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富惶恐万分地扯住乔鑫,颤声道:“老五,咱们快逃!”
乔鑫喃喃道:“逃?能逃去哪里?”心底陡然一片雪亮,此时万万不能畏罪潜逃,否则一辈子都洗脱不了毒杀同门的罪名,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唾弃。他必须要留在原地直到查清郭霆真正的死因,揪出躲在暗处的真凶,才有可能免遭门规处罚!一念及此,反手抓住陆天富一推,急促地道:“老六,郭霆不是我杀的!你立刻去找师父师伯他们来救我,要快!”
陆天富含泪点点头,一咬牙转身挤入人群中。
乔鑫刚舒了一口气,那伙凤州少年瞠目大叫道:“杀了他,给师兄报仇!”“对,血债血偿!”仓啷啷纷纷拔剑在手,剑光荡漾,风声凌厉,毫不留情地狠狠劈来!
寒风刺骨,剑光夺目,乔鑫如何敢挡?立刻着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过乱剑分尸的下场。那伙少年齐声怒喝,一剑落空又迅即扬起,卯足了气力誓要杀敌。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炸响一声大喝:“住手!”紧跟着数名服饰统一的护卫从天而降,或使刀剑,或用枪盾,当当架住少年们的杀招,巨力反震之下,迫得他们踉跄倒退。为首的护卫精壮如铁,目光敏锐如鹰,一看便是江湖经验极其老辣的人物,厉声道:“聚宝阁内严禁打斗,尔等却明知故犯,不怕重罚吗?”
其中一位凤州少年指着乔鑫,音带哭腔道:“是他先用毒剑刺死了我师兄,我们要报仇!”
那护卫首领眉心微皱,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凶案乃是在我聚宝阁内发生,自然由我们负责缉拿凶手,还给你们一个公道!”
乔鑫忙分辨道:“我没有杀人,我是被陷害的!这把鱼纹剑是我刚刚在聚宝阁内买的,到手不足半个时辰,哪有时间、哪有机会在剑上抹毒?郭师兄绝对不是死于我之手!”
那少年怒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居然还敢狡辩?你一剑刺入我师兄胸口,结果害他毒发身亡,这难道有假不成?”
乔鑫冷静地道:“多说无益,不妨请聚宝阁派人验一验剑上是否有毒。如果剑上真的抹有剧毒,我愿以命偿命,当场自裁!”
那护卫首领眼中精芒一闪,抱拳环视道:“各位贵客朋友,有哪一位由头至尾目睹了刚才的冲突?如愿出面作证,说出真相,在下方振业代表聚宝阁定许以重酬!”
周围的看客吃饱了撑的,敢去掺和轩辕门的家务事?不管最后得罪了哪一方背后的师长,总是不美。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听“呼啦”一声,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方振业无奈的摇头苦笑,目光移到瑟瑟发抖的秀娘身上,问道:“吕秀娘,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应该清楚吧?”
吕秀娘连推脱的借口都找不到,硬着头皮道:“奴家知道他们为何动手相斗,但错不在我啊!”
方振业道:“你不必害怕。待会你把冲突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偏不倚就好,绝不会有人刁难你的。即使你信不过方某人,总该相信聚宝阁这块招牌吗?”
吕秀娘脸色稍缓,垂首默然不语。
方振业做事雷厉风行,当即先将其他无关人等请走,并遣人通知当事双方的师门长辈。不一刻,闹哄哄的聚宝阁人去楼空,大门外由护卫把守,严禁外人窥探。人群刚刚散去,那白眉老者和谢鸿顺着楼梯走了下来。那白眉老者似乎是在享受时却被中途打断了,满脸的不爽恼怒,大嚷道:“小方啊,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着,你慌什么慌?难道我老人家不出面,遇事你就不敢拍板了吗?”
方振业恭敬地道:“师叔祖,是两伙轩辕弟子相争,闹出了人命。您若不出面,此事恐难善了。”
那白眉老者一愣,怒道:“究竟有何矛盾,竟要闹到杀死同门的程度?难道他脑袋被驴踢了吗?”目光扫去,看清了乔鑫的模样,失声道:“小胖子,是你杀了人?!”
