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玉节，既热闹又尴尬的日子。

　　林舒一大早就起来了。

　　去姜琳琳的钰涵宫里。

　　等到了地方，伉俪宫里除姜琳琳一个，没有其他的娘娘美人。

　　林舒站在殿外，往里面瞧，伉俪宫里安静非常，完全没有恬儿所形容的热闹景象，倒是多了些压抑。

　　恬儿在旁扶着林舒，林舒摆了摆手，让恬儿等在殿外，她一个人走了进去。

　　才往里走了两步，林舒还没看见姜琳琳人，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妹妹来了，本宫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声音中带着十足的压抑与形容不出的其他情愫。

　　林舒听后，脚步突的一停。说实话，姜琳琳身为皇后说在伉俪宫里等她多时了的话，让林舒有些害怕，不仅是林舒，就是任一个人也会感觉害怕。

　　毕竟她是六宫之主，大齐国一国之母。

　　等她多时了，难道是嫌她来的晚了？

　　不能啊，林舒怕别人说她恃宠而骄，在宫里面不好过，特意选在不早不晚的时间来的。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林舒一点也不敢含糊，实打实的给姜琳琳行了个礼。

　　“妹妹叫林姝钰？”姜琳琳没说让林舒起来，倒问起了林舒的名字。

　　林舒心说不好，难道姜琳琳是因为易泓生表明了宠爱她，而嫉妒上吃醋上了？那这也太明显了吧，好歹是一国之母，就算看不上她、刁难她，也别这样明显啊，林舒心说。

　　“回皇后娘娘，姝钰确是嫔妾的闺名。”林舒是实打实给姜琳琳行的礼，以至于这样大的功夫，她曲着的腿已经酸麻了。

　　“嫔妾？”姜琳琳重复了遍林舒的自称，“昨个听说皇上封妹妹为妃，还赐了舒字，妹妹该自称臣妾了。”姜琳琳语气淡淡的道。

　　“皇后娘娘。”林舒听姜琳琳这话，赶紧跪在了地上。其实也是想松快松快身子，跪着，比躬着身子要轻松一些。

　　姜琳琳手中托着瓷杯，她食指敲动着杯沿，一边敲一边说：“舒妃，舒妃，这封号挺好……”声音到随后有些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封号没什么好不好的，林舒想，只是因为她叫林舒，易泓生随便封的。要还按原先的封号，他得叫她钰妃，或是钰儿。她听着不高兴，易泓生叫着也未必心里舒坦，毕竟要进宫的原主现下在秦挚府里呢。

　　“皇上觉得这封号好，本宫也觉得好。”姜琳琳又说，然后好像才注意到林舒跪在了地上似的，摆手让侍候在旁的宫女扶林舒起来。

　　“谢皇后娘娘。”其实林舒也理解姜琳琳。毕竟易泓生对她在表面上太好了一些，姜琳琳身为易泓生的正妻，吃醋在所难免。

　　“以后来我这里，妹妹不必行如此大礼的。”姜琳琳把茶杯放下，让人给林舒赐座。

　　姜琳琳这话说的，林舒哪里敢坐下，能站着和姜琳琳说话，她都觉得姜琳琳是好人了。

　　“妹妹坐下说话，在我这里，不必拘着。”

　　“谢皇后娘娘赐座。”林舒心里怎么能不害怕，姜琳琳越是这般的客气，她越是觉得姜琳琳要对她怎样。

　　姜琳琳见林舒表现得不自然的样子，一双杏仁般的眼睛里略现出些回忆，微微失神后，看着林舒，从上到下，通身打量了林舒一番，最后重新落回到脸上，姜琳琳脸上带有些抗争不过命运的神伤，“本宫好奇些事情，虽也像旁人打听过，到到底是听说，今日有机会和妹妹面对面的说话，便想着，亲口问问妹妹。”

　　人的眼神是有压力的，姜琳琳打在她身上的目光，让林舒呼吸有些压抑，林舒颔了颔首，“皇后娘娘请问，嫔妾一定知无不答。”

　　“听人说妹妹在尼姑庵中和皇上第一次偶遇过，当真有此事么？”姜琳琳眼望着林舒，眼中十分执着，在等着林舒的回答，而且是林舒非要回答不可。

　　林舒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她在心中想着，要是林姝钰的话，和易泓生第一次偶遇，可不是在尼姑庵中么。

