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其杰这句话如同在屋中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整个房间立刻没了声音。马士英没想到福王朱由崧能这么狠,居然玩起了釜底抽薪这个招式。
马士英手中的权利全部来自江北四镇,现在四镇中有三镇已经支持朱由崧,没了军队的支持马士英也就失去了拉拢的价值。
江北四镇是南明前期一个重要地方势力,为了剧情的发展这里就要稍微讲一下江北四镇的来历。
在朱由崧未登基前并没有江北四镇这一说法,江北四镇是朱由崧登基后,册封拥立自己登基的江北四大总兵的统称,这四个人手握兵权,再加上因为拥立之功,朱由崧又给他们任命地方官、在当地征税的权利,所以这四个总兵才被后世称为江北四镇。
江北四镇最有战斗力的就是翻山鹞子高杰,这个李自成的一眼连襟因为反叛了李自成,所以和农民军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自然也是最为忠于明王朝的军阀。高杰在反叛李自成后,带走了李自成最为精锐的三万骑兵,这些骑兵才是高杰的立根之本。
第二有战斗力的是黄得功,黄得功是辽东人,当年跟着辽东悍将曹文诏入关平定流寇,后来曹文诏战死后黄得功就跟随卢九德一直在河南与流寇战斗。黄得功后世评价他为材昭武劲,性懋朴忠,是明末为数不多肯为明朝殉国的军事将领之一。
江北四镇中第三个就是人称花马刘的刘良佐,这个家伙是山西人,常年在中原和流寇作战,不过刘良佐和高杰、黄得功根本没法比。只不过刘良佐运气很好,在几次大的战斗中都跟对了人,积功成为总兵。
如果花马刘还算个将领,那江北四镇中最后一个刘泽清就是废物一个。前三个总兵都是和李自成作战,刘泽清的主要对手就是山东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刘泽清经过几次杀良冒功后也混到了总兵。在崇祯十七年大顺军迫近北京时,崇祯命他率部火速入卫京师,他谎称坠马受伤,拒不奉诏。但是就这么一个家伙运气好的不像话,等崇祯死了他的罪名也无人追究,同时因为刘泽清手下兵力最多,足有三十多万,所以被东林党依仗为江北长城。
你看的没错,这个时候刘泽清是东林党的人,这也是刘泽清明明没有什么显赫的战功,但是偏偏能升官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这个时候这四大总兵并没有后来的那种权位,他们虽然都是统兵数万至数十万的将领,但是还要听马士英这个凤阳总督的军令,这也是马士英的底气所在。
现在马士英听越其杰说自己的底气都跑到朱由崧那里了,这可要了马士英的老命。马士英能平起平坐的和史可法会谈,正是依仗这四个总兵,现在四个总兵有三个要拥立朱由崧,那马士英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这个时候江北四镇只有三个人拥立朱由崧,刘泽清因为依靠东林党,所以他拥立的是潞王,不过刘泽清这个人反复无常,在得知自己势单力孤后很快的背叛了东林党转而归附朱由崧。)
马铖这个时候在地上已经跪了十多分钟,膝盖早已经跪麻了,马铖看屋中几个人都不说话,马铖着急的叫道:“爹,二位姑丈,大哥!你们还在想什么?现在福王已经获得了三个总兵的支持,如果咱们不表态的话,等福王发布诏书监国登基,那咱家可就大祸来了!”
马铖说的马士英当然知道,现在福王没登基,大家怎么说都行,朝廷法度也有不以言治罪这个说法。但是福王登基那就不一样了,福王成了皇帝,你马士英还敢反对吗?那时可就不是意气之争而是政治问题了。
马士英作为老官僚自然知道厉害之处,但是马士英已经和东林党达成协议,自己转过头来就反悔,这实在太不厚道了。
杨文骢听越其杰说完后就知道大事不好,他联盟东林党的事要黄,杨文骢赶紧解释道:“大人,虽然福王已经拉拢三个总兵,但是兵权毕竟在大人手中,大人可以下令让这三个总兵不得擅离驻地!”
马铖听杨文骢这么说心中好笑,这个杨文骢看样子也混过几年官场,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知道,人家兵权在手你以为你一个红头文件就能让人解除兵权?你以为你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吗?
“爹,这种事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大家以为他们还能坚守爹您的军令吗?还有就算他们脑子坏掉了听从爹的军令,可是福王在江北登基呢?皇陵可是在凤阳,登基并不一定非要去南京,福王登基后一封圣旨就能将爹您的官职一撸到底,到时候怎么办?”
