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夜无声。
上弦月冷冷镂在浮云顶端,光芒如流水迢递。
“嘶~”
长漠的沙尘之中,苏长雪拂去身上的尘土,满身伤痕累累,她轻触自己的脸颊,似乎已经肿胀不堪,低头瞧见自己残破的衣衫,她神色却始终清冷异常。
她沿着大漠一步一步艰难行走,没有鞋子,她脚每踩过坚硬的沙砾,都血迹斑斑,然而一双璀璨的眸子里光芒却不曾熄灭半分,她咬着牙前进,却并未寻到水源,口干舌燥的她却再无了半分气力上前,眼前一黑,昏倒在这孤漠之中。
冷光里,一道黑影快速掠过,将苏长雪带起,随后便消失在大漠之中。
如此轻,如此快,甚至如此安静,连四周寻食的鸠鸟都不曾惊动半分。
“何人?”
黑影带着苏长雪闪至大漠之中孤立的帐篷时,其中的一名男子十分不悦,眼底里掠过一丝历光,随后却被惊讶取代了。
“是个女子?”
“是啊,我见她昏倒在长漠边境了,便将她带了回来,这夜晚风尘卷风,若是将她掠走,倒是一场祸事。”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多管闲事了。”
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将苏长雪安置好的这名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撇撇嘴,道:“我说无情,你可别以为我要打她什么主意,我只是见这小妮子性子十分倔强,伤成这样,还能咬紧牙关想要逃离。”
被叫做无情的男子面露讶色,随后替苏长雪诊脉,更是一脸惊讶,“修为尽废,身受重伤,能活下来当真不易。”
“能来这蛮荒之地的想来也绝非池中之物,怎么样,无情,可有医救的可能?”
无**待要开口言语,便听得虚弱的声音从苏长雪口中蹦出,“水……给我水。”
“还真是硬骨头。”
“长风,给她水。”
长风连忙取了一碗清水,给苏长雪服下,一碗水喝的精光,她方才缓了过来,然而眸子里满是机警,“你们是何人。”
“喂!姑娘,我们救了你,你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我们是何人。”
苏长雪强打起精神,看向二人,这才瞧清了二人的模样,二人皮肤黝黑,显然是在这大漠中待的时间久了,日头晒的毒辣,然而长风一双丹凤眼却是深邃,再瞧无情更是眸子精致。
“我问你们名字,只是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苏长雪每吐出一字都十分艰难,说完后身子剧烈抖动,不住咳嗽,随后便生生啐了一口血。
“姑娘勿要多言了,你伤势十分重,再说话牵动体内血力,凭我的医术,定是无法救治于你。”
苏长雪捂着心口,她明晓她如今已然是个废人,昔日的术法修为都化为虚影泡沫,此刻她明明该是难过的,却不知为何心里却释怀坦然了。
“对了,我叫无情,他叫长风,你昏迷在大漠中,是他救得你。”
“多谢。”苏长雪自始自终惜字如金。
好在长风认为苏长雪仅仅是怕牵动内伤,不太爱言语,也并未计较,道:“你且安心在这养着伤,虽然这大漠并不太平,时常有沙尘狂暴,但这帐子足够撑几晚了,后日我们便动身。”
“去何处?”苏长雪不解道。
“自然是去这荒芜之地能够躲避沙尘狂暴的地方。”
无情语气平淡,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苏长雪轻咳了几声,随后欲待要问些什么,也便住了口,问多了反而会让他们生疑,倒不如安稳养好伤,再从这鬼地方出去。
“姑娘,其实吧,这里被称作死亡之地,因为这荒芜只进不出,许多人被困在这里,有弱者自然便有强者,弱肉强食,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无情转身看了一眼长风,只一眼便让长风难为情的挠挠头,朝苏长雪道:“抱歉,不该与你提及这些,我们本就是天涯沦落人,既然相遇便是缘分。”
“无妨。”
苏长雪浅浅笑道,虽半边脸肿胀万分,衣衫也是破烂不已,可二人还是瞧出她的风度与谈吐,竟不似江湖人士的豪爽,也不似闺阁女子的矜持,这种感觉令人很舒服,却又不知这缘由是何。
“别动,你脸肿了半边,我需要替你擦拭去肿的药水,不过姑娘,我二人乃是男子,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有几件外衫长袍可让姑娘暂时褪去这带血的衣衫,以免伤口化脓。”
无情言罢,将几件换洗的长衫和长袍递给苏长雪,还不住叮嘱道:“姑娘切记,在这荒芜中能扮作男人便扮作男人。”
“这是为何?”
“这里男人居多,女人只是用来供男人……玩乐的物件,性命更是不值得一提,以你如今刚来蛮荒,还是低调些为好,以免被那些贼人糟蹋。”
“多谢。”
长风看了一眼苏长雪,他兄弟二人来此蛮荒已有五年有余,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像她这般冷静镇定的,莫不是此女有什么特殊?
长风不免多看了几眼苏长雪。
这一夜,三人挤在这顶帐子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无情将苏长雪安置在刚支好的软榻上,他兄弟二人则守在外头,苏长雪对于萍水相逢却这般护她之人心生感激,不免道:“你们为何不睡在里头。”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帐子也只能抵轻微的尘土风爆,若是变了天,我们便要迁到别处去。”
四处漂泊,无依无靠。
苏长雪轻合眼睑,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悲恸的情绪,无情见苏长雪迟迟未曾言语,剑眉微皱,道:“姑娘可是不习惯这生活?”
“不是不习惯,只是觉得活着十分不易。”
“是啊。”无情长叹了口气,随后问道:“姑娘可否告知你是因何事而被流放的?”
“逆天改命。”苏长雪吐出四字。
原本还沉静的长风听到此话,立马变得激动,“逆天改命?莫不是你曾经乃是星象师?”
“正是如此,所以我不甘于命运,要与它共同存亡。”
苏长雪虽言语中仍是虚弱,无情还是明晓感觉到了她的内力和体力在一点点恢复,不免心稍稍有了安慰。
“好一个不甘于命运,大漠孤烟,莫不是长清公子今天爽约,只是因为一个不相干的棋子?”
棋子?
苏长雪勾了勾唇角,原来蛮荒竟然也会有如此蛮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