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崖丹听了弟弟、弟媳妇的担心后,不以为然道:“她们跟秋静澜那点事?早就告诉四哥和五哥了!”
“四哥跟五哥还要纳她们吗?”秋曳澜诧异。
“这有什么关系?青楼花魁,谁还指望她们是贞节烈女不成?”江崖丹嗤笑,“四哥五哥喜欢她们的才貌,纳了也就纳了。说起来她们当年虽然名震朝野,相交皆贵胄,往来无白身,但究竟时过景迁,如今颜色将衰,再不从良,难免下场凄凉,倒也未必是对十九弟妹你存着敌意。”
秋曳澜道:“我倒不怕她们对我有什么敌意……”
话没说完,就听江崖丹自顾自的道:“就算有敌意,你想想她们现在都二十多岁的老女了,风月场上的人,有几个不是喜新厌旧?也就四哥、五哥才来京中,所以一时被迷昏了头一定要纳进门。过几年她们颜色一衰,谁还记得?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秋曳澜无话可说,毕竟江崖照跟江崖晚不但跟他们这房不是一个祖父,还是最近才见面,至今碰到了都是客客气气,实在没亲近到可以阻止他们纳花深深与蓬莱月而不结仇的地步。
所以只能铩羽而归。
回去的路上江崖霜安慰她道:“西疆战事虽然不如北疆那么顺利,但也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如此,大房就没理由和机会插手过去,自然也奈何不了兄长!四哥跟五哥就更不要说了,退一万步来讲,纵然花深深与蓬莱月过门之后挑拨他们与兄长之间的关系,又能如何?”
至于说花深深跟蓬莱月会不会迁怒秋曳澜,江崖霜觉得除非这两花魁想找死——而且江崖照跟江崖晚住的院子紧挨着大房,离四房远着呢。那两人的身份也不可能独自跑四房来串门。同在国公府内,却基本碰不到,她们也管不了什么事,能怎么个秋曳澜?
这事就这么算了。
没几天,在江崖丹的襄助下,江崖照跟江崖晚给花深深、蓬莱月赎了身,安置在离国公府不远的别馆内。这两位到底颠倒众生近十年,魅惑手段高明,不但哄得江崖照跟江崖晚无视了江家子弟纳妾必须良家的规矩,还让他们郑重其事的请人看了日子。
五月初的时候,江崖照跟江崖晚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摆下喜宴,请了江崖丹等江家子弟、以及这些日子认识的几个外姓好友——就是其他人家的纨绔观礼见证,正式纳了花深深跟蓬莱月进门。
这两人进门之后,江崖照与江崖晚沉溺温柔乡中,也不跟江崖丹外出厮混了,成天宿在房里不出门——和水金私下透露给秋曳澜:“四嫂跟五嫂如今都恨得咬牙切齿,只是那两位主儿岂是好惹的?两位嫂子不过敲打了一番,还是借着关心四哥跟五哥的身体,就被她们狠狠告了一状,落了好大的脸面!”
“怕是八哥要被两位嫂子也恨上了!”秋曳澜叹息,“昨儿还听十九说,四哥跟五哥现在连景暮跟景满都不管了,心思全在讨好那两位上面!”
和水金嘴角一翘:“四嫂跟五嫂这两日,正策划着安排心腹出去买人呢!”
“嗯?”
“她们自忖已经年长色衰,就是年轻时候,论容貌论勾人的手段,自也不是京中一等一烟花地里出来的花魁能比的。所以,想物色些个能跟她们打擂台的,出一口恶气!”和水金道,“毕竟她们娘家与咱们江家相去极远,也是二房跟五房一直被按在夔县才娶了她们,如今四哥跟五哥被侍妾迷得死去活来的,她们能不担心吗?”
秋曳澜沉吟道:“这人怕是难买。”
“当然难买,仅有美貌,可不见得能斗过那两位!”和水金哂道,“又有美貌又有手段呢,野心也不会小,岂会甘心被四嫂跟五嫂驱使?说来这两位嫂子这么做,也是驱虎吞狼,往后还有得操心!”
说到这里又松了口气,“不过花深深跟蓬莱月笼络住四哥和五哥在府里不出门,倒也是件好事!这两位都是拿钱不当钱的人,之前那番开销报到我跟前,我立刻起身去赶人的心都有了!”
秋曳澜问:“就是上次跟八哥一同出游吗?花了多少?”
和水金说了个数,秋曳澜顿时也有种跟她一起去赶人的冲动:“怎么会这么多?!咱们合府上下一年才花多少?”
就那么十天半个月,满打满算起来也没一个月啊,开销居然近合府小半年支出了!这种亲戚正常人谁能接受?
“我让你们十四哥去跟八哥旁敲侧击问了经过,说四哥跟五哥在去‘饮春楼’的路上有些忐忑,直问他们都是头次出远门没什么见识,京中花魁那定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会不会根本瞧不上他们、叫他们在人前没脸?”说到这里和水金面目狰狞了一下,“你道八哥说什么?”
“他说什么?”秋曳澜觉得江崖丹肯定没说好话!
果然,“他说天下勾栏是一家,有钱的就是大爷,手笔大一点,谁还在乎你是不是熟客?”
“然后四哥跟五哥一照面就送了花深深一斗珍珠!”
“一碗茶没喝完,价比黄金的云锦也许了半车!”
“那花深深随便抚了一曲,四哥一个激动说要送她座宅子,其他人还没出头,五哥倒是跟他打起了擂台,说要送座比四哥送的更大的宅子……两人就这么一路斗富,流水似的许出无数好处!”
