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回答:“巨港西有狮子城,东侧是整个大宋,他拿去巨港,翻不出什么花样。而斯里兰卡就不同了,阿拉伯商人在科伦坡很嚣张,当地狮子山、佛牙宫都在考虑搬迁佛牙,以回避宗教入侵,他若去了斯里兰卡,过不了多久,那个小岛与我大宋就没关系了。”
万俟咏摇头,插嘴:“大人这次回军,是因为斯里兰卡的阿拉伯商人跟我们签订了平分市场的协议,这才几个月,大人便带了更多的士兵过去,把协议撕毁,似乎……”
赵兴淡笑:“协议就是用来撕毁的,这是阿拉伯人说的。”
万俟咏又劝解:“大人亲自去,这南洋事务局主官空悬,杭州不比广州,朝廷若一旨命令下来,任命新的主官,我等又该怎么办?”
赵兴点头:“这倒是一个问题,但现在,朝廷恐怕一时半时顾不过来——西夏事宜了而未了,黄河整修耗去朝廷许多精力,再加上北方种树计划,再加上……”
赵兴最好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在蔡京的建议下,小皇帝创作欲勃发,他全副精力都在给自己设计园林——艮岳上,在艮岳设计未完成之际,蔡京一门心思在于让自己站稳脚跟,但站稳脚跟何其容易。
历史在这稍稍有了变化,原本旧党得势后,把新党清洗一空,但韩忠彦的被赵兴强力阻击,使得朝堂内新旧两党势力交织。因为他们彼此对立,故此整个朝堂不像正常历史那样,只会对皇帝唯唯诺诺以图保住自己的官位,现在的朝堂还敢批驳皇帝的圣旨。而苏辙等旧党人员在赵兴的支持下,还很强势,蔡京不得不在两党势力的对峙下。小心翼翼地谋求立足。
他这次立足花的时间要比正常的历史更漫长,赵兴估计,在一两年的时间内,朝廷没有了外部敌人,精力主要放在北方种树与疏通黄河上,而皇帝的精力在设计园林上,蔡京的精力在勾心斗角上,谁都没有心思招惹他的势力。
“我先去广州。给朝廷去信,就说我在广州检查今年的押钱纲,而后从广州出发,说是去催缴海外税款,你们替我守稳家……”
稍停,赵兴又想起什么,慢悠悠地说:“范纯粹老大人年纪大了,我估计这两年会收到老大人的噩耗。范老大人过世后,不知朝廷对西夏有什么想法,我留下几份奏章,若朝廷想着息事宁人,你们就把我的奏章递上去。假装我还在国内,要求朝廷派遣大将前去陕西,与西夏人做个了断。”
帅范一挺胸膛:“我去!”
赵兴点头。万俟咏马上问:“后继者谁?”
万俟咏这是问帅范走后,杭州系的军队由谁掌管。赵兴沉思片刻,答:“苏过曾任县尉,将他提拔到统管州兵的官职,让他担任本州兵马钤辖。杭州握在手里,其余的都好说,我有意……”
赵兴终究没有把那个候选者说出来,万俟咏略有意会,他拱拱手。答:“大公子已经恩荫,不如让大公子参加今年贡举。”
赵兴看到万俟咏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轻轻点头。稍倾,万俟咏又低声补充:“蒲易安刚才曾告诉我,在完颜阿骨打的压力下,东海熟女真屈服了,他们愿意接受阿骨打地统治,这也意味着。我们苏州城的贸易领。今后将直面女真——去年冬,阿骨打入高丽劫掠。虽然未触碰苏州城,但我们可以从他这个举动看出,此贼劫掠成性,与人交易都是用刀子付款,恐怕……”
十日后,兵马集结完毕,赵兴扬帆南下,等他走后十天,他的奏章才传递到朝廷,蒋之奇一看奏章,大怒:“赵兴这厮,怎么如此跋扈,这动用千艘战船,调集数千军马的事情,只事后向朝廷说一声就行了,他以为朝廷是什么?!”
