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司徒盈袖也没有反驳赵瑾琦,只是道:“那就好。要不我们给谢家送封信,今儿就留赵大小姐吃饭吧。”
赵瑾琦本来打算说不,但是转念一想,正好看看谢家人的态度,便点头道:“那麻烦了。今儿就叨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氏特意把席面安在司徒盈袖三姐弟住的至贵堂,就让他们一起吃,自己和司徒健仁没有去凑和。
赵瑾琦正中下怀,一直着意跟司徒盈袖攀谈。
“司徒大小姐,我能不能和暗香妹妹一样,叫你姐姐啊?”赵瑾琦很是自来熟,说了几句话,就想跟她称姐道妹了。
司徒盈袖浅浅笑道:“这样不太合适。”
“为什么呢?”司徒暗香看了看赵瑾琦,又看了看司徒盈袖,“赵姐姐肯定跟我一样,很喜欢姐姐,仰慕姐姐啊!”
“暗香妹妹说得对,我跟你们姐妹不仅有缘,而且投缘,还希望司徒大小姐给我这个叫您姐姐的机会。”赵瑾琦十分乖巧渴慕地说道。
“赵大小姐,不是我摆架子不肯。”司徒盈袖两手一摊,笑道:“其实是这样的。您要叫我姐姐,真的是错了辈份了。”
“啊?”赵瑾琦和司徒暗香一起惊叫,“怎么会错了辈份?”
司徒暗香还道:“姐姐,咱们跟赵大小姐又不是亲戚……”
司徒盈袖微笑道:“这就说来话长。长兴侯府的侯夫人,跟谢家大夫人,也就是赵大小姐的大表嫂,是嫡亲堂姐妹。你姐姐我,不巧又跟长兴侯府侯夫人的儿子,也就是世子定了亲。世子要叫谢大夫人一声姨母,也比赵大小姐小了一辈。我司徒盈袖何德何能,怎敢做赵大小姐的姐姐?若是我大大咧咧做了姐姐,岂不是比我未婚夫长兴侯府的世子,还高了一辈?”
赵瑾琦听得晕头转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讪笑道:“……司徒大小姐,我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我……”
“我知道你不晓得。你才从兴州逃难过来,肯定不知道的。如果知道才有鬼了。”司徒盈袖笑着安抚赵瑾琦,目光一转,看向司徒暗香,“暗香,这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司徒暗香吐了吐舌头,娇憨笑道:“姐姐,我真的忘了嘛!姐姐,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有意的……”
“知道。你这个性子啊,也不知道像谁。”司徒盈袖点了点司徒暗香的额头,“母亲万事周到,甚至别人想不到的事,母亲都会想到。你却这样丢三落四,实在都不像你了。”
司徒暗香忙道:“我知道有姐姐帮我提点,所以我懒得动心思。”说着,羞涩地笑道:“姐姐,你不会嫌我太笨,老是给你惹麻烦吧?”
想起上一世自己疼了十年的妹妹,司徒盈袖心软,说道:“以后记得了。姐姐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也要长点儿心,别人家把你卖了,你还给人数银子。”
“我不怕。如果是姐姐卖的我,我高高兴兴给姐姐数银子!”司徒暗香忙说道,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你啊!就一张嘴甜!”司徒盈袖笑着说道,又问赵瑾琦有关兴州的风土人情。
赵瑾琦却突然沉默起来,过了许久方道:“司徒大小姐,我一想到兴州的情形心里就堵得慌,我们说点儿别的吧。”眼里甚至有泪光闪动。
司徒暗香忙拿帕子递过去,关切地道:“赵大小姐别伤心,我知道你家里人都没了,好好儿地,谁受得了这样的事?”说着又对司徒盈袖道:“姐姐,咱们说点儿别的吧,别再提兴州了。”
司徒盈袖“哦”了一声,看了赵瑾琦一眼,换了个话题,“赵大小姐贵庚了?”
