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老槐树,一张石桌,一个棋盘,棋盘上落子纷纷,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杀得不亦乐乎,不过看情形依旧是不相伯仲,不分胜负。()
棋盘的一端是一位身穿道衣,满头青发披于身后,气质飘渺出尘,不似三界仙神。
另一端坐着的是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周身散发着一种爆炸性的力量,那种古老与苍茫的气息比之对面的道衣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人一个就像是在太古洪荒时期为人族披荆斩棘的人祖,另一个就像是自苍穹之上而来的天圣。
“这一次,你似乎很难赢了啊。”人祖似的男子看着眼前的棋局,缓缓开口,那双散发着野性的眸子中布满了喜悦之色。
这盘棋,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虽然这丝希望还很渺茫,但比起早些时候那种仿佛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挣扎无疑是要好上太多。
道衣男子凝视棋盘,两条好看的眉毛渐渐拧起,心中却是有着诸多的不解。
这盘棋怎么就会下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稳操胜券,步步紧逼,几乎是让对方彻底陷入了绝境,可现在局势却在不知不觉中逆转,一直到现在这种连他都没有把握的情况。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道衣男子很讨厌,非常讨厌,从他修炼有成以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脱离掌控的情况。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就是眼前这个人终于挣脱棋盘,成为了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存在,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一次难不成还要出现这种情况?
一念及此,道衣男子眼中掠过一抹寒芒,一抹完全无法察觉的杀机在心中一闪而逝,看向对面打扮的跟野人一般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浓郁的忌惮之色。
“三界六道,芸芸众生,人族也好,妖魔也罢,终归不可能永远都是你手中的棋子的。”察觉到道衣男子的忌惮,野性男子嗤声一笑,“你也好,我也罢,真说起来自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不算是三界六道之人,而三界六道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维持三界六道的正常运转,所以我必须阻止你。”
“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道衣男子神色冷峻的冷哼一声,心中怒意翻腾,如一条神龙在海中翻江倒海,那种滋味着实让他很是难受,“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我更想不明白,你既然有能力与我斗得旗鼓相当,这些年来又为何一直步步退让。”
“因为在我看来退就是进,进就是退。”说话之间,野性男子将目光投向棋盘,“你看这局棋,若非我步步退让,如何会有眼下的局势。”
“可是你已败了八十次。”道衣男子挑眉。
“败又如何,我又不是没有败过。”野性男子闻言笑了,笑的很是轻蔑,那副模样就像是听见了世间最为可笑的笑话一般,“你知道我,了解我,自然也应该清楚我这个人从不怕失败,你别忘了昔日的我险些被你所布下的那些棋子逼得疯掉,区区失败又算得了什么。”
道衣男子怔怔不语。
确实,眼前这个男子的韧性就连他都感觉到恐惧,只要没死,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气,野性男子也有可能会反败为胜,一如当年为了踏出这一步时,对方故意踏入他所布下的陷阱。
那等局势,不说是十死无生也相差不远。
可结果呢,野性男子如今能够与他分庭抗礼,能够随意的出现在他面前,能够破坏他苦心孤诣所营造出的局势。
“你这样做,不后悔吗?”道衣男子忍不住皱眉,当年人族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也正是人族将眼前的野性男子差点逼得发疯。
可是如今,野性男子居然能够不计前嫌,明知道他意图将人族抹去的情况下依旧前来阻止。(百度搜索:随梦,最快更新)
人族,从一开始就是他手中的玩物而已,当这个玩物已经被他玩厌了,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之后,人类那永无止境的贪婪、**、厮杀无不让他看的心烦。
即便是在人族当中依旧有着一部分的人保持着清醒,紧守着那条红线不曾越界,也不足以改变他的决心。
就连女娲这个当年一手创造了人族的女圣在人类永无止境的贪婪之前都已经放弃了守护,谁知道对面这个野性男子是哪根筋不对劲,偏偏跳了出来要跟他赌这一局,不让他行那灭绝之事。
“后悔?”听得这话,野性男子一怔,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复杂之意,良久良久之后所有的复杂化作一声叹息,自嘲一笑道,“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我会后悔,但至少现在我不会后悔,至于人族当不当灭,我想等到被我选中的那一位达到你我二人的境界之后由他来定夺会比较好。”
