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钰以为秦挚会留下来的,但他似乎是有急事,在看着林姝钰喝完汤药后,匆匆交代几句,便打算走了。
自打秦挚走后,林姝钰便感觉心绪不宁,心中隐隐的有些心慌,胳膊处的剧烈疼痛感都压制不下去心中这种不安。
欣儿见林姝钰的眉头一直在皱着,以为是被伤口给疼的,正好这时探病的郎中到了,欣儿赶紧引人进屋。
“刘郎中来的正好,少夫人的胳膊怕是不好,您快进去给瞧瞧吧。”欣儿低声对来的郎中道。
刘郎中一听欣儿说这话,心下一紧,惊得他后背一下子就出了虚汗。因上午的时候,秦挚对为林姝钰探病的几个郎中发了狠话,要林姝钰的手不能恢复如初,他们这几个为少夫人诊治的郎中谁都别想推卸责任,实行连坐,都打一百大板,打到不会走路为止。
刘郎中回想着上午秦挚对几人说话的那股戾气,便觉得头皮发麻,他们几人的身家性命全仗着屋中那位仙女夫人,她可不能有事啊!
“少夫人醒了?”由欣儿引着,刘郎中赶紧要往屋中走,一边走一边询问。
“早醒了。”说着就走到了屋门口,欣儿先让刘郎中在门口候着,她进去询问林姝钰,看是否方便让人进来。
见林姝钰穿的整齐,才宣刘郎中进来。
刘郎中给林姝钰周到行了礼,便一门心思关心起林姝钰的病情来。
他先是恭敬询问:“少夫人现下觉着怎样,伤口处可是灼热难耐?”
“疼是疼,但还在忍受范围。”林姝钰低声细语。
听这话,刘郎中才一下子松了口气,心里稍稍安定,脸上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语气中也透露出一些放松来:“万幸,万幸,这是好事!”
看来伤口并没有恶化。
林姝钰见刘郎中已经站在那里,她让欣儿给刘郎中搬了个椅子,让刘郎中坐下说话。
刘郎中赶紧摆手谢恩,林姝钰伤口没有恶化他便是高兴非常了,现下怎敢坐下呢。
“先生不要推脱了,请坐吧,我有几句话要问您。”林姝钰松了松眉头,强压制下心中的那丝心慌意乱,略带笑意的说。
林姝钰都这样说了,刘郎中不便推脱,只虚虚的坐在了欣儿搬来的椅子上,也不敢实坐,微微躬着身子对林姝钰道:“少夫人真是抬举草民了,少夫人要问什么尽管问便是了,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先生实话实说,我这胳膊还能和好如初么?”林姝钰问道。
刘郎中听林姝钰问这话,又站了起来,他看着林姝钰,略微躬了躬身子,沉吟了下,回道:“少夫人要草民如实回答,草民不敢隐瞒,少夫人的胳膊被利器所伤,伤势不轻,要不是侯爷当时处置得当,又争分夺秒赶了回来,少夫人及时得到了医治,不仅胳膊保不住,就是性命都堪忧,还好侯爷救护及时。”说到这里,刘郎中不禁在心中感慨,侯爷对少夫人真是没得说,听人言侯爷最心爱的宝马,因跑得太过匆急,都跑个半死了。
“眼下夫人的伤势倒是控制住了,只能不能恢复如初,还要看少夫人的造化,这人分九种,有人肉皮子合贴,有人的肉皮子不合贴,少夫人要做的便是静心养着,草民等全力替少夫人医治,只要这患处不病变,便可恢复如初。”
听刘郎中交了底,林姝钰也便放了心。
刘郎中此番来又简单处理了下患处,才放心的告辞而去。这伤在林姝钰,却惊在郎中们的心。
秦挚一走便是一天一夜,等第二来林姝钰这里,也只是稍坐了一会,喂林姝钰吃了药,便像有事情一般,着急要走。
但见林姝钰自打他来便闷闷不乐的,秦挚便又稍坐了一会。
“怎么了,心情不好?”见林姝钰靠坐在床上,眉头紧锁的,秦挚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他手问道。
林姝钰摇了下头,“没有,整日坐在屋中,闷得慌。”
“那我陪你说说话?”秦挚笑说。
林姝钰看出秦挚的其实心中有事,人虽是坐在她身边,但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你要有事便走,也不必每日都过来。”
“无事啊!”秦挚倒隐藏的很好,“我哪有那么多事啊,谁像易泓生似的,每天日理万机受那些闲罪。”
林姝钰淡笑了笑,当今天子的名讳,就被秦挚如此自然、轻松的叫了出来,秦挚这是什么胆子啊,他有多大的功勋,敢如此猖狂。
“皇上的名讳,侯爷也敢叫,”林姝钰顿了下,“想知道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侯爷忌讳的呢?”
