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和女人们在南房的两天两夜中,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
如京都城里的太医和别县医官前往了生隆,商讨、验试治疗良方。
又如易泓生御驾于生隆外县,以严防梁国为说辞,绕着生隆县,引中州黄埔河之水,迅速动工修筑护城之河。
再如秦挚下令将所有未染病之男人争派为休河之力工。
在护城河动工之地,临时围搭的工帐内,迎面站着两个人。
两人皆穿墨紫色衣袍,身高平齐,身量相近。
一人是易泓生,一人是秦挚。
两人面对面站着,秦挚满脸讽刺,手中佩剑似乎被捏得又扁了几分。
易泓生却是轻摇青竹折扇,唇角微扬,带着三分气人的浅淡笑意。
秦挚率先开口,冷冷的道:“和我在这里耗,不怕染病死在这里么!”
“不是我和你耗,是你在和我耗。”易泓生淡定道。
“我和你耗?”秦挚讽刺的笑了下,一副易泓生提醒了他的样子,随即说道:“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易泓生啪的一收扇子,看着秦挚眼睛,话说的极慢:“你不是一直都想君临天下么,回京都去,一切都是你的!”
一股怒气直冲上秦挚脑袋,衣袖中的拳头被他攥的咯吱作响,气急反笑道:“怎么,是怕我在这里立了功,得到百姓的爱戴,到时候夺你皇位如取囊中之物?”停顿了下,也极慢的说道:“君临天下,我势在必得!只是你抛过来的东西,得来有何乐趣,现今我就先取孙铮脑袋,再取…”
易泓生赶在秦挚之前,接口道:“再取我脑袋?”
两人因如若找不到救治劣毒之法,如何善后的问题而争执不休。
若如生隆县的情况真到了山重水尽的地步,生隆县外围筑有护城之河,易泓生之想法是焚城而平息此场瘟疫。
而秦挚之想法是,撤兵死守护城之河,几丈之宽,数尺之深的护城之河,人过不来,瘟疫遇水也难以传出。城中染病之人走投无路下必会奔赴梁国城门。此毒是从梁国携带而来,梁国人自以为掌有良方,必然是不甚在意,殊不知此斜毒已病变成劣毒,七日时效过后,又将成为恶毒。到时恶毒经梁国官兵带回梁国,全国感染,梁国将不攻自破。
秦挚冷笑笑,逼问易泓生道:“你研习兵法,请你…不!请现任大齐国天子告诉我,兵法上如何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齐国建国元年,基业不稳,梁国皇帝孙辕带亲兵偷袭齐国东南,屠杀齐国百姓万人。
大齐国建国三年,梁国勾结北部匈奴,生擒齐国五万大军,侵进齐国国土,烧杀抢掠,奸**女,无恶不作。
大齐国建国十八年,孙辕之子孙铮使出挑拨离间之计,收买齐国大将楚夫岩,梁国数十万大军压境,楚夫岩手握重兵而不与抵抗,齐国大败,险遭灭国之险。
三年后的今日,遇有如此良机。易泓生因考虑到梁国女人孩子,老弱病残等无辜之人,劝秦挚放弃这次机会,秦挚当然不肯。
易泓生没有回答秦挚所问:何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是沉吟了良久,问秦挚:“何为君道,何为人道?”
秦挚不听,凑近易泓生,拽住其衣领讽刺:“妇人之仁,你永远把自己打造成这副虚伪的样子,满嘴仁义道德!何为君道?”秦挚笑笑,松开手,直指易泓生鼻子:“和我讲王道是吧!告诉你,我只认霸道!”说完,转身去拂帐门,愤怒的欲往外走。
秦挚如此,易泓生倒也压得住怒气,伸手捋平衣领,追至帐外。叫住秦挚道:“今日不谈王道,也不谈霸道,我们以武力定胜负。”停顿一下,笃定道:“胜者留下,败者回京。”
“你哪里来的自信!”秦挚陡然回身,刷一下甩落剑鞘,一支冷剑直奔易泓生喉咙而来。
冷剑光辉接着熠熠阳光反射在易泓生双眸之上,易泓生镇定一笑。他手中拿着折扇,适时一挡便可躲过,但他却毫不犹豫的拿手挡了一下。
张远霜在旁惊呼了一声:“皇上!”想去阻挡已为时过晚,一霎之间,鲜红的血色迎上了他满眼。
“秦挚,你好大胆子!”张远霜眼睛猩红,抽出手中佩剑便向秦挚挥去。
秦挚没想到易泓生会用手挡,充上头顶的怒意消了几分,刚欲说什么,便见张远霜疯狂的冲了上来。握剑柄的手一紧,冷声笑了笑,准备迎战。
一旁易泓生叫住张远霜:“住手!”见张远霜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住手,现在连你也不听我吩咐了么!”
张远霜听此话,看了看秦挚,咬牙,不甘心的退了回来。
“你输了,回京都去!”秦挚下意识是想说:滚回京都去!但最后还是略去了脏字。
“胜之不武,你有脸说你赢了!”张远霜不忿。
易泓生只是笑,半天没说话,最后打开完好无损的青竹折扇,看着秦挚道:“好奇为什么我不用它去挡么?”
说完,易泓生展开了整个扇面。
秦挚已是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心骤然有如被什么剜了一下,痛劲还没缓过来,便听易泓生又道:“这是煦儿亲自写的,她走那年,我找人拓下的。”
秦挚听后不再说话。
易泓生又道:“如果煦儿活着,也不会同意你如此!”
秦挚苦苦一笑,迫近易泓生,冰冷问道:“你是在提醒我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么?”
易泓生左手血流不止,血珠子顺着手指尖一滴滴的流下,全滴在了土地上,血腥味伴着筑河动工的尘土味,回荡在空气中,又腥又咸。
煦儿——楚煦,这个名字是禁忌,大齐国无人敢提。
今日易泓生亲自提起,一种浓重的苦意蔓延在易泓生心中,同样也蔓延在秦挚心中。
秦挚唰的收回手中佩剑,直指易泓生鼻子骂道:“易泓生,你真他娘无耻!”随后转身,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向前走去。
这样的辱骂,一旁张远霜都愤怒的忍不住跳脚,奈何易泓生只云淡风轻一笑,看着秦挚背影,略去脸上所有情绪,侧目问张远霜道:“听说林舒已经研试出接种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