“可是他不一定会赢的。”道衣男子闻言摇了摇头,凝视棋局,目光落在棋盘上那颗通体白色圆润棋子之上,“他永远不会忘记人族对他所做的一切,他的父母、亲人、朋友等等,所有与他那一族有关的都已被人族灭绝,就连他也是在付出了那等惨重的代价后才瞒天过海,有了今日的成就,你认为他会放弃吗?”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野性男子简简单单的吐出这样一句话后,看着那颗圆润的白色棋子,“他的心早已被仇恨填满,看似一直被理智压制,可事实上就算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是何等的封皇,三界六道虽不曾出过真正大逍遥,但却有盘古大神英魂守护,那天道便是盘古大神执念的衍生品,人也好,妖魔也罢,盘古大神的执念都绝不允许谁去破坏三界六道的平衡,这一点就算是你我也是一样,若非如此,以你的实力,其实早就可以在弹指间抹去人族,又何苦辛辛苦苦的做这么多事情。”
“疯狂的人也不一定就真的会灭亡的。”道衣男子大有深意的开口道,信手将那颗棋子拈起,“别人不清楚,你我其实都知道他的实力,一旦他的伤势痊愈,你所选中的人只怕就算是神魂完整,胜算也只有两成而已。”
“当年的我连一成生机都没有,如今不照样站在这里,更何况是两成。”野性男子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我既然选中了他,自然就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至于他到底能不能够走出那一步,就要看他自身的气运如何了。”
“希望到时候他不会让你失望,老实说,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连我也很好奇这盘棋最后的走向会是如何。”道衣男子一脸淡然的俯瞰棋盘。
旁边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上那新生的的枝叶随风摇动,几片落叶缓缓自枝叶上凋零,随风舞动,掉落在棋盘之上。
“最大的变数终于是要出现了啊。”看着那片通体碧绿的绿叶,野性男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你的故乡啊。”
道衣男子凝视绿叶,沉默不语。
叶无尘的阴之丹田气海,正在其中飘飘荡荡的魔王心中陡然生出一抹无法抑制的心悸,转瞬之间这抹心悸便是变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凭空出现在阴之丹田气海内,在魔王不安的目光中,一个漆黑的漩涡凭空出现。
紧接着一道并不算魁梧的身影从漩涡之中踏出,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双眼睛看似平静,可如果仔细观看的话就会发现在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似乎是有无数的星辰此生彼灭。
恐怖,简直是太恐怖了。
魔王扪心自问,就算是在他全盛时期,也不可能强到这等程度,这种似乎将诸天万界都纳入双眸的恐怖实力让魔王头皮一阵阵发麻。
最重要的是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那一直深埋在脑海深处已经快要被遗忘的记忆也是不受控制的浮上心头。
“去吧,十兄弟之中,你是第一个领悟本源之力的,想必你也已经有资格代替我守护这片天地。”
“是,父亲,孩儿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在那之后,魔王来到世间,统领魔族雄霸天下,然而还没有过去多久,当他日复一日的变得更加强大时,他的野心也是开始不断膨胀。
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是一个叛逆期的孩子,总喜欢与父亲对着干,以至于最后竟然要将万族诛灭,唯剩魔族。
也就是在他计划实施之前,天荒大陆有了天之守护一族的传说,有了他们的身影,然后不出魔王的意外,天之守护一族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个时候的他犹自不肯悔改,与天之守护一族大打出手,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他确实是强到了绝巅,刚刚诞生的天之守护一族被他重创逃走,蛰伏起来。
于是毫无意外,灭族计划正式启动,从此拉开了魔族与万族之间持续了数以十万年的战争。
数十万年后,天之守护一族再次出现,人族崛起,统领万族与魔族决战,在他们的帮助下,魔王终究还是功亏一篑,被封印流放。
如今,当这股气息再次出现时,在短暂的恐惧之后,魔王心中所留下的是喜悦,是即将解脱的欣慰。
“父亲!”两行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落,魔王的心在颤抖,他的身也在颤抖,脸上有喜悦,有恐惧,有悲伤等等这些情绪,到了最后化为一句哽咽,“你终于来了。”
能够被魔王称呼为父亲的,也就只有创造了魔族了天荒大陆第一天——苍天。
消失不知道多久,早已摆脱了天心印记束缚的苍天终于是在这一天回到了这个世界,出现在了魔王面前。
只不过这里是叶无尘的阴之丹田气海,如果没有叶无尘的允许,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入,谁也不知道苍天是如何进入的。
“你可知错?”衣着朴素的苍天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魔王,这个曾经被他最为器重却又背叛了他的儿子,过去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怒与恨都以随风而散,余下的唯有一声叹息。
何况被流放了这么多年,又轮到如此境地,魔王早已为昔日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闻听此言,魔王目光一闪,脸上浮现出一抹浓郁的自嘲与苦笑,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孩儿知错,但无悔,如果时光能够逆流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哪怕是依旧会付出这样的代价。”
“很好。”苍天满意的点点,“那么你是否想好了如今要怎样弥补你的过错?”
