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尸坑中,我们并没有发现头发,这说明,被害者在被丢进尸坑中掩埋的时候,头发已经被剥去了。眼下,我们还不知道慧娘公婆究竟拿这些头发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们需要头发,舍不得将头发与这些被害者一起丢弃。这也就是他们为何放弃用刀斩断被害者头颅的原因。
一刀切,固然十分爽快,但喷溅出来的血液却会弄脏头发,甚至还会喷溅的到处都是,所以下毒是他们的上上之选。
常大哥你再仔细看看,同样都是尸骨发黑,是不是发黑的程度与毒素分布也各不相同?”
常泰仔仔细细的查看了那些疑似中毒身亡者的受害者尸骨,发现其中毒的位置,尸骨发黑的程度确有不同。
“难道这毒跟毒也是不一样的?”
“常大哥你虽身在公门,但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估摸着你也是听过的。据说有很多江湖人士都是擅长使用毒药的,但其用毒的方法以及提取毒素的过程都各不相同。例如前面说过的野葛,属于植物性毒素,比较容易找,下毒的方法也比较简单,通常都是混在被害者的食物当中。还有疫症,疫症的传播多跟老鼠有关,所以也可以归类到虫毒一类。在众多下毒的方式中,就让人防不胜防,也最是恐怖的应该属于我们即将要说的第四类行凶方式。那就是蛊毒。”
“巫蛊之术?”常泰显然也是听过这些东西的,刑如意才说出蛊毒两个字,他的脸色就变了:“山野之地,他们怎么会用这种方式害人?”
“蛊毒原本就是来自于山野之地,反倒是出现在像神都洛阳那样的地方才是不正常的。”刑如意将常泰领到另外一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旁:“死者偏瘦、全身的皮肤呈现十分明显的黄白色,眼睛塌陷、口齿外露,上嘴唇与下嘴唇有不同程度的收缩现象。常大哥你再看他的腹部,也是向下凹进去的。’
“死者骨瘦如柴,况且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肚皮凹进去似乎也正常。”
“常大哥你再看!”刑如意说着,从头上拔下一只银钗来,从受害者的腹部刺入了进去。借着火光,常泰看到刑如意手中的殷钗居然变成了金黄色。
“这是……”
“嘘!常大哥稍等。”
刑如意拿着银钗,出了院子,走到那些刚刚还在围着看热闹,如今却一个个等着李茂送药来的村民跟前,扬着声音问了句:“请问,谁家中有皂角,可否泡一些水过来。”
话落无声,刑如意也不介意,又扬声问了两遍。问到第三遍时,终于有个声音回应:“我家里还有些皂角,不过都是陈年的了。”
“无妨,劳烦这位姐姐回家去帮我取一些。不多,一盆清水里泡上两个就是。哦,皂角是需要砸开的,辛苦这位姐姐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家离这里不远。”
“劳烦常大哥你陪这位姐姐去她家里一趟吧,这马上就要到子时了,姐姐一个人回家,我总有些不大放心。”刑如意瞄了一眼与此相距不远的那些“客人们”,常泰点点头,陪同那女子一同返回家中。
来回用的时间并不长,看来那姑娘说的并非假话,她家距离此处的确不远。
木盆是农家常见的那种,皂角密密实实的盖了一层,看得出,那姑娘也是个实在人。刑如意将银钗变成金黄色的那一端放入水中,静置片刻,取出时,那颜色竟丝毫未变。再用锦帕擦拭,同样毫无变化。
“如意,你这是做什么?”
常泰不解的看着刑如意。
“她是在验证,这银钗上的毒,是否是金蚕蛊毒。”狐狸不知何时,竟也溜达到了这里,听见常泰询问,就好心的代为解释了一下。刚刚解释完毕,他的脸色竟也随着微微一变:“啧啧,金蚕,我想我知道那个山洞是做什么用的了。”
“山洞?”刑如意也想到了那个布满蚕茧的洞穴,她回眸看着狐狸,却见狐狸遗憾的点了点头:“看来近些日子,不光你的脑子变得不灵光了,就连我这脑子都跟着变笨了。那人皮锦衣或许只是练蛊之人的之外收获,他真正想要的是蛊毒。”
刑如意盯着自己手中的银钗,“这么看来,我方才脑子里想的那些还是过于简单了。狐狸说的没错,我是在验证,验证这银钗上的是否就是金蚕蛊毒。说起来,这金蚕蛊毒还是早先从一部书里看到的,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趣,便认真的多记了一些。刚刚在查看那些尸骨时,我便发现其中几名受害者的症状与书中所记载的中了金蚕蛊毒的症状十分相似,于是才按照书中说的,以银钗刺入死者的腹部进行查验,包括用这皂角水清洗。”
“殷公子说的山洞是……”
“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洞穴。我与狐狸原本是跟着慧娘去的,随后在洞穴中发现了慧娘爹娘的尸骸,以及数量庞大的蚕蛹。我们本以为,那些蚕蛹是天地所生,无意中被慧娘的公婆发现,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人为的。对了,还有我们在云府带回来的那件衣裳。狐狸说,那是人皮锦衣,云夫人与红柳的失踪都是那件衣裳捣的鬼,等这边的事情了结,常大哥你也可以去云府一趟,将实情与云老爷说了。”
“人皮锦衣!这又是什么?怎么云府的事情又与这里的事情扯到了一起!”