　　那日林佳泽带她去尼姑庵玩，她去尼姑庵中借刀，也被易泓生和林姝钰一个抚琴，一个吹箫的优美旋律给吸引了的。

　　只是她不是林姝钰，她和易泓生第一次碰面是在清平县中，根本不是在尼姑庵。

　　“皇后娘娘是想要我直言……”

　　“你直言！”还没等林舒说完后话，姜琳琳就接上了话，语速有些快，看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并且要确定的那东西对姜琳琳而言，重要非常，她今日势要知道不可。

　　“不是。”停了好半天，也思忖了好半天，林舒终于开口道了。她之所以这样回答，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姜琳琳眼中表现出的东西，她看着难受。林舒有一种感觉，如果此时她回答不是，她不是在城南尼姑庵中和易泓生第一次相遇的，这样的回答，是姜琳琳所希望听见的。

　　而事实，也却是如此，她是林舒，不是林姝钰。

　　“不是……”姜琳琳神经一松，突然听到这样的回答，是她十分想听到回答，她心里松快了，“这样挺好，挺好……”

　　因第一次，易泓生彻彻底底爱上的那个她，那个她和易泓生就是在尼姑庵会面的。

　　那个她，是楚煦。

　　尼姑庵，是一个出奇的地方，是一个适合邂逅心上人的地方。

　　如果同样的事情一生发生过两次，姜琳琳觉得命运不公。

　　还好，林舒回答的不是。

　　林舒看着姜琳琳那陡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不免疑惑。

　　隔了一会，姜琳琳又问：“妹妹喜欢皇上么？”

　　这话又是问的林舒一愣。她喜不喜欢易泓生。

　　在齐国后宫中，有哪个女人敢说不喜欢易泓生呢。

　　林舒又咬了下嘴唇里侧，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易泓生。

　　应…应该是不喜欢的。

　　“嫔妾……”林舒语塞。她不喜欢易泓生，但在姜琳琳这个皇后面前，她该如何回答。

　　说喜欢是错，说不喜欢也是错，这个问题，她根本就不能回答，也回答不了。

　　“咚、咚、咚！——”报时的钟声响起，该是众位妃嫔聚集给姜琳琳参拜的时候了。

　　林舒缓了口气，心想还好打钟了。只是，这都什么时刻了，宫中各位娘娘怎么还没到这伉俪宫呢？

　　“吉时到了。”姜琳琳嘴角带笑的说道。

　　“是。”林舒微低头应了一声。

　　今日姜琳琳穿的是吉服，喜庆中带着尊贵。她站起身来，身旁侍立着的宫女便伸出手来要扶着。

　　姜琳琳笑笑，看着林舒道：“妹妹来扶本宫吧，我们一道过去。”

　　去哪里？

　　林舒愣了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是。”然后伸出手，掌心向上，要承接住姜琳琳的手。

　　姜琳琳将手搭了过来，两人的手掌相碰，一个是凉的，一个是热的，自打视力恢复过来以后，林舒的手便一直是冰冰的。

　　姜琳琳感受到了林舒手上的温度，顺势握住了林舒的手。

　　两人比肩而行，姜琳琳侧头，看着林舒笑说：“妹妹的手太凉了，应是寒凉的缘故，一会得让太医替妹妹开些滋补的中药，妹妹时常喝着才好。”

　　林舒点头，“嫔妾谢皇后娘娘关心。”

　　离玉节往年是在伉俪宫举行，只是今年姜琳琳临时改了主意，在挨着伉俪宫的盛寿宫举行。

　　宫中妃嫔都得知了消息，早早便去了盛寿宫，就林舒一个人，没有得到消息，还傻傻的往伉俪宫里来。

　　等出了伉俪宫宫门，林舒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看了看姜琳琳，想问离玉节仪式是否已改了地点，但顾虑再三也没问出口。

　　姜琳琳看出了林舒想问的话，又回头看向林舒，笑说：“今年离玉节不在伉俪宫举行了，为了妹妹。”

　　“为了嫔妾？”林舒抬眼，说出心中不解。

　　“本宫想单独和妹妹说说话，但皇上又不让妹妹来请安，本宫想见一见妹妹，始终没有机会。”

