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挣扎,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别动,是我。”
我回头,借着月色看到了盛博远深邃的双眸。
他放开我,拉着我躲到了假山后面隐蔽的地方,捏出了小袋粉末放到了我手里,淡淡道,“你把这个想办法放到徐家邺兜里。”
我看着那袋类似粉笔末的东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他要是安然无恙地出去,我会死无全尸。”
如果只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就可以打垮他,那么徐家邺就不是徐家邺了。
“我知道,”他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了我手里,“市长今天在,你只要把这个东西放到他的兜里,短期之内,你完全可以离开。”
“你不是想要他死?”我这样问他。
他黑眸锁在我的脸上。直接弯腰将我揽在了怀里,“我希望你离开,我跟他的恩怨,你就帮到这里。”
我无法辨认他话里的真假,就像徐家邺说着喜欢我,却硬生生毁掉南微一样。他们都是我不能够去相信的,我下意识地踩了他一脚,捏着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兜里,直接越过他往前走。
“记住你说过的话。”
走到宴会厅后门的时候,徐家邺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最后停在了我的身上,四目相对,我竟然有些心虚。
手已经沁出汗渍,我捏着裙摆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看着他微微拧着的眉心,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我有点渴,但是宴会厅里都是酒水,你不喜欢我喝酒。”
之前有一次,不小心找到别墅的酒窖,被徐家邺发现的时候,我正抱着酒瓶在撒泼,然后面临我的,就是折腾到下不了床。
我视线环顾了下周围,偷偷地踮起脚尖在他脖颈吹了口气,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就不要生气了。”
平常这种女孩子撒娇的戏码,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但是今天例外。
徐家邺扣着我的腰肢带进了怀里,挑起我的下巴,罔顾旁人的目光,就是一记深吻,我双手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西装下巴,掩过众人的目光,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徐家邺的口袋。
那种感觉就跟做贼心虚一样,心跳都蔓延到了嗓子眼。
然后的一切顺理成章。
我们临走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一个小公子哥,指名道姓地说徐家邺知法犯法,这可是在盛家,徐家邺并不能拿着枪杆抵在别人的脑袋上,最后甚至惊动了市长和其中的一些政要人员。
徐家邺松开我的手,将我送进车里,从容不迫地吩咐司机开车送我回去。
我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他茕茕孑立的身影,万众瞩目地矜贵从容,可是我心里的那根弦却紧紧绷着。
司机车子开到半路,我捂着肚子低叫,“可以停一下车吗,我刚才宴会上好像吃坏肚子了。”
我捂着肚子直接缩在了一块,司机到底还是打开车门让我下了车。
他跟着我,怕我跑掉。
我重新上车的时候,他在我身后,我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往外踹了一脚,反锁车门的同时扑到了驾驶座。
司机被锁到了窗外,我却出奇地冷静,拧着车钥匙,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踩着油门急驶了出去。心惊肉跳的同时有着隐隐的快感。
我想要摆脱徐家邺,这是我目前最后的机会,我只想过我的安稳人生,甚至不想去为南微报仇。
可是历史又再次上演。
当我越过国道往郊外的时候,身后出现了无数辆黑色的奔驰,而为首的,是熟悉的古思特。
我眉心一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才发现那袋白色的粉末,安然无恙地躺在我的口袋里。
我又再一次失手了。
可能就是在他推我上车的时候,他送回来的吧,其实他早就知道,什么都知道,却看着我自娱自乐地在他面前故弄玄虚。
悲愤又绝望。
车子在高速行驶,后面的车还在穷追不舍,我看了眼后视镜,显眼的古思特已经逼近,道路前面是近在咫尺的夸岸大桥,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或者就这样死掉,是不是就解脱了。
不用因为其他东西所负累,不用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
车子装上桥头的时候,我脚下的油门已经踩到了最底,汽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安全气囊也因此弹了出来。我甚至感觉到有血迹从我额头划过了眼睑,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有无边的快感在我的神经末梢不断雀跃着。