“我今年年中刚刚及笄。”赵瑾琦将帕子还给司徒暗香,对她笑了笑,还给她夹了一块金黄的炸鸡块,蘸椒盐吃最好。
“赵大小姐已经及笄了?”司徒暗香惊讶说道,“真是看不出来呢。我看你跟我姐姐差不多的样子,可是我姐姐才十二岁。”
赵瑾琦一愣,继而掩袖笑道:“暗香你真有意思。你到底是在说我长得小呢,还是在说你姐姐生得老相?”
十二看上去跟十五差不多,不是老相是什么?
“是老成持重,跟老相有什么关系?”司徒暗香笑了笑,转眸偷瞥司徒盈袖,见她垂眸吃着一筷子香喷喷的鸡枞菌,脸上喜怒莫辨,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便赶紧岔开话题,“赵大小姐,那你定亲没有?什么时候出嫁?”
但凡过了七岁的小姑娘,都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是要出嫁的,因此对出嫁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
赵瑾琦却幽幽叹了一声,道:“没有定亲。我娘说等我再大一些才定,可是……”
司徒盈袖看了她一眼,“东元国的女子满十五大部分都出嫁了,令堂倒是心大的很。”
“不是,我娘就是不想我早嫁人。”赵瑾琦微愠,别过头,不去看司徒盈袖的眼睛。
“早嫁人也没什么好的。”司徒暗香忙打圆场,“我就不想我姐姐早嫁人。姐姐要嫁了,就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了。”
“怎么会?不还是有司徒大公子陪你吗?”赵瑾琦笑着说道。
“哦,对,我还有小磊!”司徒暗香惊喜说道,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坐在司徒盈袖身边吃吃喝喝的司徒晨磊,“小磊,你一辈子陪着二姐好不好?”
司徒晨磊憨憨地点头微笑。
赵瑾琦看了看司徒晨磊,又看了看司徒暗香,笑着道:“唉哟,暗香要是没改姓,以后嫁给司徒大公子,也是一门好姻缘。”
司徒盈袖心里很不舒服,飞快地睃了司徒暗香一眼。
司徒暗香浑不在意,拍手笑道:“那多好!可惜没法子了,我已经改姓,上了司徒家族谱了。”
三个人一席饭吃下来,关系好像更近了一层。
司徒盈袖也就罢了,她已经没那么容易跟人掏心掏肺。
但是司徒暗香跟赵瑾琦简直像是找到了知己,等吃完饭,两人就差换手帕结手帕交了。
若不是司徒盈袖刚才提过辈份问题,司徒暗香说不定就真的认赵瑾琦做姐姐了。
吃完饭,赵瑾琦离开司徒府,回谢府。
她一回去,径直去了内院,先去大夫人陆瑞兰的院子里说话,原原本本告诉她今天去了哪里,在司徒府做了些什么,又表示跟司徒家的两位小姐很是投契,如果陆瑞兰许可,她以后想多去司徒家做客。
陆瑞兰笑着道:“小表妹太客气了。你是客,想去哪里,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派车就行了。”
“大表嫂,您可别这么说。我没了娘,又不懂事,怕人笑话,都不敢跟京城的世家高门结交,以后都要大表嫂提点了。跟司徒府来往,也是因为他们是商家,不会笑话我的。”赵瑾琦羞涩说道。
“哦。”陆瑞兰端起茶盏,悠悠说道:“司徒家是我们东元国数一数二的皇商,不是一般的商家,你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至于东元国的世家高门,也就那么回事,不必太过看重。”
赵瑾琦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退下,回客院去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谢东篱听说了赵瑾琦今天去了司徒家,还表示要跟司徒家的两位小姐交好,眸光轻凝,对陆瑞兰道:“大嫂,过年的时候,是不是要请二叔、三叔他们来吃年酒?姑父和小表妹来了一阵子了,咱们还没跟他们说过吧?”
