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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你怎么能利用我?

夜宴笙歌 凉小小 10789 2024-05-21 17:54

  “吟儿,你还是先与他回去。”在一旁站了许久的杜氏开口,劝了她一声,语气不急不缓。

  江鹤迟低着头,沉默了一刻,苍老的脸上现出几分自责,“你娘说的没错,你且先听她的话。”

  “爹娘,那你们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女儿。”江晚吟与江鹤迟杜氏告别之后,与段忘尘一同上了马车。

  宋轻歌与段忘尘坐在一旁,她坐在对面。从出现在丞相府到此刻,宋轻歌都没说过一句话。她不想来,是段忘尘要拉着她来的。

  江晚吟也沉默着,车内的三个人十分沉寂,没人开口说话。

  “你先回秋阑苑。”回了侯公府,段忘尘也不曾与江晚吟回去,只牵着宋轻歌往竹云苑走去。

  “你们二人最好是一直这么恩爱着!”待他们二人走远后,江晚吟在原地咒骂一声。

  “夫人,回去吗?”

  见她没有挪动步子,芸香问她一声。

  “不回,去靖王府!”此刻的她,心口上有一阵怒火需要发泄,只有轩辕靖那才能让她待得舒坦一些。

  “你说段忘尘到丞相府里去接你,还带着宋轻歌?”在后院习箭的轩辕靖听到江晚吟这么一说,倒是觉得稀奇得很。

  尔后转念一想,便也不觉得稀奇了,“他这是要把你之前在侯公府的锐气给压下去。”轩辕靖将手中的弓箭交到齐元兆手上,走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到石桌旁坐下。

  江晚吟将被他抓住的手抽回来,往他面前凑近了一些,开口问他,“四哥哥,你能不能帮我?”

  “怎么帮?”

  轩辕靖给她倒下一杯茶水,放到她面前。

  “只要你让我爹爹重新替你办事,有了你这个支柱,朝中很多大臣自然就会跟我爹爹走近了。到时候,段忘尘便不能再那么嚣张了。”

  这是她来靖王府的路上,便想出来的。若不是因为轩辕靖,江鹤迟也不会变得这么没落。

  “吟儿,我是对你有感情,可是你父亲犯了朝中的忌讳,我不能因为你便将他重新提携起来。而且对今后我登上父皇的位子会留下诸多话柄,我得以大局为重。”

  难得的,他在她面前多了几分睿智。

  江晚吟慢慢坐回石凳上,搁置在石桌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过了许久后她才开口回道:“是我爹爹不对在先,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这份罪责确实得由他自己担。就像我,嫁给段忘尘是我犯下的错,这份罪责也得由我自己担。”

  “但你爹他,我会竭力保他的安定。”轩辕靖凝着她,眸光中布满坚定。

  “你说的可是真的?”江晚吟敛了敛眸,脸上浮现出几分期盼。

  “真的。”他的眸光中添了几分深情,他想告诉她,他从来就没骗过她。就算是在丞相府中发现的那件事,他对她说的话也没掺过一句假话。

  “我信你。”

  她勾了勾唇角,这是她在他面前为数不多笑的一次。

  回府的一路上,江晚吟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在轩辕靖那里,她果真能纾解掉心中积郁。

  可是她没想到,回到秋阑苑时,碰到的是坐在屋子中的段忘尘。芸香看了她一眼,她让她先退出去。

  “你去哪儿了?”

  段忘尘头也没抬,就开口问她,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江晚吟绞了一下手指头,脸上却不带一丝慌意,“你管我,总之我回来了便可。”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靖王府吗?”段忘尘抬起头,一双阴凉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

  江晚吟只看了他一眼,便急忙收回眸光,后背上生出一层冷汗。

  “我是去靖王府了,我不过是去找四哥哥叙叙旧。”她心中的不安感愈发不安,只不停地绞着手指头。

  段忘尘站起身子,硕长的身子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叙旧?”他想了想,尔后像是恍然大悟了般,“也对,你与他的关系之前就不浅,就算是成了亲也经常往他府里跑,去叙叙旧是应该的。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这侯公府的大夫人,几次三番地往靖王府里跑,你让别人把我段忘尘当成什么了?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到我头上?”

