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王庭的命令下达,那么便需不打折扣地严格遵行。至于围猎兽害、马匪等事关牧民安全的重大行动,也需要相关各部提供无偿的物资。
至于一般的周转却是必须有所节制,不可以过频过重地做调用,不然会影响牧民的生产和生活。所以早就明令限定了可征调的上限,还规定了需要归还的时限,当然还得看情况给与适当补偿。
这既是对牧民的保护,也是对地方权力者的制约。
作为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利石自然知道这种事情的许多细节。而且他更知道千户在此次提出的征调要求符合规矩,在数目和时限等细节上也都无可挑剔,简直是遵纪守法的杰出代表。
但是他更知道这是居心不良的争利行为,是在截断自己部落获取利益的大好机会。一但在这个当儿借出了牲口,就肯定会错过这次机会,甚至是暂时丧失做交换的基本能力。
眼见得“老朋友”拿来了这么多精致绝伦的物品,只要拿出一件去交换都有得赚。到时的收益起码都是五成起的,谁稀罕你那一成的补偿?这等转个手就能得来的好处是多么的美味,难道自己的部落就不能赚么?明明是我先啊!
而这可恶的家伙还以势压人,继续打着官腔问道:“怎么?难道有什么问题么?用手指着一位千户可是很失礼的,看在你这么大岁数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无礼了。”
利石怎么说也算此方的部落首领,闻言便被气得不轻,更对这个上官的贪婪感到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他最终还是想起这位终究是现管,是能在换季转场的事情上做主的。将来要是把自己的部落安排到较差的草场,那时就算是抗议都没用。因为别的部落也会想要更好的草场,千户只要略略作出暗示,自会有许多部落冲过来争抢。
畜牧之事终究是牧民们的主业,所以万万不可使得牲畜不昌,不然部众们就只能越过越差。有一点小权力就能玩出花样来,实在是不能得罪这位大人啊。
老首领憋屈地喘息了一会,最终还是败退了下来,只能恹恹地低声说道:“立誓吧……”
库赫仑也不是全然没心没肺,他自知此举夺了别人得利的机会,所以心中还是生出了一些歉意。为了让此方头人安心,他便主动提出:“那就多谢了,还请这里的萨满过来吧。”
立誓的方法有轻有重,寻常的只需对天地发出誓言,重一些的由萨满来主持一个小仪式。最隆重的立誓要几十个萨满,并且要焚烧许多的贵重之物,并宰杀许多的牲畜及人牲做献祭。
叫萨满来自然是中间的那一种,一个有数人见证的仪式既不会太花费,也不会让誓言显得轻飘飘。
利石原本只当是口头起誓,没想到对方主动提出了由神明来做见证,便也默认了下来。他本是心中憋着怨气,但见千户愿意如此郑重其事,所以不满就稍稍消散了些。
只是他仍然不愿意继续面对库赫仑,便一转身就掀帘出门,亲自去寻找本部落的萨满了。
草原上的人可以杀人放火,当然复仇之人也会杀回去。但是大家都必须要遵守誓约,哪怕是口头上的也得践诺。不然一个人若是无信就没人愿意与之合作,哪怕是当马匪也没人愿意要的。谁也不愿意接受一个有“无信”恶名的人渣,若是有这种人存在队伍之中,那晚上就没人敢睡觉了。
说话不算数还要好处尽得,要么是野外的流浪者,要么就是贪婪的大贵人。
不一会利石就回来了,后面跟着部落中的老萨满。
这也是一个颤颤悠悠的老头,走路时便拘束地跟在首领身后,彷佛一个胆小的老仆人。他的目光还不时畏怯地瞟上天空,也对那天上的悬浮车充满了好奇和畏惧。
按说出现了此等有悖常理的异状,大家都该是先向萨满做问询的。毕竟那东西充满了未知的气息,移动的方式又极为诡异,在大多数人看来都该与神明及精怪有关。
然而萨满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出现,正是要回避当众作出解释的麻烦。因为他也弄不清这到底是啥玩意,万一说错了可怎么办?
不过前辈们早就传下了应对此种异状的对策,那就是多看多听少说,总之就是一个字:稳。
基本的做法就是先窝在自己的小帐篷不出来,有人来找就只是念念叨叨拒绝出面。对外只说是在沟通天地神明,而实际上则是以拖待变。肯定是要等情况变得明朗一些了再出头善后,到时只要附会个合适的说词就能过关。
而利石与库赫仑就在这里,这两个人便是此地的权力者了,可是并没有哪一个就此事向他做询问。因为他们一个是经历得多了脑子清明,一个是内幕知道得多了,所以蔑视装神弄鬼之徒。
可见他们都是对这萨满都是知根知底的,甚至于对这个职业都不是很在乎。现在将此人叫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只因他是部落中会写字的人,所以适合当作公证人来使用。
雀鹰倒是不知道那许多的龌龊,一件神职人员便有些敬畏,还小心地退让在了一边。不过有些事将他的心中挠得痒痒,那就是想问问该如何“猎杀”那飞天之物,自己得付出多少代价才可能成功。
这对他而言象征着勇气和功绩,是实现自身价值的一块踏脚石。不过就算是心中蠢动也并没真就问出来,因为帐中即将进行的大交易有目共睹,所以他并不好继续展现出敌意。
就算是再勇猛也不该破坏上级的意志,他只打算等事后再悄悄问卜。
“唬……唬……”
萨满早就被告知了此来的事项,所以就拿出骨板和锐利的石块刻字。可怜到都这么大的岁数了,依然置办不起一把合手的金刀,他在刻划之时得使出很大的力气,不自觉地就扯着嗓子发出低沉的哮音,就如破风箱一般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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