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家秘境内,中容城内一处奢华大院内,一名伦冠羽带的瞎子老者正与一名身有残疾的中年男子坐在石桌两旁,侃侃而谈。
正是公阳秋与墨鸿。
“哈哈,想不到尘儿竟有如此机遇。”墨鸿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脸上止不住的喜色。
公阳秋也是一脸笑意,扶须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不过看这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尘儿已经到清虚宗了。”
墨鸿脸色忽地一顿,旋即又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我很期待尘儿见到师傅后,会是什么反应。”
听了这话,公阳秋摇了摇头:“你还是老样子,尘儿估计要被你害惨了。”
此时,清虚宗白墙楼阁内,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你来找我,却不先了解下我是男是女么?”女子清冷娇脆的声音响起。
墨尘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最先跳出来的四个字是:父亲蒙我……
现在再回想,临近试炼,自己询问父亲关于师公的种种信息时,总是含糊其辞,从未明说过什么,但反复隐示,诱着墨尘以为师公乃是一名威严老者。
再加上,一般女子可不会取禾守正这种名字……况且从进入清虚宗范围内开始,牡离及周围几个亲传弟子一直在说着师公何等严厉,门下弟子何等惧怕师公。
墨尘自始至终,可从来都没想到,父亲嘴里那辞色俱厉的师公,竟然是一名美貌女子;墨尘更不知道,自从他离开了帝家秘境,墨鸿百无聊赖时,每想起墨尘与师傅见面时、墨尘脸上那副惊骇样子,都会捧腹大笑……
墨尘懵了,身前的黑袍老者却捧腹大笑:“哈哈,哪来的小娃,我敬你有胆量。”说完便两手背负,吊着嗓子,装模作样道:“说吧,找我这掌刑长老有何事?每天这么多弟子等着我去量刑掌罚,我可是很忙的。”
这下真把墨尘给窘坏了,连立马转身逃走的心思都有了,双手乱摇乱摆:“不是……是牧前辈他……那个……”
“是不是大家都叫我禾判官?是不是大家都说我恶言厉色?是不是大家都说看着我都不敢说话?”禾守正每说一句话便往前踏上一步,不知不觉中展现的气势让墨尘止不住的后退。
“连自己要见的人是什么样,是男是女都不弄清楚,那别人和你说血魔宗宗主为人和善,广收门徒,你就去找血魔宗宗主拜师去了?”禾守正脸色越来越冷,步步相逼,难怪宗内弟子都惧怕这掌刑长老。
墨尘被说的晕乎乎的,也分不清自己的身骨现在是发飘还是发沉,恍惚间他只看到身旁那黑衣老者偷偷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还好,禾守正也没有再次紧逼,只是愤而拂袖,径自退了回去,蹙眉道:“不管你是不是我宗弟子以后都要记住,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事先了解清楚,大千世界危机四伏,不光是妖族,不光是乱序,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话虽说的严厉,但言语间尽是嘱咐,光是第一句,不管是不是我宗弟子,这句话就透出了禾守正的性格,守正不阿。
墨尘拜服,心甘情愿。
见此,禾守正脸色才微微舒张,缓缓道:“说吧,你找我何事?”
墨尘下意识的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将纳环中的亲传弟子令牌拿出:“家父乃是禾长老的弟子,先前为宗内任务而常年未归,如今任务完成,家父却身体有恙,无法归宗,所以这次便命我来探望师公。”
说着,禾守正容颜一变,不待墨尘将令牌呈上去,便急急挥手,一股微风拂过,令牌已飞至手中。
“这是……”禾守正面露惊异,红唇微颤:“这是……鸿儿的?那……那你?”
墨尘微微点头:“小子名叫墨尘,墨鸿乃是家父,家父……”
“快和我说说鸿儿现在怎么样?身体有恙,无法归宗?具体是什么情况?受伤了?伤重吗?你快和我说说!”墨尘话还未说完,便又被禾守正打断,她急忙跨步走向前来,紧抓着墨尘的双肩,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墨尘心中一暖,刚想说明情况,却被禾守正抬手阻止。
禾守正转身看向黑袍老者:“高长老,今日观看亲传弟子大比让我有些疲累,先前所议之事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了。
黑袍老者面露微笑,摆了摆手:“我已了了,你们忙吧,我先走了。”话刚说完,脚步一闪,声音还在,人已没了踪迹。
禾守正好似觉得不够,又双掌朝上,微微抬起双手,须臾间冉冉升起一片靛青迷雾,渐渐向大门处飘去。
直到迷雾完全覆盖了大门,禾守正就立马拉这墨尘的手,急切道:“你快和我说说鸿儿如今怎么样?十六年前鸿儿就没了消息,我都以为……”
“父亲一切安好……”或许墨鸿还有其他什么忌讳,在与墨尘告别时墨鸿就千叮万嘱过,有关秘境之内的事,包括与帝元的关系等等所有事情都不许与禾守正讲。
于是,墨尘便按照墨鸿事先‘教导’,胡乱编造了一段说辞。
这番谎话是墨鸿亲自操刀,禾守正虽然听得怀疑但一时也找不出破绽,只能独自长叹:“我看着你父亲从小到大,一路摸爬滚打,从骨高肉满到识神境,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直到十六年前鸿儿没了消息,那一刻,我甚至感觉天空都要崩塌了……”
“直到最后,帝家来人说鸿儿犯了失职之罪,被判放逐……”禾守正看着墨尘,眼眶已经湿润:“你知道么,那时我甚至感到欣喜,感到欣慰,至少鸿儿还活着,不论鸿儿如今过的如何,至少……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