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拒绝江崖霜告几日假、陪她外出走走散心的消息,当天晚上陶老夫人就知道了。
结合之前这个孙媳显然不愿意接受胡妈妈的赔罪——陶老夫人的脸色又阴了几分:“十九已经这么顺着她了,她到底想怎么样?”
胡妈妈小心翼翼道:“好在十九公子亲自过来解释了那秋宝珠登门的缘故,可见公子还是很尊敬您的!”
“我辛辛苦苦把他们姐弟两个抚养长大,为此跟先一步养到我膝下的小十六都生了罅隙!”陶老夫人冷笑,“他们但凡有点良心,向着我是应该的——像况时寒那样的人,这天下毕竟是少数!”
冷笑完了又叹口气,“但现在,十九向着我……难道不也向着她吗?七皇子那里的忙他是早就帮完了,翰林院如今也没什么急务。然而朝海可是勒令他这些日子跟着老大、老三出入,观摩政务……为了他这妻子心里不爽快,他竟然想要告假几天!要朝海知道了,他不挨罚除非朝海转了几十年来的性.子!”
胡妈妈面上闪过一抹阴狠:“那正好让老太爷知道她的本性!老太爷对十九公子寄予厚望,怎会准许这样不识大体的女子连累了十九公子?!以老太爷的手段,早晚让她下堂出门!”
“想都不要想!”陶老夫人眯起眼,淡淡道,“你真是糊涂!忘记她过门时,我在朝海跟前替她说了多少好话了?不然就西河王府现在那么个空壳子,秋静澜尚未成气候,按着朝海对他这小孙子的宠爱,如何肯让他娶这么个等于没有岳家之助的妻子!”
她冷冰冰的道,“毕竟朝海年纪也大了,他在时,江家自然是不在乎什么姻亲不姻亲的,一旦他出了事儿,几房人把家一分,姻亲这会可就重要起来了……尤其四房的长媳是倩缤,陶家……嘿!十六由于身世,注定娶不了高门之女!十九不但是四房日后撑门庭的人,他的岳父本来也该要比着能够辅佐四房的要求来——”
当初是她好说歹说,让秦国公答应江崖霜娶秋曳澜的。结果现在秋曳澜过门不到半年,就不好了……秦国公能不责怪陶老夫人识人不清?!
所以陶老夫人不但不能在秦国公跟前说秋曳澜的坏话,别人去说了,她还得帮着解释。
真是想想就觉得一口心头血!
“这十九少夫人实在是隐藏太深了!看她才过门时就跟大房掐上,还以为是个泼辣要强的,虽然爱掐尖,终归是直性.子!”胡妈妈见陶老夫人被怄得说不下去了,心里实在恨得紧,忿忿然骂道,“谁知道她净是装的!既然知道自己母妃之死的真相,那宁歆郡主走时天还亮着,从她院子里到咱们这儿才几步路?还是在一座别院内!又不是远隔千山万水的不方便!为什么不能打发个人过来说明下?偏偏没头没脑就传出病讯不说,还故意把水晶盘打碎了误导——您要知道宁歆郡主寻她说的事情,难道会不心疼她吗?!”
又请罪,“也是老奴没安排好,那王婆子做事还是不够高明……”
其实秋曳澜之所以没有把秋宝珠所言之事及时上报,还真没有阴陶老夫人一把的意思,不过是因为现在没到可以动兴康长公主的时候,这事又涉及到阮王妃的名节,她觉得没必要告诉夫家人,反正兴康长公主也好,况时寒也罢,都是迟早要灭的。
——至于说事情这么巧,会不会引起陶老夫人的误会……当时秋曳澜恼着,哪里会替陶老夫人考虑?下人们只有一个苏合旁听了秋宝珠跟她的谈话,苏合是阮王妃看着长大的,乍听到这样一件隐秘,伤心都来不及,更加想不到提醒秋曳澜一声了!
而陶老夫人主仆两个生长大家,嫁进的江家也是人多口杂的人家,早就习惯了遇事多想。这会可不就是把误会更加加深了?
“王婆子在我身边多年,也是抱过十九几次的。”陶老夫人淡淡道,“她去探望十九媳妇时,十九又不在!之所以十九相信我给了他媳妇脸色看,无非是因为他相信了院子里下人的转述……所以说,不怪王婆子做事不够高明,是咱们都低估了那秋氏对于十九的影响!连她身边下人说的话,十九也能听进去!”
胡妈妈叹了口气:“而且她如今分明记恨在心了……要怎么办呢?”
“她救过薛弄影,薛畅肯跟咱们家联合阴死谷太后,也是瞧在这件恩情上!”陶老夫人眯着眼,打量着袖子上的花纹,淡声道,“镇西军那边也要指望她哥哥秋静澜去摆平……所以眼下她不好动,就算朝海,知道她不好,也不会在这几年动她的。先不要拿她怎么样,照以前一样惯着就是,横竖来日方长!”
胡妈妈有点不忿,但想想目前这局势……为了个孙媳闹到薛畅、秋静澜这两人离心不喜,秦国公肯定不会答应。所以陶老夫人这慈爱可亲还真得继续表现下去——胡妈妈感到很憋屈:“要没老夫人哪有她进门的机会?真是可恨!”
“既然十九这两天打算告假,咱们也不能全闲着。”陶老夫人淡淡道,“明后日我要躺一躺,你私下去告诉十九,就说我身上不爽快,但如今家里或病或有身子,已经有好几个人不方便了,实在不想说出来再添麻烦……只是老是躺着骨头疼,想着他到跟前说一说话。那孩子必然会过来的,我自有话同他讲!”
