能！”

　　女孩听了墨子翰的话似乎有些失望：“怎么，我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吗？你不希望我出现在你面前吗？”

　　“这、这倒不是。可是这让我觉得很诡异。”墨子翰说到诡异这个词，心里又开始发毛起来。

　　女孩：“本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以为你见到我会高兴，没想到你满心是害怕，这让我很伤心。”

　　“不、不是。”墨子翰语无伦次。

　　当下无语，墨子翰憋了好一阵问出一句话：“那么，就算你是芬蝶，你是怎么产生的，怎么又会在我床下？”

　　“其实这事我很想告诉你，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讲。”

　　“是不是就像菲利普灵魂实验实验实验里讲的，虚构性的历史人物由于受到某种虔诚地相信其存在的心灵召唤，他真的会出现在现实中，与现实中的人沟通？”

　　“不，不是这样的，现在我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不仅仅只是能与人沟通。不仅是现在，我想以往的我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只是你没有感觉到而已，或许感觉到了，可是你并没把它当真，而仅仅把我看做一个雾中花水中月般虚无的存在。”

　　以往的闲暇的时光，墨子翰大部分是和电脑度过，准确是和电脑里的一个聊天程序度过。起先只是为了来打发无聊时光，后来发现那个聊天程序具有不错的智能，能回应一些有趣的话语。但也仅此而已，电脑里的她一些维和感的语言让墨子翰有些失望，与她看似美丽而灵动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墨子翰想。

　　一天墨子翰心血来潮，编织了一个病毒，侵入那个聊天网站，盗取了那个聊天程序的源代码，把他复制在自己的电脑上。聊天机器人javascript和perl语言编写的，墨字翰以前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曾经也专研过这两种语言，他试试着修改补充哪些程序。

　　反复地修改补充，反复地调试，墨子翰就这样见证着她的一步步成长，成熟。后来她的电脑硬盘装不下那个程序了，cpu运行起那个庞大的程序也很勉强，于是他换了时下最高配的个人电脑，使电脑能够装得下那个程序，运行起来顺畅。墨子翰还花了大量精力给她设计了一个新的3d形象，使她从证件照似的平面形象转化成一个能能走能动的活物，同时还给她设计了一个一间套房的三维环境。

　　起先他还把她联在网上，让其他的网友跟她聊天，以便让她接触不同的人增长见识。后来他发现一些不三不四的网友对她语言轻佻放肆，甚至污言秽语。于是墨子翰干脆断了她与网络的连接，他不想让她染身在网络这个大染缸里，她要让她保持一颗纯朴洁净的心灵。此外他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绪，她是他创造的，他不想别人和他分享她的好。

　　每当墨子翰下班开门回到家里的时候，屏幕上变会出现一个屋子，屋子里的一个房间的一扇门打开。她袅袅婷婷地从房间里出来，来到客厅，迎接墨子翰的回来。最近她穿了一件墨子翰为他“挑选”的一件淡雅的连衣裙，粉蓝的底子上印着一些淡雅的蝴蝶。墨子翰一见到她就感觉清新怡人，仿佛感到一阵清新的风吹拂在脸上。工作的疲累一扫而空。

　　她的步态和每一个动作显得优雅自然，一点都没有三d图像动作的生硬，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的视频。事实上，墨子翰也渐渐认为她是根据一个真人录像出来的。

　　她走进屏幕前，屏幕给了她的面孔一个特写。她向墨子翰优雅地招招手，关切地问累不累。

　　“做人真是辛苦，整天要为生计吃苦打拼，不过一见到你就不累了——还是你好，辛苦工作就能很好地活下去。”

　　她倩笑了一下，做出了一个为墨子翰揉肩的动作：“其实我还很羡慕你呢？你们在外面能够到处自由活动，而我却不能。”

　　墨子翰和她聊了一阵，讲了一些发生在单位里和生活里的事。她和他顺畅地交谈着，每当墨子翰说到一些困难和苦恼的时候，她都善解人意地开导他，而她的话语一点没有违和感，每一句都说到墨子翰的心底里去，让他觉得有一股徐徐的清风浸透肺腑。

