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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恩礼起码还得在医院里再呆两天,没法回地里去上工,便让王秀英回去时跟帮她跟王宝生请个假。
王秀英告诉她这几天公社里除了实在干不了活的孩子,其他社员都得下地忙抢救,供销社都不开门,所以王胜男会在家替她,让她尽管安心留这儿照顾萧和平,顺便还帮忙转达了王宝生对两人的关心,“你老舅这几天实在是走不开,不然早来看你俩了。”
“来来去去也怪不方便的,让老舅安心忙地里的事,娘您也别两头跑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啥时候都能见着。”宋恩礼道。
她已经打算好明晚开市,李大夫介绍的医生也差不多来了,如无意外,应该也就这两天回家。
萧和平不能洗澡快疯了,她这儿每次借着去上厕所的功夫偷偷到空间冲个澡她也快疯了,而且她就怕陈招娣和她那疯娘又找上门或者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撞上,虽说她娘儿俩也讨不到啥便宜,但她可不想她跟萧和平每天成为医院里的话题中心。
王秀英听说萧和平马上就能回家多少有点不放心,“这就能出院了吗?要不再多住一段时间,我看着还是不大稳妥,好歹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看着能安心点。”
“不用不用,我已经没啥事儿了,还是回家养着方便,再说咱家不是还有个穿过白大褂的嘛。”萧和平只要一想到回家就能把早上没做完的事继续下去,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去,一天都不想再耽搁。
他正襟危坐在病床上,英气的脸很上去很是严肃,任谁也看不出这会儿他心里正在想那些流氓事。
只可惜这事儿不是他说了算。
王秀英想想也是,反正她这能耐的小儿媳会给人治病,那她还怕啥,“那成那成,只要没事那就赶紧回家,你们那小院有阵子没住人我先回去给拾捯拾捯。”
她做事情向来风风火火,说回家就回家,宋恩礼本来还想带她去供销社副食品商店买点啥带回去,也只得作罢。
不过王秀英出医院前,又去了趟一楼大病房找陈招娣,再三警告她和吴三妹不准上楼去给小两口添麻烦,否则立马滚蛋。
陈招娣因为没能把鸡汤和鸡蛋要到手刚挨了吴三妹一顿骂,正抹眼泪呢,唯唯诺诺的点头,把人送出大门,眼瞧着自家婆婆和男人上马车离开才想起来:婆婆让她这几天留在医院照顾爹娘不准她回家,那她吃啥?
“娘,建军,给我留五角钱啊!”她急急忙忙追出去,然而马车早已跑得老远……
陈招娣饿得胃抽筋,肚里又觉得委屈,往回走着走着一屁股蹲在医院大门口又哭了起来。
还是的,还是她生不出儿子惹得祸,但凡她能生出一个带把的婆婆也不至于这么轻看她和她娘家。
宋恩礼下楼就看到陈招娣蹲那儿,脑袋整个埋进膝窝里哭得天昏地暗,本来想装作没看到,但到底念在萧建军的份儿上,还是走过去把她拉起来,“二嫂你干啥呢,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多少人看你笑话。”
陈招娣哭得更伤心,好像天塌了一样,“我也想生个儿子啊,可肚子不争气我有啥办法,娘就这样把我丢在医院里不管我,我饿得都走不动道儿,我可咋办啊……”
陈招娣这人吧,虽说心眼儿小容易想不开,但不记仇,哪怕别人把她欺负得再狠,转眼就忘了,或许也不是忘了,而是她的软弱撑不起她的怨恨。
比如前不久她还气宋恩礼不拿钱帮她,气婆婆偏心宋恩礼,可是这会儿宋恩礼主动把她拉起来还跟她说话,她又觉得宋恩礼这人不坏了,她又开始迫不及待的跟她诉起苦来。
宋恩礼听得那叫一个头大。
这都啥跟啥啊,王秀英回家跟陈招娣生不出儿子这两件事到底是咋扯到一块儿的?
简直,匪夷所思。
宋恩礼没那心情去安慰陈招娣,反正她是安慰不好的,她这人容易反复,便道:“我要去一趟国营饭店,你要不要去?”
马上就要开市,她得先去跟胖老头合计好。
陈招娣不知道啥是国营饭店,但她听懂“饭”字儿,马上止住眼泪,“你会给我买吃的吗?”
“不给你买吃的我上哪儿干啥?要来跟上。”
陈招娣回头看看医院,犹豫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抵不过强烈的饥饿感,拍拍满是泥灰的衣裳跟了上去。
昨晚上她爹跟她娘在小病床上挤了一宿,她没地儿躺只能缩在地上眯了会儿,身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宋恩礼头也没回,两人一前一后在路上走。
马路牙子上的积水还没完全清干,一滩深一滩浅,到处都是泥泞,宋恩礼怕脏了鞋,一步一步走得极其小心,到地方还是干干净净的,再回头看看陈招娣,早把自己折腾成了泥腿子。
“二嫂,你傻站着干啥呢?不是饿了吗?”她见陈招娣站着不动,纳闷喊她。
陈招娣紧张的揪着自己裤管子,盯着门面上白底黑字的“国营饭店”四个字,虽然她一个也不认识,但她闻见里面飘出来的味儿了,老香老香,把人香得都走不动道儿,她踌躇着,“红旗这儿很贵吧?”
“跟医院食堂一样。”
宋恩礼的意思是,哪儿都是一个价的,不会贵,在陈招娣听来却是跟医院食堂一样贵!
因为医院食堂里的东西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天价!
“我,我就不进去了吧,你给我买个馍就成。”她怕占了别人的道儿,主动让到边上。
宋恩礼看了她一眼,没多说啥,进去给她买馍馍。
柜台后的猪脸女服务员仍趴着在睡,就跟永远睡不够似的,宋恩礼完全当她不存在,径直往出菜的小窗口走,胖老头看到她来,马上开门出来。
“正愁没法子联系你,你就来了。”打从雨停了那天起胖老头就在等她,灾情严重,吃不上饭的人越来越多,但凡家里能抠出点东西的全都来找过他打听开市的事。
“这不看雨停了嘛,给我拿俩馒头。”她从兜里掏出六分钱和四两粮票递过去。
胖老头说啥也不肯要,最后宋恩礼直接给他丢窗口里了,“丁是丁卯是卯,你看啥时间合适?最好是这一两天。”
胖老头用油纸给她包了俩热乎乎的大馒头,又多给了跟油条,“那这算我请你的总成吧。”
“谢了。”
“明天晚上咋样?附近来的人不少,都通知到需要点时间。”胖老头鬼鬼祟祟的矮下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发狂的欣喜,“发财了这回,这大水淹得黑市上粮价一直涨没停,倒是你要的那些东西跌得比外面路上的稀泥还贱。”
宋恩礼想起给奎爷的那五千斤粗粮,问胖老头,“奎爷手上那五千斤粮卖完了?”
“疯抢。就是不知道那老小子咋想的,四毛八就是四毛八,整车粮卖了个干净。”
宋恩礼点点头,心道:还算老实。
胖老头知道奎爷那五千斤粮就是她这儿出去的,便道:“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也弄点粗粮,我不多要,给个几百一千斤就成。”
“好,明天晚上你直接到坟沟沟来找我。”
“唉。”
胖老头这颗心落肚,又告诉她一件事,“前几天有个人来找我,他问你能不能到他那儿去收东西,他是给公家看仓库的,就在离江源头不远那旮沓,之前打击黑五类没收的东西全在那,好几仓不止,就是拿不出来,要是你能想法子收了,给他弄个几百斤粗粮半头猪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