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伦奎的文化水平和明朝历代皇帝差不多,都是小学毕业。这种水平能认齐五百个常用汉字就不错了,至于指望他对国家大政有什么意见那就不用想了。所以朱伦奎在听马铖说完后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叹气说道:“既然如此就按马卿说的办!”
朱伦奎的意思没有出乎马铖的意料,朱伦奎原本就是宗室,明朝因为朱棣的造反成功,历代皇帝对宗室管理非常严格,没有地方官的肯守不准出城十里。所以没有见识没有学问的朱伦奎,对国家大政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只能听手下这些职业官僚的。
马铖听朱伦奎答应自己的建议,刚准备将在城内实行配给制的意见说出来,那知道这时外面一个小太监进来说道:“主子,外面钱阁老求见!”
钱谦益来了,马铖知道大事不好,没想到东林党这帮家伙消息这么灵通,没到半个时辰就知道了南城的事情。其实原因很简单,人家东林党在南直隶经营了将近一百年,虽然马士英、阮大铖之流将东林党高层清除一空,但是人家的中低级官员可都还在。
在聚宝门城上一共两万多士兵,还有大量的中低级官员,这些官员和东林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在事情发生后,很快就有人将消息传给了钱谦益。
钱谦益接到消息后大喜过望,这次绝对是将马家父子连根铲除的绝好机会。不管城外那个朱由崧是不是真的,马铖绝对逃不了一个刻意妄为之罪。如果是假的,你马铖不经审理就将案犯处死,你是什么居心?如果是真的更完,马铖你连太上皇都敢杀,是不是将来还要杀皇帝呢?
钱谦益这个人素养很高,在年纪轻轻时就是南直隶一带有名的青年文人。在万里三十八年,钱谦益更是中得了当年的探花,这种风光让他的人生达到了顶峰。
可这也是他一辈子的顶峰,钱谦益这个人虽然水平挺高,但是骨子里也有中国文人那种瞻前顾后的毛病。中进士后,钱谦益因为是东林党出身,在叶向高等东林大佬的培养下,进了丞相预备班翰林院,当了一名编修。
原本钱谦益应该按照明代固有培养官员的套路发展,先进翰林院熬资历,然后出任地方官镀金,在回到北京担任侍郎一级的重要官职熟悉政务,然后入阁拜相。可是没想到钱谦益这个人除了克自己外还克老子,在他刚中进士的同年,他的老子钱世杨去世,钱谦益没办法只好回乡丁忧守制。
明代丁忧制度是三年二十七个月,可是钱谦益在丁忧结束后朝廷里的后台叶向高却被撵回家了,所以钱谦益的再出山计划就这样被搁浅了。
在天启元年,新皇帝朱由校登基,回家的叶向高重新出山担任首辅,作为弟子的钱谦益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起复出任浙江乡试主考官,转右春坊中允,参与修撰神宗实录。按理说钱谦益这样已经进入快车道,很快就会回到中央担任侍郎,
可是没想到浙江发生了科场舞弊案,作为主考官的钱谦益受到牵连遭到罚俸的处分。
天启二年,老师叶向高被阉党迫害辞官,钱谦益内外交困,没办法只能辞官回归故乡常熟。
天启四年叶向高病死,钱谦益因为水平深厚,也就成为东林党的新一代魁首。这一年钱谦益再度复出,主要承担神宗实录的编纂工作。但是在天启四年魏忠贤等阉党已经成了气候,钱谦益受到排挤,同年受御史崔呈秀和陈以瑞的弹劾,钱谦益被革职回乡。
崇祯元年朱由检登基,作为东林之首的钱谦益自然也要再次出山,可是这次他又得罪了温体仁、周延儒这两个奸臣。抡起玩心眼钱谦益这个知识分子那里是人家的对手,很快温体仁又将钱谦益当年浙江科场舞弊案翻了出来,钱谦益再次被免官回乡。
到崇祯十四年,钱谦益已经五十九了,这时的他对官场对这个社会已经看透了,这时他也不准备再次出山,而是在南京这里寄情山水,和小妾柳如是过着读书论诗的日子。
可是你不想当官,官位却找到了你。在崇祯十七年,朱由检在北京上吊自杀,大明皇帝出现空缺。南京的东林党人开始寻找合适的人选,作为东林头头的钱谦益无可避免的再次卷入政治中。
这次出山钱谦益学滑了,东林党你们想闹就去闹,反正让我钱谦益帮忙是不可能的。正因为当了缩头乌龟,虽然朝廷中马士英、阮大铖等阉党残酷打压东林党,可是钱谦益却安稳如山,在弘光元年的四月份,甚至当上了礼部尚书这一重要官职。
这次马铖拥立新皇帝朱伦奎,钱谦益更是凭空得了一个内阁辅臣的身份。从棋子转变成棋手,钱谦益等了三十五年,这三十五年里钱谦益谨小慎微,害怕自己再次被免官,钱谦益甚至拍起了马士英的马屁,所以钱谦益从内心中十分恶心马家父子,发誓有机会一定让马家父子身败名裂。
所以钱谦益在得知消息后马上动身去宫里,这次他要准备将马家父子彻底排除出权力核心。
进入乾清宫钱谦益一眼就看到坐在绣墩上的马铖,没想到马铖这个丘八都有了座位,而身为内阁辅臣的钱谦益竟然还要站着回答皇帝的问题。想到这钱谦益私仇国恨一起涌上心头,行礼后说道:“陛下,臣参马铖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就是要叛乱,这个屎盆子扣在那个领兵大将头上都受不了,但是唯独对马铖没什么作用。很简单,在两个月前马铖带兵拥立朱伦奎当皇帝,说他有不臣之心连朱伦奎本人都不相信。
“哈哈,钱先生妄言了,朕谁都可以怀疑,就是不能怀疑马卿!”
