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上路了!”他又说了句同样的话,语气冰凉凉的没有丁点生气。
我站在阴暗的屋内,突然看向屋外,好一会才适应刺眼的阳光,我才看清楚站在门口的身影,确实是裹在黑袍里,而他头顶是一把黑伞,跟抓我的阴司殿鬼差不同。
“这位鬼爷,谁该上路了?”我问。
屋里一共四个人,他不可能是来抓我和陈忆华的,而大娘和小孩两人都没有将死的迹象。
鬼差好像没听见我话似的,理都不理我,直勾勾的瞪着跪在我跟前的老婆子。
此刻,老妇人像被电了一下似的,孱弱的身子骨瑟瑟的抖,身子一软竟趴在地上,无力的朝鬼差那边爬,爬到鬼差脚边,重重的磕头,额头磕在黄泥地上,沾上一层厚厚的黄泥,从黄泥里又隐隐的渗透出一片殷红,有血流了出来。
陈忆华看见老妇人额头流血,她咬着唇,拿出手帕想帮老妇人包扎伤口,而老妇人却完全不搭理陈忆华的好心,磕头的动作一直没停下,她不停的念叨:“再给我点时间吧,求求您了,再给点时间吧。”
我一瞅这情况,大娘是知道鬼差干嘛来的,而且鬼差这次来并不是第一次,似乎之前就有过啥约定,但明显留给大娘的时间不够充裕。
黑袍鬼差微微抬头,没有看地上磕的头破血流的大娘,而是朝我看了眼,他也没吭气,举着黑伞就默默的离开,跪在地上的老婆子好像得到大赦一样,感恩戴德的咚咚磕头,直到黑袍消失在黄泥路上,老婆子才缓缓站起身子。
“大娘,你这咋回事啊?”我问。
“没事,没事。”
她虽然说没事,但我发现她眼神恍惚,她走到溺水的孩子房间,然后就给门关上,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一看这情况,大娘是想让我跟陈忆华自己离开,陈忆华狐疑的盯着大娘进去的房间,小声说:“国强,我觉得很奇怪,这村里除了年幼的小男孩和年迈的老大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没。”
“可能是进城打工吧,在农村种一辈子田地,啥时候是个头?”
“这样吗?”
陈忆华听完我的话,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接着说:“咱去别家看看吧。”
陈忆华没等我同意,她拉住我胳膊就往外边走,由于我刚才救了小孩,村里很多老大爷都看见的,他们都热情的跟我打招呼,也就是笑一笑,说得亏这小伙子热心肠啥的,这时候陈忆就跟大爷套近乎,对一位面相和善的大爷说讨碗水喝。
老大爷估摸七十多岁,满头白发,瘦高的身材穿一身白大褂,陈忆华说讨碗水喝,他愣了一下,才说:“俩后生救了她的娃,水都没给人家喝,哎,上我家来吧。”
大爷一脸笑容的将我俩领进屋,说:“我这村啊,偏僻着呢,好些年没有外地人来过咯。”
屋里打扫的很干净,也没啥物件,一张竹席和竹椅,木板墙上帖着破旧的电视剧连环画,八仙桌上摆一台黑白电视,而在电视机后边的木板墙上,竟然挂着一张年轻人的黑白相片。
陈忆华一眼就看见遗像,偷偷扯我衣角,朝我挤眉弄眼的,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趁大爷去厨房倒水的功夫,我小声对她说:“你们女生的第六感,还挺强的嘛!”
陈忆华俏皮的朝我皱皱鼻子,大爷从后屋端来两杯凉茶,我赶紧站起来双手接住,说了句谢谢,跟着说:“大爷,不满您说,我是一名道士,瞧着您村风水挺好的,应该是风调雨顺、人丁兴旺的富贵村,可我在村里兜了两圈,发现……”
大爷一听我是道士,说他村里的风水还不错,他脸色立马有了异样的变化,一下子站起来,阴着脸,瞪着眼,将我手里的茶杯抢过去,说:“走走走,我们村不欢迎神叨叨的道士,装神弄鬼,走远点!”
我跟陈忆华一下子就懵了,这老头的脸咋跟梅雨季节一样变的太快,我一句话没说上,他就翻脸不认人,推搡着我俩和陈忆华出门,这还没完,老大爷竟然站在大门口扯着嗓子吆喝:“这两人是道士,大家一起赶他们走!”
很快。
村里的大爷大娘,中年大妈,全都扛着铁锹和锄头跑出来,我还没明白咋回事呢,一大娘就朝我丢了根烂黄瓜,我瞅他们怒气汹汹的,赶紧拉住陈忆华,一口气跑到村口,才敢停下来喘气。
“道士怎么招他惹他了?一村人都要打要杀的!”
