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荡云的尸首,被几个战战兢兢的白虬港供奉扛着,搬入了停尸房。
地上的血浆脑浆,也被清洗干净。
鳌猿原本想着,在万庚风面前杀死杨荡云,以表自己的决心。
可惜,事情惊变,杨荡云诡异地死了。
“莽夫罢了。”鳌猿平息了一下怒气,理了理衣服,径直往庄园外走去。
一般来说,鳌猿是极少亲自出迎的,但这一次,鳌猿不仅亲自去迎,甚至还放低了姿态。
走在白虬港的街路上,万庚风脸色平静,用仅余的一只手,拍了拍身旁的天狼,示意他放松。
“万,他们是炎黄人。”天狼沉着脸色。
“我也是炎黄人,帮你们的炎黄人,他们也一样。”万庚风淡笑道。
天狼似懂非懂。
来的时候,陆大桃告诉过他,一切听万庚风的话,哪怕......万庚风叫他去死。
蚩尤人和炎黄人最大的不同,在于那种根深蒂固的信仰,也因此,即便在极北苦寒之地,蚩尤人照样衍存了万年。
进港的时候,天狼看见了那头白虬,和蛮荒里的赤螭和应龙不同,这白虬远远看去,仿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更像是雀鸡那样的观赏兽。
天狼努了努嘴,一头观赏兽,能有多厉害?
除去在巨鳌上的那次见面,这一回,应该是两人势均力敌的会晤。
共同的目标,击杀徐安,才让两个人聚到了一起。
鳌猿曾暗自比喻过,万庚风虽然危险,是一头恶兽,但獠牙分明,而徐安,哪怕他是头麒麟,但也是死死盯着自己的麒麟。
很多次梦里,鳌猿都梦到,极北那边输了,然后徐安卸磨杀驴,逼着他将白虬放归白虬山。
大丈夫活一世,不能这般憋屈地寄人篱下!
踏着沉重的脚步,鳌猿走得很认真。
他明白,徐安知道之后,必定会大怒,骑龙来攻。
“准备好了么?”鳌猿转头。
“准备好了门主,上千船资源,已经先行了。”身旁的一个老供奉回道。
“绕开帝岛的方向了?”
“自然会绕开......不过门主,白虬港上,起码有几十万人,这些人怎么办......”
鳌猿笑了笑,“我讲过了。”
“门主......真的要烧了白虬港么。”
“烧了,极北那边,我前些时候看过,有一方大岛,位置不错,虽然天气寒冻了些,不过凭着这些资源,根本不算事情。”
老供奉诺诺点头。
鳌猿往四周看,发现白虬港和以前一样,那些来往不绝的人,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主,人到了。”有供奉来报。
鳌猿点头,缓了缓神色之后,重重踏出一步。
无比决然的一步。
......
“徐安,你在想什么?血枫林的事情么?”诸葛笑问道。
徐安沉默了下,摇摇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派出去的人手,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若是万庚风骑龙来袭,我们肯定会发现的......至于血枫林的事情,倒是有些古怪,现在还没有线索。对了,白虬港那边倒是有些奇怪,好像最近收敛了许多资源。”
“收敛资源?过冬么?”徐安皱着眉。
鳌猿的为人,属于笑里藏刀那种,当初因为信任,所以走入了鲧皇海宫的局,差点死在了海上。
所以,这一生,徐安都不会再信鳌猿一次。
他曾经想过,在万庚风发觉之前,骑着金蟠去白虬港,杀死鳌猿,将白虬驱逐回白虬山。
但这样一来,事情闹得有点大,而且前段时间,金蟠和红虺身子的伤还未好全。
“徐安,你说这鳌猿,会不会和万庚风联手?”诸葛笑忽然问道。
徐安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头吃惯了屎的狗,有一天有肉吃了,会不会怀念曾经吃屎的时候。”
“会......狗改不了吃屎。”
徐安点头,“鳌猿一直视我为心腹大患,比起万庚风,我可能更让他窝心。”
“该早做准备!”
徐安淡淡一笑。
真有一天,如果鳌猿叛变了,那么他必定会骑龙去极北蛮荒,谨慎起见,肯定会绕开帝岛,从离着白虬港较近的西侧,辗转北上。
换句话说,徐安从未放心过鳌猿。
只是迫于形势,希望鳌猿能理智一些。
“我觉得我现在很理智,你不用劝我。”鳌猿沉声道。
身后的老供奉一脸黯然。
白虬港的庄园,烧起了一把大火。
万庚风笑得很开心,慢慢“走”过去,巴不得和鳌猿来个拥抱。
可惜,他只剩一条手臂了。
“我原来还想着,让你留在这边,帮我做些事情,看来是没法子了。”
鳌猿抬头,看着满脸破相的万庚风,“你知道的,徐安很危险。从我有这种意思开始,我巴不得立即离开,免得被徐安惊觉。”
“这个叛将!确实该死!”万庚风咬着牙,脸上的憎恨不言而喻。
“叛将?”鳌猿淡笑,“你真说对了,我曾经也被他背叛。徐安这种人,永远都不会寄人篱下,你只有将他踩死,踩得没法喘气儿了,才算真正的胜利。”
万庚风眯着眼睛,大家都不是傻子,不管他还是陆大桃,或者鳌猿,都想着各自倚仗,然后杀死徐安。
徐安死了,才会有更大的机会。
忽然间,万庚风眼神一凛,莫名地生出一种古怪情绪。
如果说,这鳌猿又是徐安的苦肉计,该怎么办?毕竟,徐安是最喜欢玩这一手的。
万庚风精彩的表情,没逃得过鳌猿的眼睛。
“你不信我么?”
万庚风摇头,“说笑了,我只是担心徐安。”
鳌猿咧咧嘴,打了一个响指,让人将杨荡云的尸体搬了上来。
应该说杨荡云可能早有预感,将自己的头颅撞得变了形,不过在精心的擦洗之下,依然能辨认得出来。
“看清楚了,帝岛徐安的手下大将杨荡云,混入白虬港被我发现,这份投名状如何?”鳌猿淡笑。
万庚风沉默了下,点点头,“你我二人都知道,如果徐安赢了,等待我们的结局,那是极悲惨的。”
鳌猿缓缓仰头,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在想,我要是晚生几十年,或许就和徐安错开时间,到时候,复兴兽门应该就更有把握了。”
“我并不想,我喜欢和他斗,不死不休地和他斗。”万庚风冷笑。
白虬港之上,由于庄园的火光,白虬的怒吟,再加上兽门供奉的驱逐屠杀,那些聚在这里的人,终于惊觉事情不对,惊惊乍乍地逃离白虬港。
原本被人誉为“乐土”的白虬港,不到一天时间,仿佛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一处地狱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