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两小时后,从前线火速返回的中川广大佐终于与36联队的主力汇合了。
宝山营突围时,第36联队的指挥部虽然被一锅端了,驻扎在指挥部外的两个直属中队也遭到了重创,但是驻扎在其余几个方向的三个步兵大队主力却没受到什么损失。
在此前进攻四行仓库的战斗中,36联队除了前六天损失了两个中队,后来也一直是于芷山的奉天警备旅在打主攻,第36联队基本上没再受到过损伤,因此,整个第36联队是主力尚存,中川广大佐一到任,整个联队立刻便又恢复了战斗力。
中川广大佐从装甲汽车上走下来时,三个大队长已经肃立在公路边了。
“中村君,立原君,大竹君。”中川广与三个大队长逐一见过礼,旋即直奔主题道,“宝山营追上没有?”
第1大队大队长中村四郎道:“大佐阁下,等我们赶到特高课所提供的方位时,支那人早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八嘎!”中川广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甩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扇在了中村四郎脸上。
“哈依!”中村四郎猛然低头,旁边的立原俊三和大竹信男也跟着猛然低头挺身。
大竹信男更是解释道:“大佐阁下,我们虽然没能追上支那人,不过航空兵还是给我们指明了几股支那溃兵逃跑的方向。”
中川广压下怒火,沉声问道:“大竹君,请你告诉我,这些支那人往哪里跑了?”
大竹信男道:“大佐阁下,据航空兵侦察,支那人已经溃散并且分头逃跑,有往西的,有往南的,有往北的,居然还有慌不择路往东窜回上海的,因此,我们无法准确判断支那人的真实逃窜方向,不过……”
“八嘎牙鲁,蠢货!”中川广怒道,“这只是支那人的一贯伎俩,他们是在分头突围!”
“大佐阁下息怒。”立原俊三赶紧解释道,“我们也怀疑这伙支那人实施的是分头突围的计划,因此在航空侦察兵的帮助下,尾随其中几小股支那溃兵一直追到了这里,并且我们还判断,前面山区应该就是他们的临时集结地。”
“哟西。”中川广这才点头道,“立即分兵封锁山区。”
立原俊三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道:“大佐阁下,据特高课提供的情报,这伙支那军可不是一般的支那军,他们非常善于奇袭,更善于夜袭,我们如果分兵封锁山区的话,很可能会遭到对方伏击的。”
“八嘎,这伙支那溃兵已经军心涣散,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又怎可能向皇军发动反击?”中川广闻言当即勃然大怒,这也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从师团部刚刚调来的,还没有跟宝山营正面交过手,所以不知厉害,最重要的是,中川大佐急于歼灭这伙支那溃兵,以期求得吉佳良辅和松井石根的赏识。
“哈依。”三名大队长轰然应诺,旋即分头领兵封锁交通要道去了。
…………
立原俊三这几个小鬼子的判断基本上是准确的,前方几十里外的山区的确是岳维汉选定的集结地,只不过等到他们判明意图的时候,宝山营已经大部集结完毕了,这时候再想着去封锁集结地,时间上已经慢了半拍了。
曹兴龙、池成峰和牛大根已经带着部队先后回到了岳维汉身边。
岳维汉问道:“大龙大根,老池,情况怎么样?弟兄们都回来了吗?”
池成峰抢先说道:“他姥姥,弟兄们这次可算是吃了大亏了,虽然没被鬼子的步兵给追上,可小鬼子的飞机却在我们头上盘旋了一整天,又是扔炸弹又是打机枪,好多弟兄都挂了彩,两个新兵蛋子跑散了,还有六个弟兄……回不来了。”
岳维汉顿时脸色一沉,问曹兴龙和牛大根道:“大龙大根,一连和机枪连呢?”
“都差不多。”曹兴龙和牛大根也是憋了满肚子的气,道,“营座,这次我们可真是窝囊到家了,尽让小鬼子撵兔子似的撵我们了,我们却拿小鬼子的飞机毫无办法,我们宝山营自打宝山突围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岳维汉再冷眼旁观跑回来的官兵,除了从宝山带出来的那三十几个老3营的老兵,剩下的不管是原来的川军溃兵还是桂军溃兵,此时都已经有些垂头丧气的意思了,那些新兵蛋子就更加不用说了,一个个全都是神情麻木,两眼空洞的死人样。
什么是乌合之众?这就是乌合之众!打顺风仗的时候,都能越战越勇,大有连天都捅破的气势,可一旦打成了逆风仗,则立刻就懈怠了,跟真正的百战精锐相比,他们不缺勇气、不缺技术,同样不缺身体素质,但独独缺了最要紧的意志!
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必须拥有钢铁般的顽强意志,无论困难险阻,无论艰坷磨难,都能够做到从容面对,冷静应付,眼前这伙残兵败将距离真正的百战精锐显然还差得远。
不过,眼前倒是有个现成的绝佳机会,既可以锤炼这伙溃兵的意志品质,使他们重拾战胜曰军的信心,同时也可以给安全突围创造机会。
岳维汉得承认,曰军的十七个常设师团既便是放眼世界,也称得上是精锐之师!
这十七个常设师团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都远远优于同期的[],更可怕的是,这十七个常设师团的曰本兵都极端崇尚武士道精神,拥有超乎想象的战斗意志,一个铁的事实就是,在侵华战争全面爆后的前两年,几乎就没有投降的曰本兵!
不过,精锐如曰军的常设师团,也并非无懈可击,他们也一样有弱点。
曰军最大的弱点就是战术相对死板,特别是在侵华战争的前几年,非常不适应夜战,运动战,游击战等非常规战术,1938年年底曰军结束了正面战场对[]的攻势,转而集中全力围剿占领区内的八路军武装,可八路军却依然能在华北敌后混得风生水起,就是由于曰军极度不适应八路军的非常规战术。
这种状况一直到1941年岗村宁次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之后才得以改观。
别看宝山营现在已经只剩下不足一百号人,武器装备也是大不如前,可只要选对地形,再集中全力打一场夜间伏击,绝对能打骄狂的曰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全歼一两个步兵小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些话说起来长,可在岳维汉脑子里却只是一转念的功夫。
当下岳维汉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厉声喝道:“说的好,我们宝山营自打宝山突围以来,从来就只有我们揍小鬼子的份,什么时候曾经吃过这样的亏?弟兄们,今天这个仇要是不报回来,那我们还是宝山营吗?我们还能算是军人吗?”
“报仇!报仇!报仇!”老3营的老兵们顿时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
岳维汉摆了摆手,狞声说道:“别人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们宝山营不是,我们宝山营是有仇就报,而且是立刻要报!弟兄们,今儿个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大伙就把自个都骟了,再进宫当太监去,走!”
“走,干死狗曰的小鬼子!”
“他姥姥,这事不能算完!”
“驴曰的,今晚不干死几个小鬼子,俺跟他姓!”
老3营的老兵们顿时跟着嗷嗷叫嚣起来,原本垂头丧气的溃兵和神情麻木的新兵蛋子们也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也跟着捋袖子破口大骂起来,仿佛不骂几句就显不出自个是爷们,不骂几句就显不出自己是个带把的。
只有柳忻低着脸轻轻地啐了句:呸,这都什么官什么兵啊?真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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