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寿庚的三十年积累一朝尽为张镝所有,泉州百物丰饶,又加上原先屠戮并抄没赵宋宗室、巨家所获得的海量财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见者有份,发财的时候也别忘了,城内还有一个大领导陈文龙呢。
虽然各处仓储都做了紧急处置,派重兵看守,还有不少窖藏被隐匿下来,但如此巨量的财富不可能完全瞒得过这些友军。
陈文龙认为不管是战场缴获的、抄家抄来的、地下挖出的都应该收回国有,要上缴朝廷。
这是个屁话,难道都打包送给那不中用的行朝,等将来元军回收吗?这是断然不可能的。当然,事情还是有折中的办法,张镝表示城内搜出的财富有五百多万,两军先各自分一百万用来犒赏,剩下三百万暂时库存,上缴朝廷也好,招兵买马也好,总之打完仗再处置。嘴巴一张,两千万就变成了五百万,张镝这只出不进的本事也越学越精了。
陈文龙不了解其中的玄机,觉得这个建议尚可接受,只是对缴获的财富数目有点疑问,直觉应该更多一些,不过据称蒲寿庚的大量财产已经在守城时赏赐出去了。那便罢了,毕竟“分赃”算不上太大的原则性问题,强敌在侧,须得齐心合力才行,搁置争议,共同发财嘛!
其实陈文龙与张镝还是有颇多的共同点的。当年同样因弹劾贾似道获罪,又同样与陈宜中之流混不到一处而被排挤出朝。或者说这已经是一种普遍现象,宵小在朝,正义者都要做冷板凳。不论是在江西孤军奋战的文天祥,还是在闽北险些困死于兴化军的陈文龙,或者远出化外自力更生的张镝。现在的朝廷局势下都是被逼无奈,被自己人逼的。
清点仓储,还有几万石粮食,这是最要紧的,此前已经军粮不足,只能以斩获的死马补充,这些天将士们吃马肉都要吃吐了,终于能正儿八经的吃上米面。
吃饱喝足,该给敌人再来一个下马威了。
南下的元军水陆并进,陆路以招讨使唆都为先锋,董文炳自将中军押后。水路由沿海招讨使王世强、蒙古万户恩里哥率领沿着海岸进发。
陆路先锋唆都是忠胜军的“老朋友”了,交战多次,每次都吃尽苦头,这次也就学乖了,变得万分小心。从兴化军启程到泉州,两百多里足足走了五六天还没到。唆都真想诅咒这福建的地形,七曲八绕几无三尺平地,一路上宋人的密林勇士们故技重施,制造了重重障碍,时不时出来偷袭咬上一口,让元军风声鹤唳,苦不堪言。
元军水师却要快的多,扬帆直下,尚未遇到什么阻碍。泉州城破后不到两日,便已离港不足五十里,顺风一潮可至。
前出探查的哨船不间歇的回报,元军水师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
沿海招讨使王世强手下的主要力量是过去招安而来的海盗朱清、张瑄等人的喽啰,有海船数百艘,水手几千人。至于蒙古万户恩里哥所部的万余兵马,虽然也在水师当中,其实是凑数的,只能算是乘船的步兵而已,是为了避免水师中汉人一家独大而采取的拙劣的牵制措施。
水师一向来是元军的短板,哪怕在攻破临安前后,都还只是一支初级的内河水师。连张世杰这样的丧家之犬都奈何不了,本来拿下庆元后可以大大增强海上实力,但庆元港却被张镝先取,将海船搜掠一空。再就是堪称天下第一大港的泉州,蒲寿庚若降,肯定能对元军水师大有助益,可是不巧,泉州先被张世杰抢掠,后又被张镝捷足先登。以至于元军水师仍旧原地踏步,只能依靠朱清、张瑄这些海盗们,才有海上一战之力。
“龙王,好久不见你大显身手,敢不敢先胜一场,为我三军提气!?”
“有何不敢,我中兴水师纵横东海,何曾有惧者?鞑虏敢从海上来,正好给东海鱼虾们加点菜!”
陈闵原本也是海盗出身,或许和元军水师中的朱清、张瑄之流算得上同辈,但转行到了张镝手下后他几乎成了专职打海盗的。如今手下这五千精熟的水兵,还有上百艘大炮船,早已不是当年的“东海龙王”可比,又或许现在的陈闵才真的配得上“东海龙王”的称号呢。
张镝对于水师的投入是不遗余力的,虽然因火炮数量的限制,目前水师只有百余炮船、五千余人,似乎规模还比不上三个主力师中的任何一个。但水师炮船之利、训练之精,都可以说是本时代世上仅有的,这也是陈闵战之必胜的自信心来源。
按照哨船情报,中兴水师从泉州出港,朝东北兜了一个大圈,突然出现在了元军的背后。也不知是元军的瞭望哨打了瞌睡,还是他们全都天然迟钝,双方接近到十余里才终于见元军水师有了反应。
正值冬季,东南沿海盛行的是偏西北风,中兴水师迂回一圈,牢牢的占据了上风口。海上遭遇战,占据有利风向就等于胜利了一半。在上风口,胜则易追,败则可逃,进退自如。下风口相反,形势不利时还来不及掉头就被追上了,形势有利时又要逆风追击,很难赶上。陈闵一上来就抢占风口,正是海战经验老道的表现。
元军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似乎只注意到对方的船队规模远小于己,或许以为能够像陆地上一样,靠着人多势众取胜。在发现中兴水师的身影后,慢腾腾的转身迎战,列成密集队形。他们的战法还是拦路阻截、近身冲撞、跳帮厮杀的老路数,完全无法利用海面上的空间优势和船只的机动优势,等于是把船只当成一块块分割的小陆地,用的还是陆战那一套。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拥有中兴水师这样远程杀伤的犀利炮船的。元军水师的装备除了跳帮近战的冷兵器,就只有少量笨拙的船载床弩能在几百步的范围内具有威胁。他们也有一些火器,如果那也能称作火器的话,也就是火蒺藜、火球、火箭之类的东西,需要借助弓弩或小型投石机抛射,甚至要用手投,射程小的可怜,至于准确度就更不用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再就是水战必用的火船,曾经的丁家洲之战、焦山之战中元军屡试不爽,烧的宋军抱头鼠窜。但火船的战术也就狭窄的河面上用用,还得遇见喜欢用铁索连舟的白痴对手。但在宽广的海面上,火船的办法还是歇了吧,何况元军在下风口,放火只会烧到自己。
概括起来,元军船队除了人多船多,就再也找不出第三点优势来,这仗几乎不用打,中兴水师已经稳赢了。
只不过恩里哥、王世强或者朱清、张瑄这些人未必这么想,真想送他们“不自量力”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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