乔鑫深吸一口气,肃容道:“我乔鑫敢以乔家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绝没有毒杀郭霆师兄!”
那白眉老者又是一愣,奇道:“毒杀?莫非这里面另有隐情么?”走到郭霆的尸体旁,仔细查看他的眼球、伤口及四肢关节,喃喃道:“果然是中毒而死的!”
方振业适时出声道:“师伯,吕秀娘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她的话应该可信。”
那白眉老者道:“人命关天,处置须慎重。他们的长辈最好能到场,三方对质,厘清疑团,再做结论不迟。”
方振业道:“他们的师父分别是凤州柳玉香长老和阶州费成田长老,已经派人去请了。”
那白眉老者点点头,叹道:“同门相煎,乱象隐现,风雨欲来啊!”将鱼纹细柳剑捡起扫了一眼,随手抛给谢鸿,道:“你看看这把剑是否有问题。”
谢鸿道:“是!”举起剑刃,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其色泽变化,又凑近鼻端分辨污血的气味,沉声道:“此剑乃太行蒋家工匠所铸的新剑,用料、手工、开刃等均无问题。剑刃前半截沾染毒血,但后半截光滑如新,毫无异味,所以剑上原本无毒!这郭姓弟子在中剑之前,其实体内血液已混有剧毒了。如我所料不差,他中的毒是‘七步断肠散’,此毒出自大理一带,一般江湖人士很难买到。”
乔鑫忐忑问道:“既然您确认郭师兄是中毒身亡,而非死于剑下,我杀人的嫌疑是否可以洗清了?”
谢鸿淡淡道:“那关键得看柳长老信不信我的判断了。”
片刻之后,只听脚步声响,费成田、霍镇、陆天富等匆匆而入。乔鑫又喜又怕,“噗通”屈膝拜倒,道:“师父!”费成田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我没有你这种混账弟子!”说罢一脚踢去,将他踹飞丈许开外。
那白眉老者鼻子哼了一声,道:“小费,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老头子都没发话呢,你就动手动脚了?”
费成田深吸一口气,和霍镇等抱拳行礼道:“见过潘师叔!”
原来聚宝阁是属于轩辕门的产业,各级管事、掌柜均由轩辕弟子出任,利用轩辕门的人脉及武力庇护,货通南北,财源广进。如今主持聚宝阁的潘元资历极老,算是霍镇、费成田这一辈的师叔,尽管其武功实在不敢恭维,但他地位甚高,见识极广,有资格参与门派内的重大决策,被人暗地里戏称为“财神爷”。有时候潘元所说的话,连姜烈都得给足面子。
潘元不快道:“你不问青红皂白便教训自己的徒弟,岂不令人寒心吗?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并非杀人凶手?”
乔鑫勉强坐起身,轻咳道:“不、不怪师父生气,是我一时糊涂闯下了大祸。我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费成田心中微动,忽听风声飒响,一条人影电射近前,如苍鹰搏兔般扑向乔鑫,凌空就是一拳轰下!费成田惊怒交集,喝道:“看掌!”双足一蹬,挥掌拍向来者背心要穴。
砰!劲气交击,强风四溢。
两人一触即分,凛然对峙。费成田怒道:“张川雄,你以大欺小不守门规,还要不要脸了?”张川雄铁青着脸道:“难道这小兔崽子杀了郭霆,就白杀了不成?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话音未落,柳玉香如箭一般飞身入楼,她第一眼看到了徒弟僵冷的尸体,脚下不禁一软,踉跄坐倒在地,掩面失声痛哭。张川雄又是心痛又是愤怒,杀机一闪,低声咆哮道:“姓费的,你让不让开?!”
霍镇、马一鸣等忙插进两人中间,以免真个爆发冲突,变成不共戴天的死敌。霍镇道:“张师弟,切勿冲动!此事颇为蹊跷,你们夫妻俩不妨冷静下来,听一听潘师叔怎么说。”
“潘师叔?”张川雄夫妇这才注意到潘元的存在,忙躬身施礼。柳玉香抽泣道:“师叔,郭霆乃我精心栽培十载的好苗子,本欲在武田大比中一鸣惊人,谁知竟遭人嫉恨,不明不白地含冤而死。这其中定有阴谋!恳请师叔主持公道,揪出幕后主使,维护本门的百年声誉!”
