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陶老夫人这边直接说服了江天鸢,派胡妈妈亲自去江崖霜夫妇的院子里,向秋曳澜要个信物时,秋曳澜整个人都呆掉了:“樊家小姐?!”
“您别觉得樊家小姐是大姑太太的孙女、大姑太太又是大房之女就不可靠!”胡妈妈看她这神情却误会上了,忙给她解释,“大姑太太是个老实人,这辈子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也就是跟姑爷……这些年来一直相夫教子从不惹是生非。决计不会掺合大房跟四房的事的!”
声音一低,“老夫人让老奴悄悄给您说一声:别看老太爷自己有女儿,其实早年太后娘娘说话都不如大姑太太在老太爷跟前说话管用!那会老太爷发火了,谁劝都没用的时候,只有大姑太太上去哄,一哄就不生气了——否则大姑太太的姑爷反复落老太爷的面子,老太爷为什么都不计较?”
“不是这个!”秋曳澜几欲吐血,早几天前她还跟江崖霜说没什么现成的人选,要趁八房的满月酒上好好挑一挑呢,结果先来一个江徽珠再来一个樊素练——偏偏两边还都说到离确定就差一步了,现在要怎么办?
“那是您对樊家的家世不满意?”胡妈妈笑着道,“虽然说樊家现在人丁凋敝,然而早年的故旧一直都是在走动着的。不瞒您说,樊家当年虽然不能跟陶家比,却也是朝野都尊崇的清贵门第!便是不靠咱们江家,就凭樊姑爷的能力与他那些故旧襄助,其实早也该入主中枢了!只是樊姑爷一直记着韩老夫人当年的嘲笑,始终不肯晋升,老太爷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从当年韩老夫人那句话断了樊家跟江家的来往起,这还是大姑太太头次来咱们府上!还把长孙跟长孙女都带了来,这显然是说服了樊姑爷,要重新走动了!既然跟咱们家走动,那么一直走动的那些人家当然也不会疏远。陆小公子若娶了樊家小姐,还愁往后您跟十九公子去了北疆,陆小公子会没人照拂吗?”
秋曳澜扶额,苦笑:“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这樊表侄女是个很不错的人选,但问题是……前两天八哥过来,有意把珠儿说给陆荷,我跟十九已经基本上答应了!”
“……”现在轮到胡妈妈几欲吐血了,“已经说定了?!”
“八嫂不放心,决定亲自给珠儿把把关再点头——其实就是怕陆荷因珠儿是庶出小看她,走个过场。”秋曳澜叹息,“说好了后天让陆荷过去拜见她的!”
胡妈妈急速的思索了下,见左右都是秋曳澜的心腹,便悄声道:“依老奴说,既然八少夫人那边还没点头,不如把这个推了,让陆小公子娶樊小姐罢!您想十九公子对陆小公子冀望极大,娶十一孙小姐虽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对陆小公子仕途上的帮助哪有樊家小姐来得大?十一孙小姐本就是家里的人,就算不结亲,陆小公子求到八公子跟前,八公子会不念着十九公子的面子?而樊小姐那边,老夫人亲口说的,六部哪一部都有樊家小姐能喊世叔世伯世祖父的人!”
秋曳澜对樊家还真不了解,毕竟江天鸢夫妇同江家断绝来往时,江崖霜都没出生——但想来陶老夫人与胡妈妈不至于在这点上说谎。
虽然以如今江家的势力,根本不惧任何外人。但江家自己的内斗还如火如荼着,先有交情在那里,可以占许多便宜。从这点上来说,确实选择樊家小姐更有利于陆荷,也有利于四房。
“只是这样选择也太势利了,却叫珠儿如何自处?”秋曳澜不喜欢谷婀娜的算计归不喜欢谷婀娜,却不想坑江徽珠——之前不答应时也还罢了,陆荷这边都基本上点过头了再去说不,这叫女方怎么下台?
所以皱眉半晌,还是道,“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毕竟陆荷也是十九栽培的,我这师母不过是担个名,也没为他做过什么。还是让十九决定吧!”
胡妈妈有些失望,道:“那老奴等您消息!”
之后江崖霜回来,听妻子一说也是无语良久,才道:“早点应该告诉祖母的……现在却怎么是好?”
“珠儿这边都就差过明路了,好像珠儿自己也知道了,如果中断的话,就算八哥大度,八嫂跟珠儿自己,恐怕也会不痛快吧?”秋曳澜叹了口气,“祖母呢一番好意,今儿个席上我亲眼看到,想跟大姑姑攀亲的人家是极多的,去掉荷儿,那孩子想找个好的可不难——问题是,大姑姑这次带着孙女来京里,好像本也是为了给她说亲的,这才来就被拒绝的话,怕是大姑姑再慈爱也会被坏了心情?”
夫妻两个商议下来,最后还是决定推掉樊素练这里,让陆荷照计划与江徽珠定亲——但就在他们酝酿着找江天鸢请罪的时候,秦国公跟前的老仆来了,笑吟吟的:“闻说老夫人将樊家小姐说给了陆小公子,老太爷很是欢喜,知道陆小公子家中不便,已从私库里取了一对紫玉如意,代陆小公子下聘了……这会老太爷精神不错,想见见陆小公子,不知十九公子能不能陪陆小公子走一遭?”
“………………………………!!!!”
