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
增寿承认,他和罗凡被打包扔出京城,对岑国璞就带着一种偏见的,他认定能杀伐决断剿灭天圣教的岑大帅,定然不会如市井间传闻的那般斯文儒雅,慈不掌兵,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他早早预设立场,将自己放到岑国璞的对立面上,此刻被岑十三这么一提醒,猛然醒悟到:自己知道两宫太后派他和罗凡去天京是调查天圣教财宝之事,可圣旨上写的是劳军啊,视察一番显示朝廷的恩德。岑国璞这样的人,能用兵六年打败天圣教,那不是普通人,如何能将自己和罗凡,这俩京城纨绔放在眼里?
因为他被人弹劾就是真的有错吗?那自己还经常故意胡闹,害得诚亲王因治家不严多次被弹劾。
难道岑十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岑家是被人陷害了,自己从踏入这县城就陷进一个阴谋之中?短短一段路,他心里百折千回纠结万分。
他神思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被岑十三扶到一间偏厅坐下,岑十三还高声喝道:“郎中呢?快叫郎中来。”
静下心来,增寿才觉得害怕。方才他一刀砍下那尸体的头颅,他还记得那人头骨碌碌滚落到自己脚边的感觉,还有砍断胳膊时的咔嚓一声,恍惚中好像回到在郊区庄子里的时候,他忽然抱住岑十三的胳膊,叫道:“别走,我……害怕。”
“不怕,不怕,都过去了。那尸体,被烧化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砍掉了他的头,砍掉了。咔嚓,还有胳膊,咔嚓一声。”这是增寿第一次杀人,如果那尸体还能叫做人的话。
“那已经是死人了,没事的,那人早都死了,砍掉就砍掉了,不是你杀人。”
岑十三回身,轻轻抚着他的背,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他的手宽大温暖,增寿紧紧地靠着他,从外面看来,很像两个男子搂抱在一起。
“增小……”
罗凡的声音响起。
“啊?”
增寿抬起头:“罗黑子,你怎样?”
罗凡脖子上缠着纱布,看着有点怪异。
“还好,随身带着金创药,你们这是……”
罗凡想不到,怎么这会功夫,增寿和岑十三就这般熟悉了?之前他们俩不还是同仇敌忾,认定被岑家耍了吗?
增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抱着岑十三的胳膊不放,整个人都蜷缩在人家怀里,他脸一红,急忙松开岑十三,低声道:“原来这县里只有岑家有救火队。”
“那四具尸体都烧成灰了。”罗凡叹口气,看向岑十三的目光中充满愤怒。
岑十三很是诚吭:“副使大人也一定认为是我岑家捣鬼,我岑十三可以对天发誓,这四具尸体和我们岑家没有任何关系,天源当的人参与尸体倒卖之事,是我失察,但这四具尸体为何出现这些变故,我真是一无所知,也绝对和我家无关。方才增……正使说尸变,十三斗胆问一句,两位大人可否直言相告到底发生了何事?”
经历这一场,罗凡也有点恍惚,无法认定这些事是岑家所为还是天圣教所为。若说装神弄鬼,显然天圣教更为得心应手,
罗家世代武将,子弟只知忠心为国,对权谋之事并不擅长,是以家人才让他进九门提督府学习,只是他性格直爽,在那一年多,也不见什么长进。虽然如此,毕竟是贵族青年,自视甚高,忽然受到挫折,马上就开始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从这点上说来,罗凡和增寿还真是如出一辙,阅历太浅。
罗凡受了伤,精神有点萎靡,增寿看他一眼,斟酌后开始讲起进入这县城后遇到的怪事来。
岑十三听了大概,认真地问:“你们可曾问过这县城的人,此地是否每天都有个长寿面摊子出现?”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多年,从未见过这么一个摊子,什么寿命长长,面断寿断,一个卖面的说这么古怪的话,大家一定会有印象的。”
增寿腾地站起身,吓了罗凡一跳,岑十三站在一边扶了他一把道:“已经去叫郎中,你这是做什么?”
“去看那个牛皮,赶尸的牛皮,如果我们自从进城就被人骗了,那赶尸的人也会有问题。”
这时陆县令哭丧着脸冲进来:“大人,大人,那个赶尸匠,死了!死在牢里了!”
没人知道赶尸匠牛皮是什么时候死的。他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内,防止他和外界通话,门上只有一个可供一只碗进出的小窗,狱卒也不会时刻看着他。方才忙乎着救活,陆县令存了个心眼,担心牢房的犯人有什么轻狂,便打开门一间间牢房查看,等查看到牛皮那间,看到此人靠在墙上一动不动,仔细一看已经气绝多时了。
“大人,请看。”
陆县令推开铁门,触目惊心的不是靠在墙上,蓬头垢面的尸体,而是正对着门的墙面上四个血红大字:行尸走肉。
尸!增寿浑身抖了一下,往后一个踉跄,岑十三正好站在他身后,牢牢地拖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小心,”
“这是什么!”
增寿指着那是个大字问。
“大人,这牛皮死前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了这四个字,不知是何用意。”
罗凡上前一步,检查牛皮的尸体。
“怎样?”
增寿心想若是服毒而死,这县衙之内必定有牛皮的同伙。
“自断心脉,原来此人竟身怀高深武功,我真是见识浅薄,之前完全没有发现。”
罗凡叹口气,这一晚上,他真是备受重创,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曹大勇呢?”
增寿慌忙问道。
“活得好好的,不见异样。”
陆县令话音刚落,忽听着外间一阵喧哗,有惨叫声传来。
天啊,又出了何事?陆县令几乎套崩溃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太爷,太爷,有个犯人疯了,抱着别人就啃咬,生生地撕下别人的耳朵鼻子!”
衙役跑来,惊慌失措。
“拉开,赶紧把人给我拉开啊。”
陆县令气的跺脚。
“那人如有神力,我们几个人都拉不开,陈老三也被咬住了,手腕上活活地给扯下一块肉去。”
“那发疯的可是……曹大勇?”
增寿声音微微发抖。
“对,对,就是那小子,看着麻杆一样,怎么这么有劲。”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墙面,那上面四个红字,鲜血淋漓,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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