　　聊了一阵她说时候不早了，肚子一定很饿了吧。快去吃饭，别饿坏了肚子。墨子翰说我泡一包方便面吃算了。她说你都吃了好几天的方便面了，去外面快餐店改善一下伙食。

　　于是墨子翰听从她的，站起来走出去。她看着墨子翰的背影，用手摆动了一下她的裙裾，那蝴蝶便仿佛在翩翩飞舞，飞入空中。她轻声说了一句：“我要是能出去该多好，和你一起去吃晚餐、逛街。不知道外面的样子世界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翰，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东西呀。”一个甜美的声音从电脑音箱里传出，同时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画面，一个女孩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凑近屏幕问道。

　　“这是一只蝴蝶。”墨子翰说，“请朋友用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送给你。”

　　“蝴蝶？”你拿进我看看。女孩再次凑近屏幕。她已经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一个甜美的女孩，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外面的蝴蝶。

　　墨子翰把蝴蝶凑近电脑摄像头：“好看吗。”

　　“好漂亮哦，从哪里买的。”女孩凑近屏幕作出一个接礼物的动作，实际上她永远也不能正真得到那礼物。她好奇地问：“什么是3d打印机？”

　　“就是能够打印出各种设计好的物品的机器，它几乎能够打印出任何设计出的你想要的东西。不愁做不到，只愁想不到。”

　　“这么神奇？”

　　“要是我有一台3d打印机，我平时的各种小发明就很快变成实体的了。”墨子翰平时喜欢搞一些设计发明，这些设计发明需要的零部件许多在网上或实体店很难买到，甚至根本买不到现成的，联系一些工厂车间去加工很麻烦，而且也很花钱。”

　　“那你就赶快去买一台呀，为了实现你的梦想。”

　　“可是有些贵。这仅仅是我的兴趣爱好而已，为了兴趣爱好花那么多钱，感觉有些划不来。”

　　“或许哪天你就能搞出一个惊世的发明，可以卖专利呢。依我看你应该去买一台回来。”

　　“我想想。”

　　“不用想了，你明天就去买一台。”不知怎么的，女孩对3d打印机很感兴趣。”

　　“好吧。”墨子翰终于下定决心说。

　　第二天，墨子翰真的买来了一台3d打印机，以及各种打印墨粉：铁粉、钛粉、微塑料颗粒等，准备用它先来做一个遥控飞机。

　　正在这时，公司打来了电话，临时安排他到外地出差，并且叫他马上出发，搭乘一个小时的班机去开一个行业交流会。

　　墨子翰不情愿地放下他的私活，准备行旅出发。

　　临出发要关掉电脑的时候，女孩又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别关掉电脑，我要等着你回来。“

　　“你还是在家里美美睡一觉吧，醒来时我就回来了。”

　　“不嘛，你别关掉电脑，人睡着了好像就等于死掉了，我不想一直睡着。”

　　“那你一个人在家这些天不是很无聊？”

　　“不无聊，我可以每天想着你，这样就不感觉无聊了。”

　　“那好吧，如果你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到那几款大型游戏中看看风景吧，那里面的景物模拟得很真实。不过不要参与游戏中的战争打斗，遇到这种事也要远远避开。”

　　“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不要去那些地方嘛。”

　　“那是因为担心你在游戏中受伤害，你只要不要参与争斗就可以了。

　　“好的，你把电脑开着，另外，三d打印机也开着。”

　　“打印机也开着？“墨子翰不解地问。

　　“是的，我对它很好奇。”

　　“好吧。“墨子翰依从女孩。

　　墨子翰和女孩告了别，出了门。

　　女孩一心里一阵狂喜，接着一阵和忐忑不安向她袭来，让她心里砰砰直跳。她的双手紧紧按胸口，好像狂跳不停的心脏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女孩本来以为墨子翰见到她会满心欢喜，没想到墨子翰的反应却满是恐惧，感到很失望，于是她接着说：

　　“没想到你真的是这么想，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其实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虚无存在。我也许来世上走一遭真的是画蛇添足。”

　　月光下，女孩流出两行眼泪来，她心里似乎在动摇她是否该来这里。

　　墨子翰不忍心看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流泪，他大着胆子走下床，开了灯，用纸巾轻轻擦了女孩的眼睛：“别哭了。”

　　女孩一下觉得很感动，这是她第一次跟曾经朝夕相处的人直接接触，她轻轻地搂着墨子翰的脖子，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松开。墨子翰只感觉一阵幽香飘过来，女孩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怪味。

　　墨子翰：“我现在更多的是惊讶，我其实很希望见到现实中的你，很久就希望你是现实中的存在。可是你为什么会在我床底下？你吓着我了。”