迷糊中看到男人向我奔来的身影,但我实在是太累了,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我慢慢闭上了双眼。
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看到了南微,看到了一切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四周迷雾很大,无边无际的沿海线几乎让人窒息。
然后我看到了徐家邺浸着寒意的眸子,我下意识地逃离。可四周都是飘渺的烟雾,看不清前路,又无法挣脱束缚。
为什么临死的时候,还要让我看到徐家邺呢。
……
蓦然惊醒,四周是白色的墙壁,房间里还带着淡淡的百合香。我看着明亮的天花板,突然笑出了声。
即使死掉,也还是无法挣脱么。
“是不是在想,你命怎么这么大,都这样了还没有车毁人亡。”
男人的声音很讽刺,我听着徐家邺的声音。却做不出任何表情。
如果此时此刻,我能看见自己的眼睛,那里面一定是无边的绝望。
徐家邺大掌掐住我了的下颚,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你看看,老天爷都不愿意收你。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我却只是笑。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呢,我的命运,一开始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从来没有一点妥协的余地。
医生过来检查的时候,还连连说我命硬。这么大的车祸,我只是腿骨移位,肋骨断了两根,可是相比较于现在的伤,我宁愿去死。
徐家邺垂眸看着我,冷峻的五官带着浅浅的嘲弄。
他说。“安安,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宴会上的陷害,还是我不遗余力地逃跑,又或者都有。
我苍白地挑起了唇角,苦笑道,“徐家邺。你都把我送到别人床上了,不觉得我待在你身边很恶心么。”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瞳眸缩了缩。
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安安,”他微微俯身看着我,英俊的眉眼是别样的专注,“我说过不要试图挑衅我,盛博远可以把你虐地连渣都不剩。”
我冷笑,“你不也是一样。”
反正他们两个,都是我惹不起的。
我现在一无所有,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支撑我活到了现在。
他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呛地我咳嗽了几下,带动着我的伤口疼痛欲裂,他说。“安安,你知不知道,你撞死了我的孩子。”
我脑袋嗡嗡作响。“不可能!”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盛博远明明让医生检查过的,我没有怀孕!
徐家邺抬眸睨了我一眼,嗤笑道,“你以为自从你回来以后。我为什么很少碰你。”
除了我回到他身边那晚,再就是前天我提出晚宴那晚,我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怎么就犯傻到了这种地步呢。
“最近一个月,你喝的汤里面,都是加了安胎的药方。”
他说地很轻巧。指尖的烟雾送到了唇边,竟然有着难以言喻地苦涩,不过转瞬即逝。
到了现在,究竟是盛博远在骗我,还是徐家邺,我已经看不清了。
就算我有了徐家邺的孩子。那又怎么样呢。
我是不可能生下来的。
我闭了闭眼,感觉到眼眶有些湿润,“徐家邺,我早就说过,这个孩子留不住。”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徐家邺沉闷的呼吸声,我咬着唇角,到底还是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安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家邺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响起,我听见了他仓皇而悲凉的声音。
他说,“安安,我放过你了。”
我从来没想到,这句话是以这样的方式从徐家邺口中说出来,明明应该是快乐的但是却开心不起来,甚至心脏有些微微窒息和苦涩。
时间在悄悄溜走,徐家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除了每天固定的一日三餐,我在医院待了整整三个月。
他不出现。却不让我出院。
最后他出现的时候,是我出院的那天。
那辆黑色的古思特就停在医院门口,徐家邺穿着千篇一律的西装衬衫,五官冷峻,英俊的眉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坐上车,身侧是男人清冷的气息。他垂眸看着手机里的ipad,最后递到了司机手里,“把车停在这里。”
一路上,他瞌着眸子没有说话,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司机毕恭毕敬地帮我打开了车门。
徐家邺这时睁开了狭长的双眸,淡淡地睨了我一眼。
他说,“祝你好运!”
路边秋意凉薄,我站在月色清冷的大街上,愣愣地看着那辆古思特的后灯,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好像是放过我了。
我刹那间又哭又笑,眼泪淌了一脸,但却奋力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