“不是扯到了一起,而是原本就是理不清的关系。常大哥莫非忘了,那人皮锦衣本就是云夫人从云生的成衣店中购得,而云生是慧娘的夫君,是这小院的少主人。还有,那人皮锦衣本就是一张完整的人皮所化。常大哥你一定猜不到,那是谁的人皮。”
常泰略有些吃惊的看着刑如意,尽管脑海中一再出现那件衣裳的模样,可到底还是无法与人皮画上等号。他了解刑如意,知道如意若是没有将事情查清楚,绝对不会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讲给他听,更不会让他再将这样的事情说给云府的老爷。
“这整件事情说起来,也是个人间悲剧。慧娘的公婆贪财上瘾,竟将目标锁定在了亲家身上,亲手杀害了他们,而行凶的地方就是我们刚刚说过的那个挂满蚕蛹的山洞。我们不知道慧娘的母亲在那个山洞中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的皮肉化成了那件人皮锦衣,又被慧娘的公公拾得,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云生,挂在了成衣铺中售卖。结果,被回娘家探亲的云夫人给看中,买了回去,由此引发了云府的两宗诡秘失踪案。
至于这金蚕蛊毒,我本以为是慧娘的公婆为了杀人方便,从旁人那里学来的,如今看来,那炼制蛊毒的人,没准也曾在这小院里住过。”
刑如意说着,将手中的银钗用锦帕包了递给常泰:“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常大哥你了。在提审慧娘的公婆时,不妨也问一问他们,看看那炼制金蚕蛊毒的人是否还活着。至于那个洞穴,已经被我和狐狸毁掉了。”
“放心,这些事情,我会问清楚的。”
刑如意扯了扯嘴角,本想再多说两句,耳朵里却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一看,见是李茂驾着胭脂铺的马车正往这里赶,转眼功夫,人就到了跟前。
“掌柜的,药都配好了,现在就分发下去吗?”
“发下去吧。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服用方法吗?一并交给那些人。尸毒的事情,也马虎不得。”
李茂应了声,便赶着马车去了人群密集的地方。那些村民一见马车,就争抢着往前拥去,只眨眼的功夫,就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幸好,常泰派出去请调兵马的人也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的官兵,这才将场面给控制住。
在官兵围过来之前,狐狸就已经将刑如意带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站着。看着那些身穿铠甲,手握利器的官兵,刑如意既觉得心安,也觉得心慌。她轻轻握了一下狐狸的手,问:“今夜还会再出别的乱子吗?”
“放心吧,就算今夜我们都不来,常泰他也没有问题。你的常大哥,远比你想象当中要厉害的多。”
“我知道他很厉害,若非他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依着他的本事,又怎么可能只是洛阳城中的一个小小捕快。只是,今夜过后,他就算再不想,只怕也藏不住了。”
听到那个“藏”字,狐狸嘴角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来。只是,这个时候的刑如意,已将全部的视线放在了那些嘈杂的人群以及被人群围起来的马车上,没有留意到狐狸脸上这微妙的表情变化。
“我们要不要过去帮李茂,那么多的村民,还有那么多的通缉要犯,我真担心他会应付不来。”
“放心,有你的常大哥在,场面不会失控的。”
“那就好!”刑如意松了口气:“接下来呢?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还是回胭脂铺去?”
“先不回胭脂铺了,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嗯?”刑如意狐疑的盯着狐狸的眼睛:“殷臣司,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啊?或者说,你到底都知道了什么事情却没有告诉我。”
“嘘!小声些,剩下的那些热闹,我可不想旁人也跟着去看。对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慧娘她现在如何了吗?还有殷元,你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殷元!”刑如意这才想起,方才说话时,就没有瞧见殷元的影子。这臭小子,八成是去看狐狸刚刚说的那些剩下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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