  她后背上的冷汗流得越来越多,脸色努力保持镇定,“我与他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清清白白?你可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他与宋轻歌成亲的那夜,去竹云苑的路上,亲眼碰见了他们二人在后园中那番亲密的样子,可不像是清清白白说做出的举动。

  “我,我...”江晚吟慌了,再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话来。

  “无话可说了?”段忘尘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话,眸中的阴凉并未褪去半分,“在你与轩辕靖那般亲密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想没想过你的感受,有什么重要吗?反正你一开始便是利用了我,比起你,我做的这些事都不算什么,我也不后悔!”

  江晚吟被他逼急,亦是抬起脸狠狠盯着他,那副高傲的样子依旧在他面前显露出来,与他当初刚见到她的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的她亦是高傲得很,看不起他,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可是为了报仇,这些他都忍下来了,这份屈辱他会加倍还给她!

  段忘尘冷笑一声,一点点凑近她,声音低沉,“会有你后悔的时候!”狠狠甩开她的手,她脚步一晃撞到桌角,还好她扶了一下,不然便摔倒到地上。

  他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阔步离开她的秋阑苑。

  江晚吟握着桌沿,胸口上此起彼伏着,心神久久都安定不下来。一看段忘尘走远了,芸香便赶紧跑进来,给她倒下一杯茶,处理她膝盖上的伤口。

  宋轻歌以为段忘尘今夜不会再来到竹云苑,早早便让扶柔将烛光灭了。屋门被人推开时她躺在软榻上的身子僵了一下,尔后听到段忘尘的声音,“阿歌,你可睡下了?”

  她这才起身,点了烛火。

  “表哥,我以为你今晚会待在姐姐那。”她将手中的火折子放到案桌上,给他倒了一杯茶。

  等坐到他身旁,她才发现他喝了酒,脸上带着醉意。

  “阿歌,陪我说说话。”他靠在桌面上,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悲凉。

  “我在这,你怎么了?”若是以往,她必定会牵过他的手,细心安抚他的情绪,可是这回,她却与他有了距离。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卑鄙?”他想了想,或许用卑鄙这个词来形容他更恰当一些。

  宋轻歌看着他,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表哥,若是你觉得痛苦,便收手吧。”他背后还牵扯着多少的恩怨,她不得而知,只知道他还在谋划着什么事情。

  突然,他睁开眼睛,冲她摇头,“不,都走到了这一步,我不能收手,也不会收手的。”

  “可你明知道会伤害到很多人。”宋轻歌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眼睫落下一片剪影。

  “是他们伤害我在先,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当初我爹是也是朝中位极人臣的侯爷,可却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他们一个个见侯公府没落了之后都纷纷来奚落我,这口气叫我怎么咽得下去?”他抓住桌沿,微醺的眸色中添了一丝清明,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理智。

  “原来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忍着?”宋轻歌不可置信看着他,这些年来,她确实不了解段忘尘,一点也不了解。

  她以为是从他去了江晚吟之后开始的,可此刻听到他说的这番话,她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她都不了解他。

  “这些话以前我不敢同你讲,怕你知道了以后会怕我,会离开我,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同你讲。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江鹤迟失势了,今后我要做的就是取了他的命,你只要答应我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江晚吟与我而言,已经没多大的利用价值了。”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醉了,还是真心实意要将这些话说给她听,这些话以前她想都没想过会听到他讲。

  她凝着他,眼前的段忘尘让她觉得有些可怕,陌生又带着嗜人心血的气息,“那将来有一天,你是不是也有可能会利用到我?”

  他立刻摇了摇头,矢口否认,“不会的,阿歌,我不会利用你的。”他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裹进手掌心里,裹得紧紧的,“你是我永远都不会利用的人。”

  可她不信,自从上次在书房里他利用她来羞辱落镜笙之后,她便不再信了。

  “表哥,你醉了,该早些休息。”她说着,要扶他回床上睡下,岂料他却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冷声问她,“你不信我?”

