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子……”明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半响憋出几个字,“真巧啊。”
一点都不巧,她就是跟着何钰来的,本来想花钱买平安,被那几个流浪拦住时掏了些钱想快些把事情摆平,谁料反倒激起了他们的贪欲,还想要更多,又无意间听出她的声音不像男孩子,发带一揪将她的头发散了下来。
男发髻和女发髻完全不同,男发髻即便没了发带,头发也一样不会散,有特殊绑发,何钰原来帮她绑过一次,她解了许久才解开,拆是能拆开,再想绑回去便难了。
说起绑发,她又想起上回何钰帮她绑发的场景,靠她很近,细长的手指绕在她发间,身上一股好闻的气息。
也难怪会传出他断袖的传闻,因为连男子也觉得他好。
她喜欢的人所有人都喜欢才对,若真的没人喜欢,便说明他不优秀,没人惦记。
“是挺巧的。”何钰心知肚明,若真的是两个不认识的姑娘,他或许猜不到,发现是明月与春梅,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明月在跟踪他。
一个女孩子,抛下面子里子做这种事也挺不容易的,何钰没有拆穿她,“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
他给俩人找了个好借口,明月连忙点头,“嗯,我们还没开始买,你陪我们逛逛吧。”
何钰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可能要回去一趟,你们要是逛的话记得走人多的地方,还是不放心我可以找人来接你们。”
他这是不愿意送的意思,明知道两个小姑娘出来不安全,还不愿意送,说明无心。
明月眼神黯然,“其实……”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也没什么要买的,我跟你一起回去吧,那些流氓吓到我了,我不敢一个人去。”
怎么说都是公主,什么都不顾将话说到这份上,一般人都会动容,送送她吧,撇开身份不谈,这么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能忍心拒绝?
然而何钰也是女孩子。
说来也怪,明明都是女扮男装,别人认不出他的身份倒也罢了,居然没人打劫他。
要说有钱,还是他看起来更有钱,穿金戴银挂玉佩,一看就是有钱人,又是个小少年,本该是个最好的打劫对象,竟然没人打劫他。
多少说不过去,莫不是瞧着不好欺负?
确实瞧着不好欺负,何钰这身行头非富即贵,再加上前头马车上全是贵人,只稍稍一想便知道是一起的,那车上哪个他们惹得起?二十万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
另外三十万大军还在御敌,他们已经出了京城,暂时没有危险,所以皇上才敢暂时停下,一来等等后头的三十万大军,第二也是让马休息休息。
马若是累坏了,这路程更不好走。
何钰大半年前对衣着要求还没那么高,穿的是普通的绸缎,颜色偏暗,加上天黑,瞧不出材质,那群流氓误以为只是商人随行带来的儿女而已,还不至于惹不起。
这大半年,何钰别的有没有进步暂且不说,对生活的享受上可是足足前进了一大步,尤其是衣裳,已经到了执着的地步。
材料,做工,裁剪,找的都是顶级的师傅,不用细瞧,离远一看便懂了,这人惹不起。
尤其是他走路带风,那股子自信,还是在大家都吃不饱喝不暖的时候,穿的这么干净,打扮的这么利索,不是权贵就是皇子,他不主动过来惹事便算祖上冒了青烟,哪敢主动惹他?
所以说有时候穿的好些可以省很多事。
“那就一起回去吧。”这个何钰没有拒绝,虽然他听了出来,明月话里的以退为进。
她还是想出去逛逛,但是不好打扰何钰,便以退为进,让何钰自己主动说出不妨事,陪她走走也行的话。
偏偏何钰不按常理出牌,他本以为这么久了,明月该是放弃了,关于他的传闻一个接一个,还全是不好的,铁打的人也该变心了,怎么明月就是不变呢?
那种朦胧的感觉,何钰能察觉到,正因为察觉到了,更不能跟明月走的太近,会让明月误会。
何钰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扛着被子和一些零散的东西,大步流星一般,走的极快。
明月在后面追,“你慢点……”
何钰仿佛没听见似的,脚下不停,该怎么走继续怎么走。
“何钰。”许是惹恼了明月,明月话里带了情绪,“你站住!”
