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穷鬼们明显有些难搞,若是硬撼不免会费力费事。倘能只凭口头花花几下诈得他们缴械,那自然是是最好,还能省了大家的一身臭汗和瘀伤。
事后各位族长们固然会碍于许诺不做追究,但没说手下们不能找茬啊,也没说不能随便找个理由轰人啊?什么太脏、太臭、不讲卫生、长得丑、穿的脏、看不顺眼什么的都可以成为驱赶的理由嘛!
苦力这边已是在人力和器械上落了下风,经这言语一挑拨则是出现了动摇和分裂,就连人群都隐隐分作了两堆。
鲤是城外野人的出身,自小在高山丛林之地活动的他步履轻健,所以在进城后成为脚夫是非常自然的结果。他所能团结的伙伴也因此大多是脚夫之辈,彼此干活和生活中也能做到更多的互相帮助。
所以在一听到那些大户讨要主事者的时候,脚夫们都自发地将鲤护在了中间,还有些船工依然也是同样的意思。而有少部分人则错步地挪开了一点,就连棍棒也不再愿意向前挺直了。
这些明显动摇的人们相当部分都是船工,他们固然常与浪涛相搏,可在操船遇到礁石的时候都是要避开的,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他们同鲤的亲密程度也有限。
当见到眼前的茬子这么硬时便有些发虚,对面可有二十来把刀剑呢!再一听大户们给出的台阶就更是腿软,打算赶紧将自己从冲突中摘出去。
如此的细微动作单看并不明显,但是十几个人一起做出来就显眼得多了。棍阵中的每根棍棒都支愣着,远看如同海胆外放的一圈圈尖刺,经对面的攻心喊话后立刻就萎了一小块。
这等变化双方在第一时间都看到了。
苦工这边当然会为之色变,投靠四娘的事情可是大家伙在闲聊中提出来的,这也是大家伙都认可的事情。鲤只不过是为大家伙传话谈判而已,这会将他给卖了算什么意思?那以后还会不会出卖别的愿为大家出头的人呢?
他们之中仅靠直觉就感到不妙,许多人就赶紧招呼着各自熟人的名字,想要确定彼此的想法。谁也不想做个出卖同伴的小人,也不希望有哪个老伙计在这会背离大家,更不希望苦兄弟们之间先闹起内斗。
大户那边将苦工们的惊慌都看在了眼中,开心之下却是哈哈地哄声大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这些苦力已是有过背叛之举了,所以都是些可耻的无信小人。那么这些小人们再次背叛也属正常,看着这些蠢货们内斗还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乐子。
还有人趁机挑拨地喊道:“还不速速反正?现在还来得及!等过会咱就不收了,那些犹犹豫豫的蠢货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了!一直死硬不过来的就与主事者同罪!”
“过来吧!只要对着那些叛徒动手就给你多发一斗粮!”
“动手!赶紧动手吧!先动手捉拿叛徒的先拿粮!以后有雇佣也是先照顾先动手的人!”
但是苦工们却是无人愿意过来。
那些船夫们虽然心生动摇,并不愿再同鲤站在一边弄险了,但也不愿背了平素的义气。毕竟当初商量的时候大家都有份,所以谁也抹不下脸去叛卖他。
这些人都只是不断地错着步子后退,渐渐地向着一边蹭开了一肘长的距离。他们既没有坚持立场斗到底的打算,可也没有向着大户们那边投靠过去的想法。
这样竟是试图临阵保持中立,打算两不相帮了。可另两边的人都在鄙夷地看着他们,直在心中将这种人当成了臭狗屎,可在口头上却又在试图去争取笼络他们。
鲤面对着这种状况便暗暗着急,苦工们的凝聚力正在变得松散,再这样下去非自行溃散了不可。
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于是就高声抱怨着:“饿呀!那点粮食过不了冬天啊!你们虽许了大家去分马四娘的家当,但落在每个人的手里才能得到多少吃食?
你们不就是看上人家弄出来的穿用么?把那些东西拿出去换才是你们想要的吧?可人家四娘许了我们参合其中了,以后取来的东西中自然有我们一份,拿出去换也能让大家伙吃饱穿暖。
你们不是人多刀剑多么?可要是能轻易打下北城帮,恐怕自己早就上了吧?哪里还会让我们顶在前面?我们受伤了没人治还不是一个死?可人家马四娘连尸体都能救活,你们能么?
不给够粮食会死,没人救治会死,要真是跟着你们去讨伐马四娘,那我们就彻底没活路了啊!你们这样的相逼是要让我们活不下去了啊!
你们雇我们是给粮,可都是一天一发的饿不死人,若是不给粮食以后我们很快就会被饿死。可那马四娘也同意雇我们了,她雇我们也是雇,哪里算是背叛呢?
大不了我把粮食还你就是了,将来得了更多粮食加倍赔你!”
这些厉害分析之前大家伙就商量过,去酒肆那里时也讨论过福利和待遇问题。两厢比较一下自然是跟着马四娘有活路,若是被强逼着向着这些大户们低头,不过是变成一坨用完就扔的擦脚布而已。
他身边的伙伴们早已认可这些说法,立刻就帮腔地喊道:“对!跟了你们会活不下去的!”
“会饿死的,以后得了粮加倍赔给你们就是!”
“就那么点黍你们也有脸要忠诚?是把我们当鸡喂么?”
大户这边自然不认可这种说法,这种当面扇脸的事情怎么可能承认。待遇低没医保的对比怎么看都没理,可他们过来就是要解决隐患的,谁真的在乎有理没理的事情?
而且在他们看来自己的理由要更重一些。
平时雇佣这些穷鬼们做搬运输送的就是大户们,谁曾听说过开酒肆的狂婆会需要跑到南城雇苦工?既然穷鬼们长期受到自己的雇佣,那么他们自然也应该忠诚于自己,这在他们看来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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