  “我是想让你早点睡下,身子为重。”她像是没听到他问什么似的,就是不回他的话。

  段忘尘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抓着她的手也用了些力气,“旁人可以不信我,但你却不能不信我。”

  于他而言,她是他唯一的支撑。

  “我信了你,你便如何?”她不期盼他能收手,只是希望他不要伤害到落镜笙。

  突然,他用力推开她,自己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自从你知晓萧云祺还活着了之后,才与我心生间隙的对吗?你还想同他在一起,像以前那般对吗?可你又知不知道他为何要让你嫁给我?”

  她怔了怔,对于落镜笙的话她从不曾怀疑过,因为她知道她的萧哥哥始终是那个萧哥哥,从来没有变过。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心中隐隐生出一阵不安感,她抿了抿唇,没有搭他的话。

  “你不想,还是不敢知道?”

  他笑了笑,朝她走进,脸上的醉意里夹杂着一丝阴险的气息。

  “你以为他有多爱你?我告诉你,他不过是想利用你来控制我罢了,他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也知道我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将来若是与我反目,你会是他最大的筹码,不然你以为他会这么好心成全你与我的亲事?”

  他还在笑着,眸光不曾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神情。

  “不,你骗我。萧哥哥他不会这么做的!”被他的话震慑到,宋轻歌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激动。

  “萧哥哥...你这声萧哥哥叫得倒是亲切。你唤他一声萧哥哥,他却未必会领你的情。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是他利用完之后便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段忘尘就站在他面前,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落下,不带一丝温度。

  “萧哥哥不会利用我,是你喝醉了在这胡言乱语!”她吼着他,不信他说的这番话,一句也不信。

  他没理会她的大吼,依旧紧凝着她,“他是不是告诉你当初他把你从火场中救出之后,是我强行从他手里把你抢走的?”

  “对,就是你当年太心狠手辣,才让我们分离了这么多年,才让我信了你这副虚假的面目!”宋轻歌朝他冷斥。

  “可他唯独没有告诉你,是我告诉了他是你爹害了萧王府,他便一把扔下了你,自己想要逃回萧王府的。这么多年来,他在无峦山上日日都惦记着你是没错,可他惦记着你不过是想要利用你罢了。阿歌,是你太过天真。”

  他说着说着,最后的话里带了一丝心疼。

  宋轻歌尖叫一声,用双手捂住耳朵,大喊,“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冰冷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落下,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心口上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绞得她又疼又难以呼吸。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些话,这段日子以来,她心中本就积郁着沉闷,此刻被他这么一挑拨,俱爆发出来。

  “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待你的,我对你的情意才是真的。”他抓住她的双臂,一把噙住她的唇,将她紧紧禁锢在他怀里。

  宋轻歌在他怀里挣扎着大叫,用脚不停地踢他,此刻的她脑子一片空白,心中满是落寞,只想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屋子。

  “你放开我!”

  可她的挣扎完全于事无补,醉了酒的段忘尘完全没了理智。

  冰冷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消无声息,却能刺破人心。在她几近绝望之时,屋子的门被人一把推开,落镜笙走上前一把将段忘尘推开,将宋轻歌护到怀里。

  “你还敢到这来?”

  见到他,段忘尘冷笑一声,下一刻,便朝宋轻歌出掌,让她躲闪不及,落镜笙直接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将她护在怀中,替她挡了那一掌,还未回过神来的宋轻歌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声。

  段忘尘冷哼一声,他预料的没错,落镜笙定会帮宋轻歌挡这一掌,他便故意朝她出掌。

  他受了那一掌却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立刻转回头与他过招。他出手招招凌厉,好几次段忘尘都几乎要招架不住。

  落镜笙冷着脸,出手只越来越狠,一点余地都没有给他留。

  段忘尘喝了酒,与他过了几十招之后便招架不住,被他一掌打在心口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侍书听到打斗声赶过来时,只见到昏倒在地的段忘尘,屋子的桌椅俱被一股强劲的内力震坏了。

  他没看到宋轻歌,可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将段忘尘扶起来,带他回去疗伤。他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了血色,看起来受的伤不轻。

  “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松手,松开手!”

