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玲站在荒岛边,抬起头,看着海神号像个抖抖索索的小老头,慢悠悠地开过来。
“船回来了。”任小玲脸色欢喜,往前走了几步,踏入海水里。
无数小尾小尾的海鱼,围着任小玲的脚裸,不断游行。
“船来了!”张伟将刚撕开的方便面一把丢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
荒岛上的人,见状皆面露喜色,盼来小半个月,总算把海神号盼回来了。
徐安舒服地翘着脚,靠在驾驶舱旁的老旧座椅上。
老黑咧着嘴,也乐呵得像个孩子。
“上船!回家!”老黑探出头,大咧咧地喊了一声。
很庆幸的,沉岛附近的事情,该知道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徐安和老黑。徐安有想过,胁迫老黑一番,但想想还是没有这样做。
从某种意义上讲,那一场恶战,老黑是他的战友。
既是战友,总该信任的。
当然,徐安还猜得到,其实还有个第三人,将他从漩涡里救出来的第三人。
虽然说被卷进漩涡以后,凭着徐安自身的复生能力,极有可能不会死掉,但不管怎么样,那种情况下,人家也算是尽了心,将你救了起来。
小瓶城长长的海堤街上,一只羽毛神骏的海鸟,绕着一个坐在石椅上的鸭舌帽男人,不断盘旋,偶尔会停下,立在男人的肩膀上。
徐安走过来的时候,海鸟仰着头,嘶叫一声后,又飞上了半空。
“我喊它阿红,它很乖的。”鳌猿压着帽子,淡淡笑了笑。
徐安沉默了下,坐在了石椅子另一端。
“母的么?”一时无话,徐安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鳌猿嘴巴一撇,“公的。”
好端端一只公鸟,你偏要叫阿红阿绿什么的。
鳌猿伸了伸腰,换了个舒服地姿势,斜斜靠在石椅上。
“想问什么就问吧。”
徐安默然,刚回到小瓶城下了船,他远远就看见,这个男人坐在这里等他。
“我被卷入漩涡那时候,是你救了我吧?”
“绵薄之力。”
“那我接着问,你为何要救我?”徐安眯起了眼睛。
要知道,如今那些所谓的高手,哪怕不是斩蛟会的人,也巴不得将他诛杀,好提着脑袋去领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和斩蛟会有仇?”
鳌猿笑了笑,“我叫鳌猿,斩蛟会的二头领。”
徐安闻言一惊,不知觉退了一些距离,斩蛟会的人,和他可是不死不休的。
“你这防备的模样,和我年轻那会,倒是挺像的,不过放心吧,我若是要杀你,你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未必。”徐安仰起头。
鳌猿一怔,随后大笑,“得,咱们不说这个。”
徐安沉默了下,点点头。
“我要回岛了,徐安,好好呆在小瓶城里,过几个月我会回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徐安皱着眉头。
“打江山,总需要些将才。”
“再说吧,我并不是很喜欢做拯救世界这种蠢事。”徐安淡淡道。
鳌猿叹了口气,“谁又喜欢呢,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自己走歪了,还是他们六个走歪了。”
“我可是听说,你们斩蛟会的龙头,手段通天,你不怕没好果子吃么?”徐安不动声色问道。
“狮子和老虎打架,你觉得谁会赢。”
“很难说,毕竟这种事情基本没有参照。”
“所以,我有资本。”鳌猿站起来,抬头望着头顶的云。
徐安也站起来,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砰!
鳌猿举拳,往天空轰去,顿时,高高在上的白云,瞬间被撕裂了几朵,像洁白无比的棉花糖一般,被撕得七零八落。
徐安脸色吃惊,这天空上的白云,可是极高的,以人的力量,如何能触摸得到。
那只神骏的海鸟,停在鳌猿肩膀上,冲着得意地嘶叫。
“我知道你怎么想,但我建议你,暂时别离开南海这边,留在小瓶城最好,出了南海,我也保不住你,我讲过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当然,不会像什么连青鹿石豹之类,你哪怕奋力搏杀,到最后发现,爪子都挠断了,也没法伤人半分。”
“沉岛的传承,与你极相称,那四个野武者,倒是成全了你,自然,你也没有让我失望,算是考核过关了。”
“徐安,俗世有俗世的安稳,但从你打开这一方天魔乱舞的新世界大门后,便注定了此生都要争斗。”
徐安稳稳立着。
鳌猿踏到海面上,海鸟绕着半空盘旋。
“还有一件事,那个戴着鲸骨的女人,是鲸族人,你若想找巨鲸,可以跟紧她,我更建议,你把她娶了。”
带鲸骨的女人,指的自然是任小玲。
“我结婚了,我爱我的妻子。”徐安淡淡道。
鳌猿不置可否地一笑,终于不再说话,往海面迅速掠去。
徐安站在海堤上,心情久久未平。
他原来想着,倚仗着七拳图,离开小瓶城,哪怕遇到追杀的人,也有一战之力,现在想想,好像是挺可笑的。
罢了,先留在小瓶城吧,反正七拳图也要一些时间来契合,不过,关于任小玲的信息,让徐安很感兴趣。
鲸族人?怪不得只有她看见了三四十米的巨鲸。
若是能因此得到老徐的信息,那最好不过了,老徐,该有办法吧......
小瓶城南边,有一条鱼鲜街市,来来往往的,多是出海而归的渔人,提着大大的网兜,挑着各类海鲜,寻了摊头摆下,开口叫卖。
任小玲站在二楼窗户往下看,眼神很难过。
她喜欢鱼,所以不喜欢吃鱼鲜之类的东西,甚至,连肉也不吃。
从小到大,都只吃素,最喜欢麻辣豆腐和熬久的老玉米汤。
无疑,这种状况让旁人看来,有点圣母婊的嫌疑,大千世界,讲的是弱肉强食,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自然而然的,能享用各种资源,再正常不过。
任小玲沉默了下,走下楼,走到了街市上,她没有很多钱,所以只能量力而行,尽量买多些还能活蹦乱跳的鱼,放生到海洋里。
今天她买了五斤,挑了快一个小时,怕剐到鱼的鳞片,因此戴了一副柔柔软软的手套。
鱼摊老板嘴巴撇了撇,“鱼公主”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将捡好的鱼,胡乱地塞到一个蛇皮袋里,重重抛到任小玲面前。
街市面的石板很硬,任小玲甚至听得到,蛇皮袋里,那些拥挤着的鱼,悲悲戚戚的哭声。
任小玲愤怒地皱了皱鼻子,最终又压下了火气,惹急了,恐怕人家就不卖她了。
“你放到海里去,记得告诉我是哪边的海,我明日再捞上来。”收了钱,鱼摊老板咧开嘴笑。
圣贤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鱼呢,海里游来游去的鱼,也是生命啊。
任小玲倔强地抱着蛇皮袋,在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慢慢往海边方向走。
但凡想拯救世界的人,都是很蠢的,放着平安喜乐的生活不要,却偏偏要逞能。
任小玲将蛇皮袋小心地平放在海滩上,慢慢将鱼放出来的时候,很难过地发现,只有几条小海鱼存活。
余下的,密密麻麻漂浮在海滩边上,瞪着大大的鱼眼珠子,颇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一波浪头涌来,那些鱼被浪头一推,又冲上了沙滩。
几只海鸟欢快地降落,像密谋许久的强盗,根本不顾任小玲的驱赶,迅速将鱼叼到嘴里,翅膀一扇,往天空飞去。
任小玲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膝盖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