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日头已经开始有些炎热,一只耳百无聊赖的靠在一棵大树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睛时不时的望向半山腰上的大路。
吴麻子坐在不远处跟大伙吹着牛皮,这次他的官职是锦衣卫指挥使,他在讲自己当锦衣卫指挥使时的辉煌业绩,除寇平叛,开疆拓土,一语定山河,吴麻子吹的忘乎所以,生生把所谓的个人经历吹成了神话小说。
马憨坐在另一侧,手里提溜着一条半丈长短的赤链蛇不停的摆弄着。
他把蛇缠在自己的左手上,右手将蛇放开,蛇立刻对着他的面门袭来。
就看马憨不紧不慢的再一次抓住蛇的七寸,然后再将蛇重新缠回自己的左手上,右手再一次放开。
这条蛇是马憨刚出山寨门的时候捡来的,一只耳从出门开始就看到马憨在这么玩,约摸着已经玩了两个时辰了。
这条蛇也从也开始的活蹦乱跳,一副不报此仇誓不为蛇的模样变成了现在绵软无力随意可欺的样子。
如果不是马憨时不时的抓住蛇尾在地上一阵乱甩,估计这条蛇这会儿已经不会想着报仇了吧。
一只耳很羡慕马憨,这个铁憨憨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最简单的快乐。
眼看着时间已经快到中午还没有见那辆所谓运送黄金的车队过来,一只耳有点想带着人回寨子里了。
就在这时,一只蜜蜂嗡嗡的飞到了一只耳旁边转了几圈然后飞走,一只耳斜眼看了一阵之后,再回头便看到了两辆马车,十余个人正沿着大路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都打起精神,点子到了!”一只耳压低了声音,严肃的说了一声。
一瞬间,周围百无聊赖的山贼们都聚精会神的看向了半山腰的大路。
马憨也不例外,被一只耳一喊马憨赶忙要收起自己的蛇,谁知这蛇突然脑子灵光了,一瞬间挣脱了马憨的魔掌。
马憨有些气急败坏,一只大手冲着蛇尾巴就抓了过去。
这蛇一个蛇皮走位,顺势就朝着一个黑洞洞的地方钻去。
吴麻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两辆马车,突然觉得裤腿一凉,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正在往自己裤子里钻,当即吓的跳了起来。
这蛇也是受了惊吓,好不容易钻进一个洞里以为能逃脱马憨的魔掌,却不想这洞里居然还有一个同类……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这蛇张大了嘴上去就是一口……
“哦……哦……哦哦哦……”
一声悠长的惨叫从山上传来,就看见吴麻子一脸扭曲,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马车旁的十几个人也注意到了山上的人,看样子是来者不善,领头的立刻抽出了佩刀,其他人也匆忙抽出自己的佩刀眼睛死死的盯着山顶的众人。
一只耳刚刚转好的心情被吴麻子破坏了。
瞥了一眼此时正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的吴麻子,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七八十号人,从身后掏出一把杀猪刀,大吼一声:“打劫!”喊罢便冲了下去。
众土匪一看一只耳已经带头冲了下去,于是纷纷拿出各式各样的武器也向山下冲去。
马憨提着一把大刀,路过吴麻子身边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嘴角已经开始吐白沫的吴麻子,又看了看吴麻子的裤子。
蛇还在,一会儿回来再捉它。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俗话又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领头的护卫看到对方七八十人冲下来的时候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随后大吼道:“哪个盘子里夹菜的?”
这是黑话,意思是问对方是哪个山寨的,也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可惜非科班出身的一只耳不懂这个,听到对方的问话一只耳盯着对方想也没想的就回答道:“还夹菜?哪有菜?老子已经半年没吃过菜了,今天就要靠你们开开荤了。”
说话间,一只耳的口水很配合的流到了地上。
护卫中有人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声音颤抖的问领头人:“高为良师傅,这些人不会是山里的野人,想要吃人吧?”
