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秀宫顾晏生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又与何钰经常过来溜达,一天一次,借凤秀宫中的暗兵训练,也等于承了皇后的情,所以皇后绝对不能有事。
“分头行动,一旦查出各藩王下落,格杀勿论。”顾晏生吩咐下去,“还有,务必要保护皇后的安全。”
他带来的兵不多,但全是精兵,羽林军和禁卫军的统领全都跟在他身边,两帮人马一向不合,分开行动是最好的,免得关键时刻赌气坏事。
“末将领命!”
俩人身穿皮甲,拱手行礼,末了转身离开,各站一边,朝凤秀宫逼近。
凤秀宫安静的不像样,宫女们不在,侍卫们不知去向,就连埋伏在院子里头的暗兵都不知所踪。
如此异象,必有古怪。
顾晏生抬脚往里走,无双拦住他,“太子身为国储,不可冒险,还是我去吧。”
他行了一礼后进了正堂,皇后爱雅,进门便是挡了大半的屏风,上头画了海棠花开,常言道,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海棠便如皇后一般,清凡脱俗,高贵淡雅。
无双手握在腰间的剑上,他现在是保护顾晏生的贴身侍卫,三品官职,有资格带剑。
凤秀宫外安静一片,凤秀宫内也一片寂静,虽然现场收拾过,不过地上有刮痕,也有刀剑砍过的痕迹,不用说也知道,那几个藩王来过。
若他们挟持皇后,后果不堪设想。
无双回头瞧了瞧门外的三殿下,自从三殿下当上太子,他与何公子便闹了别扭,但他俩的关系无须质疑,何公子在太子心中有很重的位置。
若是旁人,根本连被太子瞧一眼都不可能,更不会闹什么别扭,正因为太子将何公子放在了心里,觉得重要,才会变得小气,过不去这坎。
虽然无双也不明白为什么就闹了别扭,但一定是气急了,太子才会主动与何公子冷战。
冷战归冷战,早晚有和解的一天,但这事若是处理不好,便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皇后是何公子的姐姐,平日一得空便过来看她,太子送给何公子的东西,何公子自己都舍不得吃,全带给了皇后,关系极好。
其实也不是太子送的,太子这人内敛,不会主动送什么东西,但他一直注意何公子的喜好,何公子喜欢什么,他便弄来什么,也不说送,就放在最明显的地方,何公子一向不是客气的人,瞧见了自己便会抓一把。
譬如上次刚炒的小瓜子,颗颗饱满,奶香十足,太子不爱吃这些玩意儿,但还是差人领了回来,放在桌子上,何公子闲了就坐在桌子边嗑,一嗑一下午都不带停的。
他在嗑瓜子,太子就躺床上看书,互不打扰,默契十足。
若非何公子是个男孩,无双都要怀疑他俩之间有什么。
太子一向对什么都不上心,就连皇上也不怎么在意,唯独何公子。
这事无双怕是处理不了,正待返回喊来太子,左脚刚退了回去,便见几把剑从四面八方砍来,无双连忙一个后翻避开,人还未站稳,那剑又唰唰几声逼近。
屋里的灯笼被人吹灭,他瞧不清是谁,只晓得不像那几个藩王,这几人像是专门的杀手一般,下手狠毒,角度刁钻,功夫也比他高,单一个他便不是对手,无双急急后退。
那些人剑势太猛,挡住他的后位,叫他脱不了身。
无双抬脚踢去一把凳子,弄出动静,外面的人听到声响,砰砰几声踹门而入,也有人走的是窗户。
皇后的凤秀宫是阁楼,小两层,方才羽林军与禁卫军兵分两路,一路围剿下方,一路上了阁楼,从二楼往下搜索,皆被无双吸引了过去,将一楼团团围住。
顾晏生也进了屋,羽林军和禁卫军正与那些人交手,用的招式他越看越眼熟。
曾经他与何钰也经常来凤秀宫,在月下与皇后的暗卫交手,那些暗卫用的招式也是如此,下手狠毒,角度刁钻,剑剑取人性命。
“是自己人,都住手。”顾晏生高喊一声,成功吸引了两方势力。
禁卫军与羽林军首先听命,各退一步,只围不攻,被围在中间的暗卫们也犹豫着放下剑。
“为什么攻击我们?”身为皇后的暗卫,不可能认不出来禁卫军和羽林军。
既然认了出来,为什么还要攻击他们?
这里面说没有古怪,鬼都不信。
暗卫们没有说话,领头那人眼睛往里屋瞧了瞧。
顾晏生挑眉,他两指并行,不动声色指了指那边,这是暗示禁卫军和羽林军的意思。
俩队自然明白,一左一右,沿着墙走,尽量不发出动静,缓缓逼近皇后的寝宫。
里屋是皇后歇息的地方,女人的闺房,男儿本不该进去,不过关键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
“晏生给娘娘请安。”进了凤秀宫,怎么都要向皇后行礼。
里头无人回应,静悄悄一片,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顾晏生不管,继续道,“更深夜静,晏生无意打扰,只想问一声,娘娘可曾见过几位皇叔?”