潘元肃容道:“你放心,老夫绝对公正处置,给你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十余人快步走了进来,为首者乃是久未谋面的程通。只见他眉心紧皱,目光冰寒,分明是正压抑着强烈的怒气。原来他受姜烈所托,主持这一届的武田大比。在大比期间,凡是涉及轩辕弟子的纠纷事故,均应由他最终判断裁决。如今比武选拔尚未开始,便闹出了一起人命官司,试问他怎能不恼火?跟随程通一同到场的都是轩辕门内的头面人物,其中最年轻的一位赫然是姜烈的次子——姜浩宇。
程通脚步微顿,先扫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朝潘元抱拳道:“潘师叔!我听闻聚宝阁出了同门相残的血案,是以不请自来,望师叔莫怪。”潘元松了一口气,道:“你来得正好,老头子只懂做生意数铜板,查案追凶实非所长。人证、物证俱在此地,该如何着手追查由你做主吧!”程通道:“多谢师叔信任,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这桩事件的经过并不复杂,听罢吕秀娘、乔鑫、凤州少年及谢鸿等人讲述,老江湖们面面相觑,无不疑窦暗生。
程通缓缓道:“乔鑫、郭霆是偶然碰面后发生口角的,纯属意外,理应不存在提前设局、蓄意谋害对方的可能性。尤其乔鑫并不擅长剑术,却能一剑刺中郭霆的胸膛,实在有违常理。柳师妹,你是使剑的行家,你去看一看乔鑫是否说谎了?”
柳玉香此时亦冷静下来,如果徒弟是被同辈之人一剑刺死的,自己岂不是颜面扫地,再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当下让乔鑫摊开手掌,走近仔细看了几眼,正色道:“乔鑫十指短粗,右手虎口和掌心无茧,说明平时极少练习剑术。以他的水准,和霆儿公平决斗的话,至多只能挨过三招!”
程通道:“正如柳师妹所言,乔鑫以短击长,绝无胜算,不可能第一招便刺中郭霆。依我看来,郭霆之所以会大失水准,是因为他体内早已经中毒了!交手之时气血奔流,令得毒性发作,筋骨关节变得僵硬,才会意外受创,演化成中剑身亡的假象。若是我们一时失察,为此争吵内斗,便上了凶手的大当!诶,以这孩子的年纪、阅历,怎会惹上如此阴狠歹毒,算计深沉的仇家?”
谷翩翩忽然出声道:“或许是郭霆身边的人因妒生恨,暗中投毒也说不定呢。”
刷!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到那伙凤州少年身上。
那伙少年骇得魂飞魄散,立时跪倒发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叫屈,恨不能把心肝剖开来以证清白。
柳玉香怒道:“谷翩翩,你太不地道了,竟想把屎盆子扣到我徒弟身上!你这是颠倒黑白,无事生非!”
谷翩翩冷冷道:“那为什么仅有郭霆一人中毒,与他同行之人却平安无事?”
程通沉声道:“你们莫要争了!我相信本门弟子品行端正,心胸广阔,绝不会使出龌龊手段陷害同门手足。”
那几位少年不由感激涕零,纷纷叩首道:“多谢师伯信任!”“师伯明察秋毫,弟子感恩不尽。”
姜浩宇忽的轻咳一声,道:“程师叔,咱们暂不忙胡乱猜测,还是仔细检查下郭霆身上是否遗留有线索吧。”程通眉毛一挑,道:“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疑点?”姜浩宇朗声道:“我刚刚听他们叙述,郭霆是一退再退,直到撞上围观者才停下,跟着就中剑了对吗?这说明他当时对后方全无防备,空门大开,极可能被人乘乱偷袭!因为事发突然,那凶手出手迅疾隐蔽,所以无人留意。假如小侄推断正确,郭霆的背心处必然有伤!”
众人一震,脑海中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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