枢密院官员听到蒋之奇的抱怨,一起苦笑。
没办法,拥有独立效忠地军队,独立的后勤系统和财政收支系统,对辖区官员的独立任免,军政财大全一手尽握于手——尽管赵兴自己坚决否认,声称自己是最忠于朝廷的官员,自己只是朝廷辖下地一名普通“太尉”,但其实谁都清楚,赵兴早在广州开始,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独立节镇。
这出兵大事,报告朝廷一声还是好的,表明他心中还记挂着朝廷,若是朝廷惹怒了他,估计他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都想不起通知朝廷。
蒋之奇咆哮许久,有一个幕僚壮起胆子建议:“使相,把这事通知陛下,又何如?”
蒋之奇清醒过来,懊恼的摇摇头:“陛下哪有心思管这闲事?便是知道了,顶多也就是问问去干什么,赵离人在奏章上说是催缴广州押钱纲,陛下只会赞他勤勉!”
幕僚再度建议:“政事堂……”
蒋之奇摇头:“苏子由那里通不过,他一定会给赵离人开脱,曾相与韩相也不愿招惹这个人……罢了,罢了,他为南洋事务局提举,只要他的军队向南而不是向北,便由他。”
蒋之奇这话的意思是说:只要赵兴的军队不是向着汴梁打来,枢密院也就忍下这口气。
崇宁元年二月,广南押钱纲如期抵达京城,百官得到犒赏,朝廷有了一大笔钱可以维持正常开支,苏辙等喜欢做实事的官员忙于治理北方,两相忙于党争,小皇帝有了钱,着手修建园林,在此期间,京城地“广州会馆”修建完毕,小皇帝转手将那些参与修建的真腊石匠接过去,开始为自己修建“艮岳”。
整个帝国呈现一种太平无事的慵懒,在这一片懒洋洋的气氛中,赵兴带领着大军出现在东塞尔柱国的海域。
当时的季节恰好是旱季,陡然出现的宋军带着雷神地武器,像狂风暴雨一般刮过塞尔柱南方地港口。宋军地巨舰大炮上来什么话也不说,轰沉了码头停泊的所有战船,而后闯入港口,大肆劫掠,将大批商船俘获,转向斯里兰卡。
强大一时地注辇国在宋军的雷霆之下颤抖,东塞尔柱国原本是部落联盟制的国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南方港口被扫荡一空后,南方几个小部落才联合起来,派出一名使者前往宋国战船进行交涉。
派来的是一名小官员,翻译地称呼是“国相阿杜里”,也不知道是哪个部落的小国相,搁在大宋,也就相当村长助理。
这位阿杜里表情谦恭,言词却咄咄逼人:“我听说大人来自宋国。遥远的东方宋国,那里有我们的土地,我们对伟大的大宋并没有不恭敬,敝国商人都在传扬说,那里是个君子之国。可是大人。我们遭到了一群君子的不宣而战,我们的村庄被焚毁,我们的子民被绑架,他们地财产被一群君子抢劫一空。甚至那空荡荡的家园,也被焚毁。大人,我能知道您的怒火为什么而燃起吗?”
翻译是蒲易安的一名族人,这厮在宋国出身,翻译的言词很像是宋国地官窑文章,其中的塞尔柱味道却几乎分辨不出。
赵兴满悠悠的扫了一眼身边的军官,陈不群满脸都是心满意足地笑容,那些军官摆弄着自己的收获品。脸上都的神情意犹未尽,先前的顺利激发了宋军的贪婪,这股贪婪的让一向没有勇气血战的广捷军与宣毅军参战的军官也显得跃跃欲试,眼中透露着嗜血地目光。
赵兴将自己的一方人的表情扫入眼中,他继续用那种懒洋洋的语气回答:“啊,你问我的怒火,我的怒火由什么而起,细说起来就遥远了。比如我们可以从唐代说起。唐代突厥九姓掠抢中原……”
阿杜里截断了赵兴的话:“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天可汉(李世民)已经惩罚了我们。我们背井离乡十万里,数百年过去了,依然不敢回到故里,我认为,用那么遥远地恩怨做借口,实在太滑稽了。”
赵兴啊啊了几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就说眼前吧,我宋商经常在附近海域遭到劫掠,这让我忍无可忍,身为他们的庇护者,我应该来这里惩罚那些罪犯!”
