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捷远身材清瘦修长,肌肤白皙,长相清秀,细细长长的眼睛一直带着微弯的弧度,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见多识广,谈吐不凡,言语温和风趣,能很体贴地顾忌到对方的感受。
小阳只觉得与他聊天,身心异常的舒服。
二人站着说了一会儿,相约坐下喝着茶聊,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不知不觉已到正午。
何捷远道:“茶馆附近有家不错的饭庄,小阳姑娘可否赏脸,一起用午膳?”
小阳本想矜持一下拒绝掉,但饿了许久的肚子,却百般呐喊着,让她不得不厚着脸皮,道:“如此,还要多谢何公子了!”
洪炎国对未婚姑娘的声誉,还是很注重的。
何捷远把马车让给小阳,自己和小童青竹一起,坐在车前赶马车的位置。
小阳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掀开车帘,对他说道:“何公子也进来吧,我对这些规矩并不甚在意的!”
何捷远温和一笑:“小阳姑娘,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小童青竹跟着主人,笑道:“姑娘不用客气,大夫说心情的好坏影响身体的健康,我家公子自越公子走后,还是头一次这么开心呢!”
何捷远瞪了青竹一眼,眼神却并不凌厉。
青竹偷偷朝小阳,吐了下舌头。
小阳惊道:“公子可是身体抱恙?”
何捷远淡淡一笑道:“娘胎落下的病根,也不是大不了的毛病,只是阴寒天气会犯。”
小阳认真道:“胎里的病可不好根治!公子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青竹也老气横秋,叹道:“公子一直不爱惜自己身体,若不是越公子强行逼他来卞阳修养,他这会儿指不定又在哪儿奔忙呢!”
何捷远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袋:“就你话多!”
青竹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夸张地叫着。
小阳已经得知何捷远非洪炎国人,以经商为生,因而对青竹的话,并不感到惊讶。
她好奇地打量着车前的二人,只觉他们的相处方式,很是不同于其他主仆。
是了,何公子待所有人都如此的随和,任谁跟随在他身边,整个人也会随着温暖起来,都会忍不住对他掏出真心吧!
她再看向那对主仆时,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马车在一家饭庄门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何捷远刚想拿出脚蹬,小阳已从车上利落地跳下来。
他忍俊不住,把伸出的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掩饰笑意。
小阳见状不由心下一紧,急切道:“坏了,不会是方才吹风着凉了吧!”
青竹贼溜溜地看了主子一眼,悄声对她说道:“他不要紧,只是太过兴奋,一时乐岔了气!”
话音未落,一道危险的目光,如泰山压顶般落在他身上,青竹缓缓把汗津津的头转向主子,心中哀嚎一声。
完了,这次祸闯大了,下次留守在家里的指定是他!
饭庄的菜肴味道确实不错,小阳开始还吃的含蓄些,后来干脆狼吞虎咽起来。
何捷远不停地给她布菜,自己却吃的极少。
旁边青竹则如同无人一般,只闷头吃自己的,发育期的娃娃,饭量不容小觑。
很快,一桌子饭菜,被小阳和青竹一扫而空。
打了个饱嗝,小阳挺着圆圆地肚子,靠在锦椅上。
“可需再来一些菜?”何捷远含笑问道。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真诚,让人丝毫感觉不出半分嘲笑的成分。
小阳打了个饱隔,摆摆手:“不需要,已经很饱了!”
何捷远微微颔首,对以同样的姿态,倚在锦椅上的青竹道:“叫店家泡壶花茶来!”
青竹爽快地应了声,正欲张开喊小二。
小阳制止住他,站起身来:“不用了!何公子,谢谢你的款待,下次有缘再见,我回请你!”
何捷远笑笑,道:“好。”
见小阳就要走出厢房,他又喊住她:“小阳姑娘,在下暂住在青烟巷胡同,门前立着两头碧眼玉狮,即是蔽府。姑娘闲暇之时,欢迎到府上坐坐,何某定当倍感荣幸!”