  从屋檐上落下,站在昏暗的青石板路上,宋轻歌朝他大吼,挣脱开被他抓住的手腕。

  “阿歌,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怨言,我们都回去再说好吗?”空中正一下一下闪着闪电,还伴着雷声,像是很快就要下雨了。

  “表哥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她脸上的泪痕被夜风吹干了,眼角还噙着泪珠,她的脸上满是失落。

  “当年我是抛弃了你没错,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放下过你,现在也只想对你好。”

  当时的的情境他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解释,那是情急之下他不得不那么做,听到她是害死他们萧王府一家的仇人的女儿的时候,他的内心几近崩溃,一心只想跑回萧王府看是不是真的,所以才把她扔下。可是,段忘尘并没有给他回去证实的机会。

  “可你真的那么做了,你也对我撒了谎,你也是在利用我。萧哥哥,从小到大除了爹娘,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你怎么能骗我?”

  有闪电的亮光映照到她脸上,落镜笙从她的脸上真真切切看到了一股悲凉感。

  “是我,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看到你跟段忘尘那般好,完全忘了当年我们二人的情分,所以才生了那样的念头,阿歌,是我的错。”

  在这件事上,他无从解释,他确实是利用了她。

  “我与表哥好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你还活在这世上,当初你若是能早些回来找我,我便不会想要嫁给表哥,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宋轻歌朝他喊着,满腔的撕心裂肺在她的心口上嘶喊。

  “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错了。”落镜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怀里,将她紧紧抱着。身旁有风刮着,吹起他们二人的衣袍,月牙色的长袍和一片碧色的裙角交织在一起,卷起一阵阵悲凉。

  “可是,你怎么能利用我?你怎么能?”宋轻歌被他紧紧抱着,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双眼睁着,朝他喊着,声音嘶哑。

  双手不停地捶在他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十分用力。

  若是平时,无论她怎么捶打他都不会感到疼痛,可此刻他却紧紧拧着眉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方才为了挡住她,他受了段忘尘一掌,受了内伤。

  有雨滴从空中落下,滴落到他们二人的头顶上,伴随着雷声闪电。雨滴滴到他吐在青石板的鲜血上,溅起一滴又一滴的血迹。

  宋轻歌的手还在他的背上不停捶打着,他一声都不出,只默默受着。雨水冲刷在他们二人的脸上,连同她的泪水,他的血迹混在一起,从青石板路上流走。

  “那时候我一回到长安城便得到了段忘尘想娶你为妾的消息,心里生气得很,我想着既然你这么想嫁给他,我便正好能利用你,将你安插在他身边,也算是种下了一枚棋子。

  可是阿歌,我并不是真的想利用你,我忍不住,不想看到你承受这么多东西,特别是当我知道你在侯公府中这么多年来过得也并不好时,我便后悔了,后悔利用了你,不该让你嫁给段忘尘,该一早就把你从他身边带走。”

  倾盆的大雨从空中落下,他的声音虽然变得越来越小,却带着别样的温度,在她耳边一直响着。

  那些话,宋轻歌一句句都听到了耳中。

  她捶在他后背上的次数慢慢减少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从小到大,我最欢喜的便是你,那份情,一直从未变过。所以我偷偷藏了一朵干枯的金雀花在书卷中,就是想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忘了一个人,一个曾经说要将我捧在手心里,要给我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的人...”

  “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从未忘过。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在侯公府里碰见你时,那时候我与我近在咫尺,可我却不能抓住你,也抓不住你。那一刻,我的心口上就像是被一把利刃插着,疼得不能自已...”

  所以,他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便靠在长廊的墙面上,紧紧捂着心口,脸上布满痛苦。

  只不过她没看到,她只看到一抹白衣蓝袖,便离开了。

  她的泪水一直没有停过,不知道伴着雨水流了多久,直到听不到抱着她的人说话了,她才摇了摇他,“萧哥哥,萧哥哥...”

  再摇了一下,他的手从她背后慢慢滑落下。

  她慌了,急忙将他扶住,才发现他的衣襟上全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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