　　这话！林舒听后，当即变了脸色，赶紧要跪地请罪。

　　姜琳琳却用力攥了林舒一下，阻止她跪下去，继续刚才的话说：“正巧这离玉节到了，想着妹妹一定得来伉俪宫，本宫就吩咐今年改了地点，各宫里都派人一早通知过了，单没通知妹妹宫里，想着妹妹来伉俪宫，能和妹妹单独说会话的。”

　　“皇后娘娘想见嫔妾，知乎嫔妾一声也就是了。”林舒心中惶恐。

　　同时，她想，这宫里是一定不能长久的待下去了，易泓生营造一种宠爱她至极的假象，现今她连皇后姜琳琳都得罪了，已然沦为众矢之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哪天，谁暗害了她，她都不知道。

　　“皇上宠妹妹，本宫便也想宠妹妹。”姜琳琳说出此话，话语中倒带着几分真诚，由心而发似的，“有些人是该被宠着的……”

　　林舒着实惊讶到了。姜琳琳这是什么意思，她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说，易泓生宠她，姜琳琳嫉妒，但对她的态度时而好，时而坏，一会拿话敲打揉捏她，一会又向是真心实意的说话。这样交错不定的态度，让林舒感觉她一会生在火里，一会生在水里，冷热交替，让人惶恐难受。

　　姜琳琳是不是精神有病了？

　　林舒不禁暗处里瞎猜。在宫中待的，压抑久了，所以生出了病来……

　　终于到了盛寿宫里，见到了宫里面的其他娘娘，再不是姜琳琳和她两人了。林舒稍松了口气，扶姜琳琳入了主座后，得体的退到了自己应该坐的位置。

　　姜琳琳入座，众位妃子起身，齐刷刷给姜琳琳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姜琳琳一摆手，“都起来吧。”

　　面子上要做的事情做完后，灵妃韩楚楚娇声一笑，“能和皇后娘娘一起来，钰美人好大的面子。”

　　林舒寻着声音瞧，去看宫里面的各位娘娘，一共四人，算上她自己才五个。皇后姜琳琳，灵妃韩楚楚，颖贵人王初颖这三位林舒倒是都见过。还有一人，没见过，但林舒能猜出来。那人应该是林允的妹子柳茉，传闻中的柳妃。

　　柳茉人如其名，细高条的身段，长得清丽脱俗，弯弯的柳叶眉似蹙非蹙，十足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林舒没见过柳茉，柳茉也从没见过林舒，此时林舒在打量柳茉，柳茉也看了看林舒。

　　她淡淡扫看了林舒一眼，唇角略微带笑，就算看过了，然后拿起茶杯，轻轻吹着茶杯中的飘浮茶叶，吹的出神。殿中其他人说什么，仿佛都和她无关。她不关心，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姜琳琳看了看王初颖问了些关心的话，王初颖笑答了，“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来宫中住的习惯。”

　　“哟，这颖贵人进宫也有些时候了，怎还是个贵人呢，这讨好皇上的本事，得和钰美人学学，别看人家现在是美人，低你一头，低本宫两头，等明日啊，就和本宫平起平坐了，这本事，别说是颖贵人要学，就是我和柳妃也得好好学呢！”

　　王初颖被韩楚楚说的面上通红，低头应了声是，再不敢抬头。

　　柳茉依旧在吹着茶杯中的浮叶，没听见韩楚楚话一般。

　　姜琳琳也没发话制止。

　　林舒在旁，更是不能说什么。

　　韩楚楚还觉得说的不过瘾，接过身边丫鬟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又道：“听人说自打颖贵人进了宫里来，还没被皇上宠幸过，这颖贵人得抓点紧才是。皇后娘娘大度仁慈，向来提倡雨露均沾，可皇上身为一国之主，白天政务繁忙，到了晚上哪里有空子想雨露均沾的事，难道在去哪个宫里之前，还想想这个宫朕昨日来过没有么？”说完，韩楚楚自己先笑上了。

　　见姜琳琳面上难看，韩楚楚收回了笑去，看向姜琳琳道：“皇后娘娘觉得臣妾开的玩笑不好笑么？”

　　“灵妃向来爱说笑。”姜琳琳扫了韩楚楚一眼，随即又往林舒和王初颖那里看，“两位妹妹刚进宫来，许是还不知道吧，灵妃娘娘歌唱的甚好，和百灵鸟似的，比开玩笑开的好多了，今个儿既然是好日子，不如让灵妃开开嗓子，让两位妹妹也听听，品鉴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