林姝钰满满的讽刺语气,秦挚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笑了笑,大手握着林姝钰的小手,紧了紧,然后揉捏上了,从大拇指捏到小拇指,然后再捏回去,“怎么,钰儿在为易泓生打抱不平么,当着他面我也敢这么叫。”
“当着皇上的面你也敢,敢问侯爷是有多大的功勋啊,现在南方梁国虎视眈眈,天子登基大宝三年有余,根基尚不稳定,皇上是明德宽宥之明君,在尚未平定梁国,结束战乱之前,并不想在本国内耗,这是其一。其二,两国交战,需用能臣武将,正所谓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为得良将,皇上不辞千辛,巧用连环之计也要收梁国勇将耿山岭,耿山岭为人狂傲,在朝堂对天子多有不敬,多次出言不雅,皇上都能容忍,所为因何,想必侯爷不能不知吧。”
林姝钰这话说的,真所谓含沙射影。她就是再敢说话,但有些话,还是不能直言。就比如现在,她拿耿山岭影射秦挚,想他耿山岭现下风光一时,得皇上器重,多次对易泓生出言不逊,易泓生也宽宥有加,并不责罚,可等他日,齐梁战争结束,耿山岭再无可用之地,对于耿山岭这种曾忤逆皇上之人,后果是什么,不言而喻。就算是易泓生心胸再广,能留耿山岭性命,也不会再委以重任,留其在朝廷为官。
秦挚之于耿山岭,又差些什么,多些什么呢。
林姝钰说完此话,秦挚并没有应声。林姝钰心中一笑,她也知道秦挚会不高兴,他那样高傲的人又怎愿意听这番逆耳之话,但刚才话赶话,赶到了那里,林姝钰便忍不住说了出来,不管怎样,她现在是侯府的少夫人,是秦挚名义上的妻子,就算是没有夫妻之实,他日秦挚如若遭殃,她身在侯府,也必然收其连累。
林姝钰心说,她就算是不关心不在乎秦挚怎样,也要考虑到她舅母。
见秦挚不说话,林姝钰并没有停下来,她看着秦挚,又是轻轻一笑,带着点轻讽和无奈,林姝钰笑说:“侯爷不必如此,侯爷要是不愿意听我这言,大可离开,不听我在此处聒噪便是。”
听林姝钰这话,秦挚的大手又用了几分力,他突然笑了笑道:“钰儿此番话一出,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了,钰儿果真不似普通闺阁女子。”
林姝钰没想到秦挚会这样说,她满脸的讽刺笑意刚淡了一些,便听秦挚又补充说道:“钰儿这是在关心我么?”林姝钰这时有点愣神,他看着秦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秦挚突然放开了握着她的手,站起身来,看着她道:“外面有点事情需要我处理,在家安心养病,等我回来。”
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
林姝钰没应声,看着秦挚渐渐走远的背影,她感觉自己的心有点沉重。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她都有点要陷进秦挚对她的温柔中了,她想再容自己放纵一回,但陡然间又想到那晚避孕药,心中一疼,那种放纵的想法便退缩了。
林姝钰叹了口气,她想她就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吧,在秦挚面前只静观其变,任凭他怎样,他对她好,也好,对她不好也罢,她家保持着自己的原样,不会对他再付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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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京都城就是繁华。林舒靠在二楼床边,窗开打开了,往外看去,万家灯火,朱雀街上人流如潮。
秀儿在下面刚和张敏之对完账,然后便端着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放的是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羹,还有陈虎新在外面买回来的点心。
“姑娘,看什么呢,看的这般出神?”秀儿说笑,便将托盘顺手放在了案上。
林舒回过头来,看着秀儿一笑:“看外面的街景啊,瞧瞧一个人接连一个人的,多热闹。”
“热闹是热闹,但姑娘天天看还看不够么!”秀儿也一笑,她拿瓷勺盛出来一小碗粥,要递给林舒,“姑娘尝尝,王小二亲自煮的夜宵呢?”