高为良心里也有些发毛,但是经验告诉他此时不能逃跑,一旦逃跑被对方七八十号人追上那可真就横尸当场了。
此时最好的选择是将自己押送的货物送给对方,但是看到一只耳那盯着自己流着口水的样子,高为良也有些拿不准,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冲着货来的。
一只耳在冲到距离对方还有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把杀猪刀放在自己身前提了提,这才中气十足的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套词是去年在平安县城跟说书先生学的,说书先生说那些打家劫舍的英雄好汉们都说这套词,就因为两个字——专业。
就是旁边有不知是苍蝇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嗡嗡声让人心烦,破坏打劫的整体美感。
高为良皱了皱眉,实在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种过时的套路,走南闯北多年的他深知这种套词已经在外地不流行了。
眼前这个一只耳的汉子居然还用这种套词,高为良心中有些鄙视。
这次路过平安县接了这趟镖居然遇到了这种愣头青,高为良对自己的运气深表无奈。
虽然鄙视对方,但是高为良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一只耳说道:“这位壮士,我乃东州府高家拳高为良,壮士可否行个方便,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可好?就请壮士从两辆马车中选一辆,算是我高为良结交壮士的礼物。”
高为良有一点没说,自己还是东洲第一高手,平日里七八个人根本进不了身的那种高手。也就是一只耳带来的人太多,但凡少点高为良都要拼一波。
一只耳饶有兴趣的听高为良把话说完,这才喃喃开口:“高英雄千万别这么说,两辆马车中选一辆这叫什么话?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作为成年人的我,当然是全部都要。”
后面这句话是一只耳前段时间跟着王乐学的俏皮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一只耳突然觉得以后要和王乐多多接触,学习是真的有用。
高为良被一只耳噎的有些说不出话,铁青着脸朝着身后一挥手,这才说道:“就依壮士所言,两车货都留给壮士,还请壮士放我等一条生路。”
说着,高为良双手抱拳还对一只耳拱了拱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自己虽强,但是遇到这群人数占据绝对优势,而且还不讲理的山贼也只能白给。
傻哔克高手,尤其是一群傻哔在占据人数的绝对优势时更是真理。
一只耳闻言脸上立刻洋溢出了快乐的笑容,这可是两车黄金啊。
“好说,好说。”一只耳满口答应道,接着冲着马憨努了努嘴:“小马,上去给咱们验验货。”
马憨也不多言,将大刀朝地上一扔便向其中一辆马车走去。
马车的护卫们见马憨要来开货箱早已作鸟兽散,向山下逃去。
看着周围的七八十号大汉又向自己身边靠近了几步,高为良除了打心眼里鄙视自己的队友以外,毫无办法……
马车的货箱密封的很严实,唯有几处通风口有几只蜜蜂在飞舞。
马憨直接用手抠住货箱的通风口,只听一声大喝整个货箱被马憨直接抬了起来,露出了货箱里的货物。
只听“嗡”的一声,一只耳瞬间把杀猪刀往地上一扔,大喊一声:“跑!”
再看他身后,无数蜜蜂腾空而起。
特么的人在家中坐,或从天上来,蜜蜂觉得自己好好搬个家怎么就遇上强拆了?
蜜蜂当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它们嗡嗡的飞着寻找那群十恶不赦的拆迁工人,跟他搞一波一换一。
马憨的反应更快,刚把货箱抬起便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转身逃跑,顺手还把高为良攥在了手里。
高为良挣扎了几次都无法挣脱马憨如同铁钳般的双手,不免心中发苦。
这壮汉什么来路?这么强硬吗?
高为良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东州第一高手的名头产生了怀疑。
可能……自己被骗了?
再说另一边,一众山贼听到一只耳的大吼,也没管一只耳看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眼见着跑了半里地,这才有相对聪明的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惊讶的向众人喊道:“是蜂,好大一片蜂!”