还是没人回应,一阵风吹来,刮起轻纱罗曼,窗户咯吱咯吱作响。
“外头说话不方便,晏生进去了。”顾晏生说着,撩开下摆毫无顾虑进屋。
里屋放置了许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摆设多为精致好看的小玩意。
顾晏生进了屋,并没有第一时间四处走动,他先去了梳妆台,站在那面能照出小半个人的铜镜前。
铜镜模糊,依稀映出身后的景象,女子就寝的地方与男子不同,设了一面屏风,屏风后才是贵妃床。
房间本就暗,隔着一层屏风,更看不清身后如何。
顾晏生抚了扶铜镜,一道寒光陡然出现在铜镜上,他猝不防及,本能抬手挡住,凌厉的风声逼近,顾晏生侧身避开,那剑恰好横在他腰间。
一把匕首自袖中滑落,与寒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是动静太大,亦或者早已准备就绪,立马有人冲了进来,与永宁王缠斗在一起,他们人多,刚要将人拿下,便听一声戾喝,“都把武器放下。”
远青王手里拿着一把剑,架在皇后的脖子上,推着皇后从藏身的屏风后走出来。
皇后凤冠歪在一边,头发半散,面容憔悴,脖子上一道细小的血痕。
皇后运气真的很差,那地道恰好连在她的凤秀宫。
为什么会连在一起,顾晏生也知道一二,因为前任皇后。
父皇极爱前任皇后,结果前任皇后的父亲牵连到摄政王一党中,皇后脱钗跪求皇上开恩,谁料突生大火,烧成了一把灰灰。
在没有出现这事之前,他俩十分恩爱,父皇喜爱皇后的善解人意,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绝不偏袒谁,连她自己的儿子该罚也照样罚。
他本想跟她过一辈子,即便将来皇宫遇险,也要与她一同出宫逃命,所以地道与前任皇后的凤秀宫相连。
前任皇后死后,何蓉搬进来,便成了她的祸事。
没享受到前任皇后的待遇,却承受了前任皇后没有的风险。
其实皇上也曾喜欢过她,他一向博爱,每一个刚进宫的女子,都有几分兴趣,皇后刚进宫时面容与前任皇后极像,尤其是眼睛,便是靠着这张脸,叫他破格封为皇后。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皇上对前任皇后还有情的时候她死了,便成了他心中永远的遗憾,这遗憾弥补到了何蓉身上。
那段时间何蓉总听他叫错名字,喊她别的女人的名字,说她与她极像。
还将前任皇后身边的冯正安排给她,叫冯正训练她与前任皇后越来越像。
何蓉一代天骄,怎容别人将自己当成替身?
她后来一次失误,故意提醒皇上,她不是那个女人,她是何蓉,是他如今的妻子。
结果引得他勃然大怒,再也没来过凤秀宫,即便来也只是不带感情,不说一句话,过完一夜便走,报复她似的,叫她一次次怀孕,又一次次堕胎。
如今好不容易再度怀上,结果事件一件接着一件,不叫她好好养胎。
她对他已然没多少感情,但是孩子是她的遗憾,必须要。
“把刀放下,后退到墙角,差人备来马车,本王与几位兄弟玩累了,准备出宫。”远青王语气轻松。
顾晏生冷笑,“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早该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是吧,娘娘?”
皇后闭上眼,两横清泪落下。
顾晏生这般说,便是不准备救她的意思。
“听见没?堂堂太子为了留下汝等性命,竟不顾你们主子的性命,还不快杀了他们,保护你们的主子?”安乐王挑拨离间。
他方才便是用这种法子威胁皇后的暗卫,叫他们攻击羽林军和禁卫军,否则便杀了皇后。
暗卫们眼里只有皇后,其他人的性命如何与他们无关,即便是太子,在他们眼里也无足轻重,所以才会依言攻击羽林军和禁卫军。
他们也不笨,知道这样做没用,只是拖延时间而已,等来能救皇后的人。
譬如说何钰,亦或者顾晏生。
何钰曾经说过,若是遇险,他不在的情况下便去找顾晏生,顾晏生是可信的。
这话也与皇后说话,何蓉是相信弟弟的,可顾晏生这个态度,叫她如何信任?
她不信顾晏生,但是信何钰,既然何钰说过,顾晏生是可信的,那便赌一场,反正如今这个局面,已然进退两难。
怪就怪今日天气太好,外头吹了风,她想去院里走走,想起前几日边疆进贡的夜萤草,最喜月光,晒足了月光之后叶子表面会发出荧光。
皇后喜欢,便叫人从屋里搬出来,找个好地方晒晒。
当时人来人往,宫女们与太监们忙成一片,她便一个人躺在花海旁的贵妃椅上,风吹的恰到好处,不凉不热,端是惬意。
皇后躺着躺着便有了三分睡意,正待睡去,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将她拖了起来。
起初反应不过来,后来才明白过来,她被试图谋反的藩王们挟持了。
“都把剑放下。”皇后语气决然,“太子说的是,本宫既身为一国之母,当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杀了我吧。”
“娘娘如此刚烈,倒叫晏生佩服。”顾晏生伸手,抢过身后一人的弓和箭,“娘娘,对不住了。”
那弓和箭拉了满弓,耳边依稀还能听到熟悉的声音,细细指导他。
射箭的时候一定要观察风,风影响你的箭势,最好是顺风射箭,不过有时候天不如人意,若是侧风,便要射的偏一些,箭会被风吹动,你便是利用风的人,叫风将箭吹去你要射的地方。
若论箭术,何钰才该是书苑里的第一人吧,他的箭术整个学苑里除了夫子,没人能与他比肩,顾晏生的箭术也是他教的。
那弓越绷越紧,几乎一触即发。
信我,一定要信我,便如何钰一样信我。
顾晏生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似乎有光射出一般,坚定不移,势在必得。
皇后与他恰恰相反,眼中有躲闪,也有绝望。
她还是信不过顾晏生。
顾晏生第一次迟疑,不敢冒险,正待松了弦,一只手突然握住他的,有人在他身后说话。
声音是熟悉的,气息也是熟悉的。
“射箭的时候一定要观察风,风影响你的箭势,最好是顺风射箭,不过有时候天不如人意,若是侧风,便要射的偏一些,箭会被风吹动,你便是利用风的人,叫风将箭吹去你要射的地方。”
一样的话,心境却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