“说过了。这两人装聋作哑。”陆瑞兰不屑地撇了撇嘴。
“是啊。二叔和三叔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现下姑父和小表妹一穷二白地投奔而来,他们不装聋作哑才怪!生怕黏上他们!”二爷谢东鸣摇头说道,“还是不用理会他们。自从爹过世之后,二叔、三叔就没有跟我们家来往过了。”
“老二,你不能这样说。二叔、三叔家也不好过。当初二叔家的堂弟在发榜前夕暴毙,三叔家的几个堂弟屡试不中,心里都憋着火呢。”老大谢东义还是比较厚道,为谢家二叔和三叔说了几句话。
“这些事能怪我们吗?公公过世了,朝堂上没人,也是我们的错?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是大爷和二爷都能中进士,哪有二叔、三叔他们家的份儿?!”二嫂宁舒眉是个炮仗脾气,马上愤愤不平说道。
谢东篱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算了,明天我还是命人去送帖子。反正每年都会送的。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我们的礼尽到就好。”陆瑞兰一锤定音说道。
不过第二天,和陆瑞兰派去送帖子的管事一起,还有谢东篱的两个小厮。
这两个小厮跟着送帖子的管事分别去给谢家二叔和三叔家送东西。
在谢家二叔和三叔家里,两个小厮“不小心”透露了赵家在兴州的家产田地,其实不止被泥石流埋了的那一块……
……
“你听清楚了?谢家小厮真的这么说?”
“是的,老爷。谢家小厮说得虽然含含糊糊,但是您想,哪一个大家子,不是狡兔三窟?而且田地庄子什么的,又不在自己家一处的地儿。”
“有道理。”谢家二叔捻须自忖,“那今年还是去大房一趟吧。”
总不能让好事都被大房占了。
他们吃肉,总得让别人喝汤吧。
……
时光冉冉,除夕很快过去,到了正月初五,正是谢家大房请二房、三房的两位叔父辈过来吃年酒的日子。
“今年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陆瑞兰笑着跟宁舒眉说道,“二叔、三叔居然都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嫂您看着吧。”宁舒眉撇了撇嘴,探头往窗户看了一眼,跟着陆瑞兰走出去,迎接二叔、三叔家的女眷。
大家一见面,立刻换上笑脸寒暄,好像当初的龃龉,十多年没有来往,都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瑞兰招呼着谢家二婶、三婶,还有几个妯娌、侄儿、侄女去堂上入席。
因大家都是至亲,也没有让男宾去外院吃酒,而是只在内院正院上房用屏风做了隔断,男左女右分开而坐。
谢二叔和谢三叔见了赵俊兴,拉着他的手就哽咽说道:“妹夫啊,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我妹妹呢?当初我妹妹嫁你的时候,你说了要好好待我妹妹的!”
赵俊兴跟着流泪,道:“如果当初我在家,肯定我自己死都舍不得我夫人死。但是那一天,我去接我家瑾琦,正好不在家。我儿子、孙子,都没了!”
谢二叔和谢三叔点点头,“你和外甥女儿的运气都不错,是有福之人。”
赵俊兴摇头,“福气什么的,我都不敢想了。我们一无所有跑了出来,如今跟大哥的几个孩子住在一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只要我家瑾琦能顺顺当当出嫁,我就去见我夫人去。”
“妹夫,妹夫,快别这么说。”谢二叔和谢三叔忙拦住他,拉着他的手坐在他们中间,“来,咱们好好吃酒,别哭丧着脸。我妹妹已经去了,活着的人总要过日子的。”
谢东义忙道:“姑父,您放心在我们家住着。有我们谢家人一碗饭,就有您和小表妹一碗饭。”
养活两个人,还是不值什么。
“以后小表妹的嫁妆,当然也是我们出。”谢东鸣也跟着说道。
赵瑾琦在屏风的另一边听见了,抿着嘴笑,更加笑颜如花。
谢家二叔和三叔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撺掇赵俊兴父女俩搬出去。
谢东篱这时拿出一沓房契和地契,道:“姑父,这是我上次去兴州,找兴州的父母官要的赵家的房契、地契,还有商铺的契纸。既然赵家只剩你们两人,这些就都是你们的了。”说着,将那厚厚地一沓契纸推到赵俊兴面前。
赵俊兴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沓契纸,全身哆嗦起来,过了一会儿,才伸出颤抖的手,抚上那沓契纸,道:“……真的是我们赵家的契纸?都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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