有人不明就里,一边心里嘀咕一边回头,风有什么好怕的,还好大一片风,真是没文化,风是论阵的!
结果一回头,这位喊的更凄惨:“真是蜂!黑压压的蜂!”
于是乎,二人的历史不断的在一群山贼中重演。
在跑出一里多地时,终于有明白人反应过来:“往水里跑,前面半里地有条河。”
一群乌合之众在有了主心骨之后终于跑到了河中,蜂群盘旋了一阵之后还是不甘心的飞走了。
期间有人被蛰了几下但是无伤大雅,顶多肿两天就好了。
眼见蜂群已经飞走,马憨拎着高为良从河里站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顿胖揍,几记老拳捶的高为良是毫无脾气。
高为良趴在地上有些胸闷,马憨却还在锤击着高为良。
高为良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这时候拍地板认输,这个大汉能不能放过自己。
眼看着高为良被马憨按在地上锤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只耳终于从刚才的心理阴影中走了出来,制止了马憨针对高为良的持续性打击,阴沉着脸站在高为良面前问道:“是谁让你害我的?黄金呢?”
高为良呲牙咧嘴的吸了几口气,这才回答道:“黄金?哪有什么黄金?你听谁说的有黄金?我受平安县蜂王林的委托,将这批蜂窝运送到一百三十里外的杏林沟,你说的黄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原本高为良还想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结果在看到马憨突然握紧的拳头时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怂下去吧。
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
听到高为良的回答,一只耳的表情略微凝重。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消息来源。
那日攻打平安县城,一只耳乔装打扮进入县城准备到茶馆里获得一些情报,就听到隔壁桌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人在和旁边的人悄悄说着什么。
由于只有一只耳朵接收信号较差,再加上环境比较吵杂,一只耳只是陆陆续续的听到。
“十天后会出发……金灿灿的……纯度肯定高……我家从来不往里面掺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这里,一只耳突然有些心虚的看向众山贼。
见他们没有望向自己,这才义正言辞的对着高为良说道:“看来就是你坏了我们的事,我们收到消息,有人会运送黄金从这里过,你居然坏了我们的事,你说你该不该死?”
高为良哪敢说什么,不过高手的傲气也并不能让他向这个一只耳朵的家伙低头,若是旁边这个壮汉问这种话,高为良觉得自己能立刻脱口而出“该死该死”之类的话。
“吴麻子呢?卧槽,吴麻子还在那边,咱们得回去救他!”
一众山贼中突然有人开口说道。
紧接着一大帮人似乎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准备回去救吴麻子。
却见一只耳伸手一拦,随后指着地上的高为良说道:“你们看住他,随便跟我来几个人去把吴麻子救回来!”
说着一只耳便带头顺着原路返回。
有几个人也跟在一只耳准备去搭把手,他们都是吴麻子传奇故事的忠实拥趸。
马憨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还没忘记吴麻子裤裆里的那条蛇。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只耳等人终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吴麻子。
一只耳赶紧快跑几步,一手托起吴麻子的后脑勺,眼看着吴麻子双眼紧闭一脸红肿,脸上到处都是蜜蜂蛰的包。
一只耳撕心裂肺的哭喊:“麻子,你怎么样?你不能死啊!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马憨站在一旁盯着吴麻子的裤裆,似乎有些担心。
似乎是听到了一只耳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吴麻子悠悠转醒,眼睛极力在睁大,但是因为脸实在是太肿了,还是只睁开一个小缝。
“大哥,我感觉自己全身都肿的厉害,一说话就疼,你就让我躺一会儿,秋梨膏(求你了)……”
吴麻子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的说着。
话音未落,就见一旁的马憨突然脱掉了吴麻子的裤子。
吴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但是终归是脸太肿看不太出来。
从吴麻子的裤子里拿出那条跟自己相处了半天的蛇,却发现这蛇早已被蜜蜂蛰的胖了一圈。
马憨颓然的坐到了地上,口中喃喃。
“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