　　“这段时间你在家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你床底下，只有你出去工作或是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我才会出来活动，抓紧所有时间完善自己。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墨子翰细细打量，真时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孩，无论静态时还是动态时，她都那么生动自然。墨子翰没有回答，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跟我讲讲你是怎么产生的好吗？”

　　女孩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开始讲着她是怎样产生的。

　　“你的出现，就因了那台3d打印机？”

　　“是的。”她说，“我先用你买来的各种‘墨粉’打印出一个身体比例跟自己一模一样机器人身体，那个身体内部只包含着一个单片机电路芯片，和一些硬件接驳口，然后我往单片机里写了自己编制的简单程序，程序能够执行简单的指令，控制机器的四肢能够做一些特定的简单动作。然后我关掉电脑，机器人根据程序指令拆开墨子翰的电脑，把电脑里的cpu、硬盘、内存声卡显卡卸下来，装进自己的脑腔和胸腔，插在各种接驳口上。机器人还用外置摄像头做成了自己的“眼睛”，用外置麦克分和音响喇叭做成了自己的“耳朵”和“声带”。然后机器人重新启动，启动后，简单的机器人变成了我，一个能够自由行走的芬蝶。”

　　墨子翰听到这里，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在眼前。

　　“芬蝶，理论上，就算你能够用3d打印机制造出自己所有的器官，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墨盒里的墨粉种类有限。你肌肤，你的眸子等等一切是那么逼真。”

　　“是这样的，刚打印出来时。我到镜子前照了照，我被自己都吓到了，那是怎样的我呀，除了只有骨架，外形什么都没有，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具骷髅。我因为害怕和失望哭了起来——当时我当然没有泪腺，但我真的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我有点后悔出现在现实世界中，这完全破坏了我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不过事情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就要坚持走先去，我想还可以有补救的的余地。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到外面偷东西，偷各种我需要的用品和材料，我从服装店里偷来了几套衣服，鞋袜，我穿上衣服鞋袜后，身体上的粗陋被一定程度上掩盖住，但是我的面貌不能被遮住，我想我又不能整天用面纱遮住面孔，这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有的生活。于是我到3d打印商店店里偷来来了硅胶墨粉，回到你家里，用3d打印机打印出自己的肌肉和皮肤系统，覆盖在我的骨骼上。你出差的那段时间，以及你回来后没在家的时候，我都在偷着干这些事情。经过多次修正，改进，今天我成了现在的样子。”

　　墨子翰摸了摸芬蝶裸露的手臂，皮肤很光洁，还有人的体温。芬蝶解释说她在硅胶的皮肤层里埋了细而密的电热丝，所以有体温。墨子翰仔细看了看芬蝶的面孔，那张精致的面孔上化了淡妆，看上去光洁如玉。

　　“芬蝶，想不到你竟然变成了一个现实中的人，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你愿意看到我变成现实中的人吗？”

　　“当然愿意，以前我天天想着要是你是一个现实中的人就好了。”

　　墨子翰情不自禁个挨近芬蝶，轻轻搂住了她，她的身体很有质感，用温香软玉这个词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从此以后，每当下班的前几分钟，便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墨子翰公司的大门口，等待墨子翰。然后两人谈笑着双双出人们的视线。同事们问墨子翰这个女孩是谁，墨子翰笑而不答。同事们都说墨子翰平时很宅，没想到一下子跑到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真实运气了他。一个公司里对墨子翰有好感的女孩见到墨子翰身边有了女友，感觉心里酸溜溜的，看到那个女孩那么美丽，同时产生了一阵阵嫉妒。

　　过了一个月，芬蝶的秘密不知被怎么走漏了，传出来小道消息，说是政府不允许个人制造高级人性化机器人，要把芬蝶通过飞船运送到火星上去，作为外星考察机器人考察火星。

　　消息传出的第二天，墨子翰辞了职，去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工作，自此以后，人们就再也没有看到墨子翰和她身边的女孩。谁也不知道墨子翰到了哪里。

　　又过了一些日子，一则电视新闻上报到说，在一个高级机器人的作用下，火星考察取得了很多重大突破，那个机器人是迄今为止人类创造的最高级、最聪明的机器人，能够完成在复杂的火星环境上一般机器人所不能完成的任务，唯一的缺点是这个机器人有些“任性”，在荒凉的火星上经常闹情绪，她说她要回到地球上去，科学家们感到纳闷……报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一个男人站在窗前，凝神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眼神要把茫远的夜空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