我心里窝火的很,我他娘可是救了你们村溺水的小崽子呢!
陈忆华呼呼的喘息,身体也跟着起伏,脸上流淌的汗水沾了几缕长发,我突然的看她一眼,心里忽的砰砰跳起来,幸好她没发现我的异样,喘口气说:“这个村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连着两家都挂着男丁的遗像,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其实我这会的心思还没从陈忆华身上回过神,所以她问我话,我都没细想,陈忆华接着说:“咱再找土地问问。”
我寻思能行,土地爷在这里守一百年,多少知道一点事。
我俩就又往土地庙走,到了土地庙跟前,我喊了几声土地爷,却都没回应,我心里一急,就对着土地神像说:“你再不出来,我就可要磕头作揖了啊!”
刚才拜祭土地庙的时候,我才拜了一下,土地庙就出现了裂缝,我一直好奇,这土地庙我咋就不能拜呢?
“该说我都说了,没有说个,那都是不能说的!”
小庙里的土地神像突然张张嘴,满嘴都是不耐烦的语气,我没废话,直接问他:“这村里的男丁都死了?我看见家家户户都挂着遗像,咋回事?”
土地神一听我这话,一缕白雾从庙宇内部飘出来,瞬间在我面前形成一个举着黑伞的老头,他挠着脑壳,说:“是的,都死了。”
“怎么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那些老幼妇孺却都精神的很?”我一想刚才那些扛锄头举铁锹的大爷大妈,心里都隐隐的后怕。
“生死有命,我只是一小小的土地,若想知道具体原因,你得去地府问一问阎君。”
土地爷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同时透着无奈,他拍拍我肩膀,但没说话,似乎是想让我理解他。
我心底也明白,修道一生,能成为一方土地,确实挺不容易的,我仗着自己是茅山传人,有张天师印,以及跟信尧杰的关系,一直强他所难,说不定会连累他受到惩罚,我心底也过意不去,我说:“行吧,不为难你。”
陈忆华一看我放弃追问,她虽然不明白,但也没说话,土地爷一转身就回到庙宇内,我给他烧了几把香,也就离开了石碣村。
回天门村的路上,陈忆华疑惑的问我说:“土地爷肯定知道内情,为啥不说呢?”
我一瞅她在嘀咕这事,笑了笑,说:“其实他已经告诉我们了!”
“啊?什么时候啊?我怎么没听见呢?”陈忆华停住脚,愣愣的看着我,满脸不解。
我说:“本地发生的任何事,土地神不需要亲眼所见,公道是非他都一清二楚,但他却不愿意告诉我,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陈忆华奇怪的摇头,说不知道,我告她说:“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你想啊,土地爷提醒我李大爷的魂魄跟阴司殿有关,而刚才我们见到的黑袍鬼差就是穿的阴司殿的官服,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石碣村所有男丁全部死亡,肯定跟阴司殿脱不开关系,土地神哪敢得罪阴司殿告诉我详情!”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个回事,那我们就不管石碣村的事了?”陈忆华似乎有些不甘心,一想刚才大娘磕头流血的样子,她咬咬牙,说:“到底是啥事,那位大娘要磕破脑袋求鬼差呢?”
我也很好奇这事,但关系到阴司殿,我也不敢妄自下手,自己是个几斤几两的东西,我心里有数,安慰陈忆华说:“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下边有人,试试能不能托关系。”
陈忆华朝我瞪一眼,说:“别人都是上边有人好办事,到你这成了下边有人,嘁。”
我嘿嘿一笑,虽然话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么个理,信尧杰在地府做判官,地府在地底下,我这可不就是下边有人吗?
我们一路聊到天门村,林老躺在院子里的稻草上晒太阳,我远远的喊他一句,林老抬头看见我跟陈忆华回来,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我走过去,问他身体怎么样,林老说好多了,就是骨头凉飕飕的,晒了半天太阳也不见好,我琢磨他这应该后遗症,毕竟年纪大了,高度紧张的时候突然受到惊吓,昨晚没翘辫子都是奇迹。
我让他再晒会,心想该怎么将李大爷的尸身保护起来,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尸身撑不过三天就会腐烂发臭,到时候就算找到李大爷的魂魄,他也没有身体可用,我边想法子边往进了屋子往厢房走,而一推开门,我眼睛就瞪直了……
这会,陈忆华也走了过来,她一瞅地上的门板空荡荡的,惊诧的喊林老,问:“林叔,李大爷的尸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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