和水金冷笑,“他们两个手笔倒是极大的,只是自己一个子儿也没掏,全让那边龟奴记下,着人到府上来跟我要账!要不是他们把人纳进了门,如今又宠爱不已,我都怀疑他们是在合伙讹咱们国公府的东西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花深深跟蓬莱月被纳进门是件好事了!”秋曳澜叹息。
她虽然不指望国公府的产业过日子,但看着没资格分产业的人大模大样来挥霍糟蹋,心里当然也会不痛快!
五月末的时候又到了圣驾奉太后前往帝子山避暑的日子。
秦国公今年的情况比去年要好一点,但林大大夫还是不建议颠簸,所以江家人又一次全体留下了。
“看着点他们,别跑太快摔到台阶下面去!”夏日炽热的骄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院子四周的高树上粘过两次,仍有漏了的知了发出枯燥的蝉鸣,增添着躁意。
秋曳澜穿着宽松的齐胸襦裙,躺在葡萄架下的藤床上,眯眼望着茂密葡萄叶间偶尔漏下来的光晕。
藤床四周摆着四口冰鉴,熏风徐吹也颇觉凉爽。
江景琨跟江景琅在不远处的廊下跑来跑去,幼.童的尖叫嬉闹声使得小院极为热闹,也让秋曳澜担心发生意外。
“有台阶的地方都去两个人站着,看到孙公子靠近就护着点儿,万不可叫孙公子们磕着碰着!不然仔细你们的皮!”渠妈妈应声传命。
周妈妈则递上一盏酸梅汤,心疼道:“少夫人昨儿个晚上一宿没睡,今早起又什么都不想吃,如今可算有点胃口,快喝吧!”
秋曳澜怀江景琅时跟没怀孕一样,能吃能喝能睡,连生产也顺利得出奇——不知道是不是第一胎时把好运气都用完了,现在这一胎不尽折腾:
因着孕吐察觉到身孕,当时吃了大夫开的安胎药后,连着两三个月平安无事,还以为这也跟怀江景琅时一样呢!连和水金都说羡慕她这么快又能有第二个孩子,还不怎么遭罪,结果,前两天毫无征兆的又开始吐了!
大半夜的把江崖霜吓得够呛,连夜叫人开了府门去请大夫来,折腾了足足一晚上,最后把林大夫都请过来看了,才确定秋曳澜没事儿,就是妊娠反应比较大——从那晚起到现在,秋曳澜吃了吐吐了吃,彻彻底底伤到胃口。
这不,都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好容易有点食欲,也仅仅要了一碗酸梅汤,其他什么拿到跟前都没兴趣。
这会就着周妈妈的手喝了小半盏,又推开:“吃不下了!”
周妈妈跟渠妈妈对望一眼都有点发愁,这孕妇老不吃东西怎么行?
两位妈妈还没想出主意,外头有人禀告说宜淑郡主来了。
“快请!”秋曳澜闻言立刻半坐起身——秋千向来无事不上门,上门必有事,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片刻后秋千施施然进院,手里还拿了两个柳帽,一看那叶子的新鲜,就知道肯定是在进国公府后折的。她跟秋曳澜点点头算招呼过了,走到廊下,喊江景琨跟江景琅到身边,笑嘻嘻的给他们一人戴一个:“秋千姨母的手艺怎么样?”
“仔细上面的虫子!”秋曳澜见状赶紧提醒,这季节柳叶上可不缺毛虫。
“知道他们娇贵,都挑掉又在湖水里洗过了。”秋千把手一摊,走下回廊,到她跟前的软榻上坐下,“决计伤不了这两个宝贝,你且放心罢!”
她是这么说,但渠妈妈还是拿起两个柳帽认真检查了下,才给江景琨兄弟两个戴回去——他们两还是头一次看到柳帽,非常的新鲜,都很开心的谢过秋千小姨母的礼物。
“就会糊弄小孩子!”秋曳澜鄙视道,“这手艺也好意思问……还没我编的好看!”
“又不是送给你的,你儿子侄子喜欢,就说明我手艺好!”秋千得意洋洋。
秋曳澜撇了撇嘴角:“你可是稀客,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天太热了,吃不好喝不好的,跟梅姐姐说想换个手艺好点的厨子,结果她不肯,我只能过来你这儿蹭饭了!”秋千一听就唏嘘道,“你不知道我们现在住的那里……”
“等等!”秋曳澜示意众人退开,狐疑的低声问,“去年年底,我哥哥不是派了阮毅悄悄回来,把‘天涯’移交给你们了?梅雪怎么还在京里?而且你们居然没去避暑?”
秋千嘴角抽搐道:“你哥哥就给我们一个空壳子!你道我们接手就能立刻发号施令?如今梅姐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除了我哥哥之外,我跟她的吃穿用度都在一减再减,能不找你打抽丰么!”
“就这个?”秋曳澜啼笑皆非,“没其他事?”
“当然没有!”秋千信誓旦旦,“你不相信的话,每天打发人给我送饭过去我也就不来了。”
“我有那么小气?”秋曳澜回头喊周妈妈过来,“去前头收拾间屋子给千儿住!”
……晚上江崖霜回来,知道这事,微笑道:“不会是惹了什么人什么事不好说,跑咱们院子里来躲上了吧?你这堂妹实在不像是会为了点吃喝专门上门来小住的人。”
“我也这么想。”秋曳澜得意一笑,“留她住下后就悄悄打发人去查了——我跟你说,她年纪也大了,这两年给她说亲一直看不上,不定跟这个有关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