“怎么,有什么讲究?”林舒见秀儿笑的有点狡黠,倒有点不敢去接那粥了。
“拿着吧。”秀儿将粥碗塞到了林舒的手里,眨眨眼睛,“姑娘放心,这粥不仅没毒,还是王小二对你的一片心意呢!”
“怎么讲?”
提到王小二,秀儿不禁一撇嘴,“他那个倔驴,做饭只管一日三餐,剩下的多一顿都不做,晚上谁要是饿了,也只能自己去厨下张罗,可今日便不同了,听说是给您做吃的,这家伙破天荒了,麻利的就精心做了这银耳莲子羹,熬了半个钟头呢,姑娘说是不是得多喝些。”
林舒听秀儿这半带夸张半带嫉妒的说话,禁不住又笑了起来,“我原来有这么大面子呢!”
“谁说不是呢!”秀儿在旁笑着接道。
林舒将半碗汤喝完,放下瓷碗,不禁看着秀儿,赞许道:“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你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秀儿不解的看了看自己,她有点喃喃:“我变了,姑娘说我哪里变了,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呢!”
秀儿是真没觉得,但身边的人却各各都有察觉了,不单是林舒这样认为,这医馆里的张敏之,林锁住,陈虎,王小二,外加上崔雪茹都这么觉的。
自打林舒进了宫,秀儿这个读书识字的人便独自挑起来大梁,接下林舒交给她的大任,联合一众医馆,卖起了壶壶草,从收购到贩卖,整个链条都衔接得井井有序,使鸿运来医馆一跃成为京都城最知名的医馆。不单这个,秀儿还不至于做这些,听人眼冀州壶壶草短缺,秀儿便抓住了商机,亲自往冀州生隆县走了一遭,回来后不出人们意料,秀儿将冀州的生意给谈妥了,自此冀州药铺都从京都城这边进壶壶草药,秀儿给出的价格公道合理,双方共同获利,真是大获全胜。
现在,这个医馆的里,林舒的地位那是不可撼动的,还是第一,然第二就是秀儿了。
秀儿这个接管掌柜无人不服。
见林舒看着自己笑,秀儿浑身的不自在,“姑娘快别看着我笑了,倒是说说我哪里变了,说得人怪紧张的。”
林舒故意笑而不语,她看着秀儿卖着关子。
“姑娘,你倒是说啊!”在林舒面前,秀儿哪还有平日里对那些医馆老板的故作威严,她扯着林舒的衣襟,一边撒娇一边追问。
“瞧瞧,瞧瞧鸿运来医馆秀姐耍起无赖来了!”林舒也一边笑一边要挣脱开秀儿,她故意带着点揶揄大笑。
这秀姐还真不是林舒自己乱叫的,而是众人给秀儿起的,别看秀儿平日里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好说话,但这一行起事来如便如边了样子似的,马上严肃起来,一切事由公事公办,不管是任谁说情都不管用,秀儿根本就不会通融。
两人撕扯打闹起来,秀儿问林舒自己哪里变了,林舒就是不说。
然而秀儿追根究底的性格,非要知道,见林舒不说,她也来了主意,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姑娘,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是变得招人喜欢了,还是让人烦了?”秀儿这一说还没完了起来。
林舒买不下去关子了,她挣脱开秀儿拽着她的衣裙,有点无奈的道:“好了,瞧你急的,你变了,变得好了,变得比以前更招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