马铖说的这席话真说到马士英心中去了,他以前并没想到手下的几个总兵不尊军令怎么办,南京那帮东林党也天真的很,他们以为拉拢了马士英就可以节制江北四个总兵,但是他们忘了这是什么时候,拥立皇帝可是天大的功劳,江北四总兵那能这么老实听你们摆布?
马铖看到马士英神色犹豫,继续在边上煽风点火:“爹,您虽然是凤阳总督,但是儿子估计那帮东林党也不可能让你入阁吧!最多给您一个兵部尚书!但是儿子估计,给了您兵部尚书后就会打发您到扬州督师,到时候您虽然官职上来了,但是手中权力不跟现在一样吗?可是如果爹您拥立福王就不一样了,福王手下根本没有重臣,只要爹投靠过去,儿子估计最起码能给爹一个入阁的身份!”
如果刚才马士英还在犹豫的话,马铖刚才这席话可是真的打动马士英了!对啊!马士英虽然身份地位都很高,但是在南京那里根本狗屁不是,人家东林党不说别的,够资格入阁的就有十多位,就是轮一百次也轮不到你马士英入阁。你马士英一个从二品兵部侍郎兼凤阳总督就想一步登天?是不是做梦呢?
但是福王这边就不同了,福王虽然能联络三镇总兵,但是够资历的重臣只有马士英一人。如果福王登基上台,必定要依附马士英同东林党争斗,到时候不要说入阁,就是首辅也能做的。
想到自己有资格当首辅,马士英心中十分激动。首辅可是一个读书人的最高理想,谁不想像张居正那样指点江山做一个名臣?
马士英这时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马铖,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子那学的这么一套,起来吧!”
听马士英这么说马铖赶紧站起身来,刚才跪了这么长时间双膝都麻木了,马铖一边扶着椅子慢慢站起一边用手揉着膝盖。
马士英看了看杨文骢和越其杰笑道:“两位,马铖这小子虽然顽劣,但是今天说的也有些道理,大家怎么看?”
马士英这么说其实已经基本同意马铖的意见,只是他作为一把手不好搞一言堂。
“大人,人无信不立,咱们已经在浦口答应史阁部,现在回来就反悔,这不好吧!”杨文骢知道马士英已经做了决定转而拥立福王,但是他还抱着一丝的希望,想要最后争取一下。
越其杰在边上冷笑道:“信义?他们东林党还讲上信义了?当年东林党争国本,说的好听什么立嫡以长兄终弟及,但是现在呢?他们怎么不讲这些了,反而搞了一套什么立贤,这帮腐儒反复无常还讲什么信义?”
马铖在边上听越其杰这么说,赶紧敲开了边鼓:“对!姑丈说的很对!东林党这帮家伙都是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都是粑粑的货色,儿子听说那个东林党党魁钱谦益,在家中有正妻的情况下还用正妻之礼迎娶柳如是,这种破坏礼教传统的老王八蛋肯定扒灰盗嫂子什么事都干!”
杨文骢和马銮听马铖大骂钱谦益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杨文骢和东林党交情莫逆,马銮当年在南直隶读书时更是听过钱谦益的几节课,虽然不能算上弟子但是每次都是持弟子礼的,现在听马铖在这大骂自己的老师马銮脸色自然不好看。
马銮听马铖越讲越难听,忍不住喝道:“二弟!好了,现在研究正经事呢,你就不要说其他的了!”
马铖正说得兴起,嘴角都冒沫子,听马銮这么说才悻悻的结束演讲。
马士英这时已经打定主意拥立福王,虽然他很想靠近东林党,但是眼前拥立福王才能取得最大利益,马士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马士英看了看两个谋士,沉吟一下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顺应天下民心,拥立福王登基!自兴,你和卢镇守关系不错,你先去他那里说合一下,就说老夫想要见卢镇守!”
越其杰听马士英这么说心中大喜,赶紧站起来拱手说道:“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幸不辱命!”
马铖听马士英说的好听心中直撇嘴,没想到老油条就是老油条,刚才还一副为国为民拥立桂王的样子,那知道一看事态不明马上改弦易张拥立福王,看来这帮老家伙一个个都不是善类,自己一个小绵羊跟着这帮老家伙会不会学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