魔王点点头,眼中精光暴闪,“在前不久,孩儿已经故意将第二魔躯交给了这个解救我的年轻人,上一次孩儿出去时已经感觉到天荒大陆的天心印记衰弱到了极点,关于这一点,我也从昔日那几位手下知道了个大概,想必有了我的第二魔躯,这个叶无尘应该能够征服魔界吧,到时候融合了众魔的力量,总归能够让他多几分胜算。”
“你真认为他不知道你是故意这样做的?”苍天摇摇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魔王,“你啊,终究是太过小看了别人,也太高看了自己,如果他不了解你的心思,以他的性格,你认为会让你活着?”
魔王一愣,这一点他还真没有想到。
“这么说吧,他留下你一来是感谢你将第二魔躯赠送给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引我出来。”说着说着,就连苍天自己也是感叹不已,“他算定了曾经身为这片天地守护者的我不可能真的任由这片天地沉沦,而我早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在你体内留下了一道气息作为回归的路引,因此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人能够来到这里。”
魔王已经被这番话给震惊的目瞪口呆,心中生出无限寒意,无他,实在是苍天的这一番话实在是太过震撼。
他的心思,他的所作所为原来一直都被叶无尘看在眼里,只不过对方没有说破罢了,甚至为了将苍天引出来,故意将他流放。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一件事情,他是真的真的太过小看叶无尘了。
“看来你果然是不知道啊。”见到魔王这副反应,苍天长叹一声,“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你的力量在渐渐恢复吗?”
魔王闻言一愣,旋即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体内的力量,片刻后睁开眼睛,“没有,我体内的力量虽然不曾流失,但却也没有如父亲你所说在恢复。”
“是了,为了避免让你察觉,他做了点手脚。”目光扫过魔王的身体,一瞬间苍天看出问题出现在哪里。
一指点出,一阵隐晦的波动传出,继而一道气息没入魔王体内。
魔王的身体先是一紧,整个人的身体都仿佛彻底僵硬。
可很快,一股股力量奔腾的声音便是从魔王体内传出,这种声音仿佛万马奔腾,犹如黄河咆哮,刹那之间魔王面色涨红,丹田气海中那一**好像永无止境的疯狂的在他那已经快要枯萎的经脉之中奔腾着,咆哮着。
得到这些力量的滋润经脉几乎是如同枯木逢春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向着巅峰状态踏进。
心神震动的魔王满脸的骇然之色。
普天之下,能够让经脉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的只有一种力量——苍天之血。
在他丹田气海中涌出来的力量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苍天之血,而且苍天之血的精纯程度,就算是比之昔日的他也要高上太多太多。
“怎么可能,他的苍天之血怎么可能会这么精纯,我的天,父亲,这等精纯程度,已经快要与你的相媲美了吧。”瞠目结舌的魔王咋舌不已。
阻碍他恢复实力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不是没有天地元气,那玩意只要回到天荒大陆,以他的境界,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弄到。
最大的障碍就是他日益萎缩的经脉与逐渐枯萎的丹田气海,这两样甚至已经严重到了他不得不舍弃这具魔躯的地步,只不过在了解到天荒大陆发生的变故以后,他决定牺牲自己而已,这才会将第二魔躯交给叶无尘。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叶无尘早已暗中在他的丹田气海中注入了极为精纯的苍天之血,而在苍天之血的滋润之下他枯萎的丹田气海已经是在不知不觉中重新焕发生机。
可笑这一切,如果不是今天苍天的出现,魔王将一直都蒙在鼓里,静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此时此刻,魔王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丹田气海中的苍天之血并不是无垠之水,一条未知的通道在源源不断的往里面灌注苍天之血,让他的经脉不断地恢复再恢复。
“一饮一啄皆由天定,如今的叶无尘就是天荒大陆的天。”苍天点点头,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你应该庆幸自己当初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等到你的这具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后,我再带你去个地方,在那里相信你能够更进一步,等到一年多后的大日食之日也能够真正地帮得上忙。”
“那父亲你呢,你干什么?”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的魔王听见这话之后询问道。
“我会去趟魔界。”苍天若有所思的说道,“他的分魂虽然占据了你的肉身,但到底不曾圆满,我得帮他解决这个隐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