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说“金大坚,你和李进义是不是朋友,你怎么没想过,是李进义希望自己呆在监狱里不结案,这样,才能逼得官府查清楚这个案子。”
金大坚就是一愣,他压根就没想过李进义的心思就是案子上,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杨志忍不住摇了摇头,江湖人物的想法与纯粹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杨志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金大坚“你们昨天的酒会还有哪些人,是不是都在春风馆。”
金大坚点头说“还有两个人,郑嘉正和李助,都还在姑娘房间里休息。”
令狐荣想起花家案子里的那封信,抱着碰大运的心思,立即吩咐老鸨“把两位公子请来。”
杨志晓得令狐荣的用意,心中暗喜;不多一会,两个人就跟着老鸨来了,郑嘉正就象金大坚说的,看上去是很平常的一个人,李助则身材高挺匀称,相貌英俊,手里握着折扇,一举一动间,说不尽的洒脱。杨志现在遇到的高人多了,有的是办法和手段,三个人脚步传来的时候,杨志就注意倾听,李助脚步落地用力均匀,绝对是练过武的人。
杨志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试探一下李助,陈东意外地感叹道“孟子言,恻隐之心,仁之端。”
杨志笑笑说“仁是在心里,不是乱做好人,陈东你既然以天下为己任,如果有一天,你身居高位,执掌一地,是要仁,还是要百姓安康。”
陈东傲气地说“有仁自然安康。”
杨志丝毫不动怒地说“我们就说说王安石吧,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令狐荣等人脸色大变,这是王安石当年为推行新法,向神宗皇帝的进言,也是元祐党人和旧党指责王安石的罪证之一;杨志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不知道这话惊世骇俗。郑嘉正立即反驳说“当年因变法而生旱灾,神宗皇帝罢免了王安石,天降甘霖,难道不是上天的警示吗?”
杨志摇头说“当年司马光接替了王安石,也没有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灾异谶纬之学,只是安慰自己而已,难道王安石不执政的那些年,大宋就没有了天灾?只不过在你们眼里,又变成了自然灾害罢了。”
李助冷笑道“杨捕头不愧是蔡京的弟子,按照你这么说,花石纲、括田法都没有造成灾害?”
这一位也算是大胆的,虽然民间沸沸扬扬在说朝廷要取消花石纲、括田法,可是宋徽宗的圣旨毕竟还没有下;杨志微微一笑说“这些东西取消了,老百姓就过上了好日子,那为什么每朝每代都有穷人,杜甫怎么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现在方腊、宋江的造反真的是吃不饱饭?司马光写《资治通鉴》,正是因为没有找到对路的方法,只能希望后人以史为镜。”
令狐荣经验老到,隐隐约约感觉杨志似乎是有意挑起争论,果然郑嘉正反击道“民不加赋而国用饶,这是王安石的宣扬所在,可是田地有限,人力有数,天下岂有凭空生财的办法,像括田法,难道,没有剥扣百姓之财?”
杨志很想告诉郑嘉正,这片土地后来养育了宋朝十倍以上的人口;想想杨志说“书生空谈,岂有正果,你既然已经是进士,就不能先入为主,从王安石变化到括田法,最关键的还是执行的人,是不是在其中变通执行。所有的法规最忌讳的就是这两个字,只要有变通,最后的坏结果都是落在一般百姓身上,对于那些当地的权贵是很难波及的。就象那个献《流民图》的郑侠,到了英州,说是地方上百姓资助,一般百姓在那时候按说自己都难以活下去,资助的人还不是当地的富人。”
郑嘉正顿时眼就红了,暴躁地说“不许污蔑我爷爷。”
陈东一声长叹,杨志说到一半他就猜到了杨志的用心,可是郑嘉正还是被挑动了神经,说了出来;虽然现在元祐党人已经淡泊,朝廷也放开了对他们后人的使用,但是朝中大部分的人还是当年对付过元祐党人的官员,郑嘉正的身份暴露,对日后的仕途肯定是有影响的。杨志已经板起了脸“郑嘉正,你知道李进义送伞给女子一事,有没有对外人说过。”
“没有。”
“真的没有?”杨志和令狐荣都看见了郑嘉正脸上的那一丝迟疑,令狐荣厉声问“这是为你好,有什么情况都说出来。李助,你是怎么和金大坚他们认识的,你会不会武功?”
令狐荣虽然是个押司,但也是捕快出身,对于察言观色是熟稔无比,他看出来郑嘉正有隐瞒,怕杨志在郑嘉正身上浪费的时间过多,直接把话题转到李助的身上。李助不慌不忙地笑道“回押司,小生是淮西来的考生,五个月前来汴梁,和金兄他们是在酒会上认识的,感觉志同道合,所以成了朋友。”
杨志轻笑道“李公子,我什么时候介绍过我的同伴,说他是押司?”
到了这时候,杨志已经能确定,眼前的李助就是王庆信中提到的李助;李助勉强说道“我是在路上见到的时候听一个朋友说的。”
令狐荣大笑道“李助,我在汴梁城的身份是致和商行的掌柜,最起码两年没有出过现场了,你那个朋友是谁,在哪里见到我的?”
这次连杨志都愣住了,他只知道令狐荣在古桐园里是押司,没想到令狐荣在外面还有一个掩饰的身份,一下子把李助逼进了死角;李助要是一开始说自己是猜的,还是能圆场的,可是李助后面的解释让他无法再换个说法。此刻,哪怕是金大坚等人,心中也充满了怀疑,不敢再多说一句。
一缕琴音突然传来,仿佛清清流水,在田野间潺潺而流,小草竞相从土里冒出了头,万物在春天次第而醒,阳光下一片和煦。喜欢钑龙请大家收藏x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