何钰终于顿住,抬了抬滑下来的被子,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何钰不想挑明,她偏要挑明,告诉何钰娶她的种种好处。
何钰是个有野心的人,娶了她不仅能得到财力支持,还有她母妃和柳家鼎力相助,这些都是别人给不了他的,只有她能给。
“我……”
“哎呀,哪个龟孙把我的鞋踩脏了?”何钰心疼鞋,急急将肩上大把的东西推给明月,“帮我拿一下。”
明月愣神的功夫,便见一道黑影笼罩过来,她慌忙接住。
何钰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一个被子两个枕头,用绳子捆在一起,极重,别说是明月,就连何钰举着都有压力。
春梅连忙上前一步,帮着她家公主一起抬。
何钰也不怕明月接不住,径自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鞋面,方才人多,他挤在里头挑东西,还真没注意谁踩了他一脚,留了个大脚印。
这鞋做工精细,鞋面上有颗珍珠,都给踩成了黑色。
何钰擦了擦珠子,嘴里不断抱怨,“可别让我瞧见了,要是哪天撞我手里,非弄死他不可。”
“好好的鞋子给我踩成这样。”
“眼下离邻城还有三五天的路程,我这鞋还要陪我三五天呢。”
明月咽了咽口水,将要说的话尽数吞进肚子里,听了何钰抱怨了一路,每次她想插话,都被何钰插了回来,又变成了鞋子的问题。
从鞋子说到道德问题,又从道德问题说到做人上,她都快到了地方,何钰还在说,一直说到送她上车。
“天不早了,公主好生歇息。”何钰抱着众多东西,勉强露出个脑袋。
明月无奈点头,“何公子也早些歇息。”
她不想歇息,只想跟何钰一起出去走走,再挑些东西,可惜何钰没有给她那个机会,明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越走越远,很快不见踪影。
她回身打开马车的小门,母妃坐在正中,半隐在黑暗里,脸色难看,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她的行李,有何钰的字画,也有何钰的发带,用过的课本和毛笔。
明月心下一急,连忙冲了过去,将东西护在自己身下,过后才意识到不对,惴惴不安的看着母妃。
柳贵妃脸色越发难看,“京城那么多家公子少爷,你瞧中谁不好,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他?”
她常说何文斐是大狐狸,何钰便是小狐狸,既然经常挂在嘴边,自然是认识的,可惜每次说的时候,明月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当回事。
十几年前,她还是小姑娘时,也曾像明月似的,偷偷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说是惊才绝艳一点也不为过。
而她是女子中出了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有人都说他俩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也再等,等何文斐娶她,谁料何文斐娶了琴棋书画样样不行的安语嫣。
论财力,安语嫣不如她,论样貌,安语嫣还是不如她,论才艺,更是被她比的什么都不是,她数次暗示何文斐,结果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了别人,仿佛在嘲笑她。
看,就算你有财有貌有才艺又如何,依旧不得我心,我看不上你。
柳贵妃怒火攻心,一气之下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女人,叫何文斐私底下喊她嫂子,明面上叫她贵妃。
嫁不了你,就嫁你上司,处处压着你。
我问你。”柳贵妃目光如炬,“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明月本能点头。
“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这话明月倒是说的坚定。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何钰还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有何钰在,再想喜欢别人是不可能的。
“好。”柳贵妃收回目光,“既然你喜欢,母妃便成全你。”
她幽幽道,“今个儿晚饭时有难民趁着天黑,过来偷吃东西,还打伤了几个奴婢,我去找皇上请旨,让书苑里的小兔崽子们过来巡逻,添一份力的同时也是为了锻炼他们,最要紧的是你。”
她看向明月,语气有些无奈,“如此你便能天天瞧见何钰,相濡以沫,日久生情,便是块石头咱也给他滴穿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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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贵妃动作很快,当晚趁着那几个难民事闹得大,去找皇上请旨,此法子利民利己,还省的那群小兔崽子们没事做,整天抱怨菜不好,水不好云云,不干活,不晓得人间疾苦,叫他们添把力也好。
柳贵妃当晚找来,皇上当晚同意,第二天消息散出来,叫众人聚在一起巡逻。
何钰也在,又听大家抱怨,不知道是美差还是烂活。
大多数人认为是烂活,也有人想法完全不同,“保护女院的姑娘们,是不是说可以每天见到她们?”
“那不是正中了某个人的下怀?”
“那个色狼说不定心里正开心呢。”
何钰猛地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发现大家都看着他。
“都看我干嘛?”
我才是最安全的那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