朱伦奎说完看了看钱谦益,笑着问道:“钱先生,可是与马卿有什么过节?说出来朕可以为你们说和一下!”
“陛下,臣说马铖有不臣之心是有证据的。就在刚才,南门聚宝门外有
人自称太上皇,但是马铖去了不经三法司会审,竟然亲手打死了那个人!你马铖想干什么?是不是那个人受你指使,事情败露后你要杀人灭口?”
朱伦奎原本还满脸笑容,但是听城外来了一个太上皇,马上脸色晴转多云,从笑容变成了满脸冰霜。这也十分可以理解,没有一个皇帝想丢失自己的权位,即使是自己的亲老子也不行,更不要说干老子了。
朱伦奎在两个月前还满心的不想当皇帝,可是当上皇帝后马上开始清除自己皇位的威胁,城内还剩下几个偏远宗室死的不明不白,就是朱伦奎指使锦衣卫下的黑手。
现在听到自己名义上的老子朱由崧回来了,朱伦奎赶紧问道:“马铖,钱谦益说的是真的吗?”
马铖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躬身说道:“陛下,钱谦益老糊涂了,说的都是屁话,臣见过太上皇,南城外那个人绝对是假的,所以臣将他就地正法,威慑宵小!”
钱谦益原本就对马铖印象不好,现在听马铖骂自己老糊涂,气的骂道:“马铖,小儿!你说那个人不是太上皇,那你为什么不放进来详细查问?为什么要在城外打死他?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钱谦益小算盘打的山响,你马铖说那个人是假的,你为什么要打死他?如果是真的更完,杀太上皇是什么罪名?够你全家斩首的。可是钱谦益忘了马铖的老子是谁,是明末著名的奸臣马士英,这一年多马铖跟在马士英身边别的没学会,但是祸水东引、借梯翻墙的种种手段可学了不少。
“陛下,臣当时杀了那个假冒太上皇的人也是无奈之举,城外满清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臣难道还能留他干扰军心吗?”马铖说完用毒蛇一样的小眼睛盯着钱谦益接着说道:“倒是钱谦益对这件这么上心十分可疑,臣记得当时在武英殿上,钱谦益正是最后一个叩拜陛下之人,难道钱谦益想借着这次假太上皇事件另立新君?”
马铖这句话已经准备要钱谦益的老命了,老钱当时确实是最后一个磕头的,可是不代表他就想自己在立一个新皇帝。同时现在城里的皇家宗室都已经被朱伦奎暗中弄死了,就算钱谦益想另立新君也没人选了。
可是朱伦奎却不这么想,朱伦奎本来血统就不太纯正,他的先祖是朱棣的弟弟周王朱,如果按照正常排序就算排到十万八千个,也轮不到他朱伦奎当皇帝,所以朱伦奎最敏感的就是臣下不忠。
钱谦益看到朱伦奎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变了,赶紧跪下说道:“陛下请不要听马铖颠倒是非!臣既然效忠陛下就是陛下之臣,陛下登基之日孝陵红光大现,正说明陛下是太祖高皇帝亲选的继承人选,怎能是臣下擅自能立的?”
知识分子和土鳖就是不同,人家钱谦益一张嘴就从法理上肯定了朱伦奎的合法地位,而马铖这个土鳖还在满嘴的胡说什么拥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