……花了好半天,江崖霜夫妇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不是陶老夫人或胡妈妈先斩后奏,而是这事实在太巧了!
江天鸢这次入京,目的之一就是探望秦国公。
所以跟陶老夫人说完樊素练的亲事后,就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拜见叔父——陶老夫人派人过去一问,秦国公恰好醒了,知道当年当女儿一样养大的侄女特意来看自己,非常高兴,让江天鸢立刻就过去!
于是江天鸢带着孙子孙女去了,叔侄两个抱头痛哭一场,各叙别情之后,秦国公自然而然的关心起了两个曾侄孙和曾侄孙女。
得知樊素节才十八岁就已经中了举,今年上京是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十分赞赏,让人开私库取了一套上品文房四宝作为鼓励。又问起樊素练:“这孩子也到了说亲年纪了,既然此番带她上京,可得挑个好人家!不然却是辱没了她了!”
江天鸢哪知道陆荷那边还先说了个江徽珠,陶老夫人给她透露的意思是陆荷的亲事就年初时提了下,这一年来由于江崖霜夫妇诸事缠身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所以很高兴的道:“路上的时候侄女也是这么想的,谁料叔父福泽,侄女才进门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秦国公很惊讶:“是谁?”老爷子还以为是说了江家曾孙一辈里的哪个人,正寻思要不要提醒下这傻侄女,江家子弟里不争气的比争气的可多多了!别让亲戚把漂亮孙女骗了去!
听江天鸢说是陆荷才松了口气——问清江天鸢来之前,胡妈妈正好奉命去找秋曳澜禀明情况并要信物,秦国公有心给侄女、曾侄孙女做脸,就道:“这陆荷如今住在十九院子里,方便十九教导。想来也是身无长物,十九媳妇手里好东西虽然多,仓促之间拿出来的恐怕也衬不起素练这孩子,既然陆荷是十九之徒,也算我晚辈,这信物还是我来代他给吧!”
又让身边人开了趟私库……
听完这经过江崖霜夫妇撞墙的心都有了——现在这情况去跟江天鸢要回如意?!这得多大的仇?
老仆听完江徽珠这一件也傻了,半晌才道:“事已至此,还是让八少夫人那边回了陆小公子罢?十九公子与十九少夫人请想,大姑太太多少年没登门了,好不容易才放下了当年的罅隙……如果这会去把如意要回来,大姑太太即使不见怪,但还有脸继续待在国公府吗?老太爷这两年一直兴致不高,今儿个见到大姑太太,说起当年承欢膝下的情景,才真心笑了出来……老太爷这把年纪了……”
秦国公如今是活一天算一天了,这时候还要扫他兴致,何其残忍!
这类话对于被秦国公养大的江崖霜来说,绝对是杀手锏!
他苦笑良久,起身道:“先让陆荷过去吧……澜澜你提点他几句到了地方该说的话。我这就去找八哥!”
陆荷这里拜见秦国公非常顺利,他的出身对于其他人来说兴许不够高贵不够斯文有种种的问题,对于秦国公而言,那可是根正苗红的江家党,天生的自己人!
先入为主就带了喜欢!而他本人才貌又都可以,秦国公认为这门亲事非常好——一高兴,甚至当场送了他一套离国公府不远的三进院子:“往后成了亲,找你师父也方便!”
这种情况下江徽珠的事那当然是谁也不提了。
江崖丹的精力大部分都用在了拈花惹草上,子女分到的注意力十分有限。上次肯亲自去替女儿提亲,还是谷婀娜把他伺候好了,他又正好空着才去说了声。现在江崖霜满面羞愧的上门一解释,江崖丹虽然恼怒,但都是冲着陶老夫人去的:“不怪十九弟你们,恐怕是陶氏那老妇故意与我作对!”
楚意桐可就没怎么好说话了,她冷笑着道:“之前听说九妹妹的女儿娇纵成性,我还觉得九妹妹太惯女儿了点!如今才知道九妹妹才聪明呢,早知道我也好好惯着徽珠,免得她太好说话,无端被人这样折辱!”
江崖霜理亏,请罪道:“实在想不到这中间会这样阴差阳错,原本我们已经打算去跟大姑姑说清楚了!还请八嫂帮忙给侄女说声,免得侄女……”
“现在你说这个有什么用?”楚意桐冷冷的打断道,“徽珠横竖已经被委屈了,但望她能够早日想开点吧……说来也是我这个做嫡母的不中用,讨不得祖父祖母喜欢,连累她也争不过她那表妹不是吗?!”
“……”江崖霜被说得哑口无言,还是江崖丹皱眉道了一句:“又不是十九愿意毁约,你朝他发什么火?想是珠儿跟陆荷无缘,我江家的女儿又不愁嫁,没成就没成,多大的事?”
才给了他个台阶下。
“回头珠儿出阁,咱们给她添妆时好生弥补下吧!”回到自己院子里,里外三身衣袍都汗湿的江崖霜一边更衣,一边对妻子道,“这事儿虽然不能怪谁,但委实让珠儿没了体面!”
秋曳澜苦笑:“这还要你说?我刚刚叫人收拾了一套头面出来,打算明儿个悄悄送去呢!”
……只是夫妻两个不知道,那套头面才送到江徽珠手里就被她砸了:“区区一套头面就想打发我?!终身大事能跟一套头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