阿杜里冷笑地回答:“控告者是谁?”
赵兴拿不出控告者,他使了个眼色给陈不群,陈不群抬脚准备往外面走,阿杜里冷笑着回答:“大人,不要费心制造控告者了,据我所知,这片海面上,飘浮的船帆属于阿拉伯人,据我所知,你们曾经跟阿拉伯定下协议,宋船截止斯里兰卡。
我们塞尔柱人是骑马的民族,大海虽然给我们提供了无数的营养与货物,但我们的靴子却没有沾染海水,敝国的商人在这片海域遭到抢劫,阁下应该去询问阿拉伯人,再询问一下你们双方达成的协议?”
赵兴嘿嘿笑着,表情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没错,让我们扔掉那些虚无缥缈的借口吧,我是一个信奉自由贸易的人,我坚信我国的船只有资格直接开往耶路撒冷,阁下,我现在正在向这个世界宣布我的权力,而你也知道,有时候,索取权力需要动用铁与火。
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那么这就是理由,塞尔柱人灭国无数,他攻击别人的时候,何尝需要理由,我今日也不想给你们理由,按照你们的习惯,我带着铁与火来,伸张我的权力,这还不够吗?”
阿杜里鞠个躬,平静的问:“我可不可以认为,战争已经开始。”
赵兴点点头:“你可以这样认为。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先前的攻击是第一梯队,那是我的先锋将干的,而我带来的是第二梯队,你现在能在此地见到我,这意味着我的第二拨攻击已经开始了。”
阿杜里再度鞠了个躬:“阁下,我能够回去向其他人转告这一消息吗?”
赵兴点头:“你的生命得到保障,你可以作为使节不受攻击的穿越我的阵线,阁下,再见,相信再次相见,应该在……”
阿杜里刚刚告辞,他乘坐的小舟还没有登上岸,赵兴已经下令:“攻击开始!”
随着这声命令,停泊在海面上的战船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许多人仰望着旗舰升起的战斗旗,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战具,一边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阿杜里还在小舟上,他面色苍白的仰望宋军的战船,发现宋军战船正在依次收起锚链,当先的几艘战船甲板上已经挤满了身穿红色服装的士兵,他们没有携带刀,手里抓着很短的两个武器,冲着江岸上大声欢呼,似乎江岸上隐藏着一座宝藏。
阿杜里面色苍白,不满的责问摆渡的宋兵甲:“我们不是在和谈吗,怎么我的交涉还没完成,你们已经准备发起攻击,我常听说宋人是君子,这就是我所见到的君子风范吗?”
船上的舌人如实翻译了阿杜里的话,两边的水兵笑嘻嘻的划着浆,望着他不说话,小舟上的指挥官摸了摸上唇,悠然回答:“我家大人说了,谈判是谈判,停火是停火,我们没接到投降指令之前,攻击绝不能松懈。
嗯,我听说你们的民族传统是:对敌人的承诺无须遵守,所以与你们之间,不存在协议,也不存在诺言,我们保留随时攻击的权力……”
不等阿杜里反驳,这名军官马上又补充:“攻击指令已经发出,现在与其像个弃妇一样唠叨不休,抱怨不止,不如想一想更实际一点的——比如投降的条件。”
正说话间,宋军的先锋舰已经开始移动,甲板上的宋军齐声欢歌,唱着阿杜里听不懂的歌调,歌声铿锵有力,四个音节一拍,歌声整齐而嘹亮。随着甲板上人的歌声,小舟上也有人哼唱起来,阿杜里想问问歌词大意,但看到小舟上的士兵神情激愤,似乎热血,他忍了又忍,小心的问:“我可以请你们加快速度吗?我负有使命,必须在交战前把谈判的结果告诉等候的人。”
那军官一挥手,小舟上的士兵齐声唱道:“之内、皇帝之土……”
歌声中,那军官回答:“理应如此,我们第一轮攻击将在一个时辰后展开,请你通知你们的人,要么投降,要么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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