胡妈妈心领神会:“婢子一定会向十九公子解释清楚,您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十九少夫人生气才病倒的!”
不就是装病吗?谁不会啊?你一个小辈,就算先一步躺下了,有长辈染恙紧要?
她们这边主仆商议着对付秋曳澜时,秋曳澜却刚把江崖霜打发走,召了苏合过来盘问:“谁叫你把母妃的事情告诉十九的?!你一说,他马上跑去告诉老夫人,坏了我的计划也还罢了,你也不想想,母妃收下那镯子固然是为了我,外人知道了能不议论?你真是昏了头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合赶紧解释:“婢子也是没办法!公子前脚回来,胡妈妈后脚就到了,口口声声说老夫人担心您,所以三番两次打发人过来探望。当着公子的面对您嘘寒问暖关心得不得了,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您为了跟皇后娘娘置气才病倒的,公子虽然没说什么,但婢子看他脸色就觉得他是相信了……所以才……”
又说,“婢子怎么会告诉公子王妃的事?婢子只说兴康长公主是因为在镇西军中笼络人心效果不大,迁怒王妃,这才下的手!而且如今的王爷还有杨王妃他们统统有份!”
这话虽然不是很禁得起推敲——毕竟阮王妃一介女流,去都没去过镇西军中,对镇西军也没什么影响力,兴康长公主就算在笼络镇西军时受到西河王府旧部的抵制,该迁怒的也应该是继承了王爵的秋孟敏,而不是未亡人阮王妃。
但总算还知道掩盖阮王妃被况时寒觊觎的阴私事儿!
秋曳澜脸色缓和了点:“就算十九误会,你让他误会一两日又怎么了?以后没我准许,这样的事不要再自作主张!你不想想你禁不住胡妈妈的激那么一说,她方才跑过来磕几个头说两句赔罪的话,这事情就过去了!回头我全好了之后还得去跟老夫人请罪,毕竟她跟前的心腹,十九见了尚且要给几分体面,却当众给我磕下来,一迭声的说自己该死……我能没点表示?”
声音一低,“若是拖一拖……那边甩的脸色多了,回头再跟十九讲清楚,十九能不更加向着我?你怎么这么傻!”
苏合怔了怔,顿时懊恼无比:“婢子就是太笨了!”
“以后遇事请教请教你祖母,别一股热血上来胡乱做事了!”秋曳澜哼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训了她一顿,这才问,“今儿跟昨儿,我昏睡的功夫,里里外外有什么事情吗?”
苏合定了定神道:“家里还是老样子,知道您病了后,各房都派人过来问了问。就是八少夫人那边,胡妈妈之前跟公子解释说,八少夫人如今自顾不暇,怕她晓得了之后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不利病情恢复……就没说。”
“外面呢?尤其是西河王府?”秋曳澜颔首问。
“那边?”秋曳澜答应秋宝珠的要求时,苏合就在旁边听着,自然晓得她这会这么问的用意,沉吟了下,才道,“没听说什么动静。”
秋曳澜看着她:“着人盯一盯……咱们要没合适人手,就去绿雪山庄要几个,当然,想个合适点的理由!”
可公子他早就知道了!这会都不知道醒没醒呢!
这话苏合可不敢讲出来,赔笑道:“是……婢子回头就去办。”
她还没出门,江崖霜又转回来了,见只有苏合一个人伺候,便问:“在说什么呢?”
“说我那大伯家里的事。”秋曳澜淡淡道,“答应二姐姐的事情总归要做的不是吗?而且这会况青梧怕正琢磨着下手之机,倒是可以利用。省得我平白落骂名!”
由于苏合之前把秋孟敏夫妇还有已故的路氏、康姑妈等人全部划拉进谋害阮王妃有份的名单里去了,江崖霜这会也觉得妻子既然是理所当然报母仇,实在没理由还被人议论。只是阮王妃之死的真相到底不适合立刻公开,确实利用况青梧下手的机会最好不过。
他正愁如何安慰“因为知道生母逝世真相而悲痛得卧榻不起不说、还难过到哭都哭不出来”的妻子,立刻请缨:“这事我来办吧?苏合一个丫鬟能做什么?再者她还要伺候你。”
秋曳澜可不知道他这两天正被秦国公督促着做见习政客,还以为他上差就是陪七皇子,便道:“也好……对了,我那二姐夫的差事,也顺便给提一提?也不用提太高。主要我二姐姐既然上了门,总要有个缘故吧?”
“这算什么事?”江崖霜道,“明天我让江檀拿张帖子跑趟腿,后日就给他晋升起来!”
……江崖霜亲自盯着秋孟敏一行,以他的手腕及所能调用的人手,自然是但有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
说来也巧,次日傍晚就有了消息:“杨王妃今日晌午后奉诏入宫,据说是为了商议宁泰郡主出阁之事。但回去之后却拒绝了宁泰郡主的求见,反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见包括西河王在内的任何人。”
“多半是况青梧请谷太后暗示了她,要么试试看西河王府保不保得住秋金珠,甚至还有她跟秋寅之。”秋曳澜听着下人隔屏风的禀告,冷笑,对正替她吹着药汤的江崖霜道,“要么就是拿女儿换自己跟儿子的前途荣华!到底亲生骨肉,不挣扎一番也不是亲娘了!”
“我早已派人联络好了,那人今晚正好去见她——放心,必能对二姐姐交代!”江崖霜试了试药温觉得可以了,走到榻边坐下,“你先喝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