小阳回头冲他一笑:“好!”
她刚走几步,他又喊道:“遇到麻烦,也记得来找我!”
小阳身形一顿,红了眼圈,她仰头逼回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头也没回,接着朝前走去:“等到本姑娘混不下去了,定去投奔何公子!”
何捷远望着她后背挺得直直的,以一种倔强的姿势,走出饭庄,轻叹一声。
小阳与何捷远分别之后,却并不知该往哪儿去。
她沿着熙熙攘攘地大街,茫然地走着,所有人都很忙,他们都知道目标终点所在,无人留意到人海中多余的她。
想起之前,每次走在街上总会谨慎的带上面纱,她只觉现实如此的讽刺。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笑话,还以为所有人都会为她的离开,心急火燎,牵肠挂肚!
还以为大街每个角落,都会有一双眼睛,关注而迫切的等着她的出现!
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她太高估了,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
暮色时分,天空飘起了雨。
街上的各式各样小摊,吆喝着揽客的小贩,拥挤的人群,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小阳,犹在沐雨前行。
雨,让街道变得更宽了,显得空荡荡的。
偶尔有个撑伞的行人,从她身边经过,却又转眼间,急匆匆地擦身消失在雨幕里。
小阳无知无觉麻木地走着,雨水汇成一条条线,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地流下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冷,身上冷,心里更冷。
我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她茫然地望着前方,两头逼真地玉狮,正瞪着油绿的眼睛怒视着她。
突然,玉狮后面的朱红色大门,被打开了。
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从马车里走下一个人。
小阳还在呆呆望着狮子,一把精致的油纸伞遮在她头顶,为她撑起了一方晴空。
她抬头,一张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可是特意来找我的?”何捷远嘴上仍挂着微笑,眼眸中却充满了疼惜。
小阳犹如见了亲人一般,趴到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无助,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何捷远叹息一声,把她护入怀中,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变小,成了抽泣,直至只剩不断地抽气声。
慢慢地,小阳情绪稳定了下来,她放开紧抱的“大手帕”,擦了一把红肿的眼睛。
看到何捷远皱巴巴,沾满她鼻涕眼泪的衣衫,她有些过意不去,客套道:“那个,不然我帮你洗干净?”
何捷远竟信以为真,慢条斯理道:“好啊,那就有劳小阳姑娘了!”
小阳:……
何捷远想了想,又道:“我本来打算,穿这件衣衫出门会客的,现在脏成这样,已经没法接着穿了。现在清洗似乎也来不及了,不若小阳姑娘再重新买一件,送与我!事不宜迟,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成衣铺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小阳又囧又急,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何公子,能,能不能先欠着,我,我身上没有钱。”
“这样啊!”何捷远蹙眉道。
他这么慷慨的人,应该不会揪着一件衣衫不放吧!小阳暗暗想道。
果然,何捷远笑道:“既然姑娘没有钱,那在下先帮姑娘把钱垫上吧!”
小阳脸皮已经练得相当厚,闻言笑逐颜开:“何公子真是个大好人!”
成衣铺里的衣衫,材质做工皆为上等品,何捷远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又挑了一件白色长袍。
他换好衣衫,从内室走出来时,就见小阳死死盯着,架上的一件件精美衣裙,双眼放出闪亮的光彩。
他笑道:“挑套自己喜欢的吧!”
女孩子本来就对漂亮衣服的抵抗力为零,何况小阳已经好几天,没有换洗过衣衫,此时又刚淋过雨,身上又粘又湿,极其不舒服。
她心中急切地需要洗个热水澡,再换上一件干净清爽的衣衫。
可此时,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让人家给自己买衣裳。
生生拔开粘在衣裙上的目光,她垂首勉强地笑笑:“不用了!”
店里的女掌柜,是位一脸和气的中年妇人,她笑道:“姑娘衣衫已经湿透,穿着容易着凉。店里提供免费的烘烤衣物,沐浴项目。姑娘不若进内室,让下人给烘干再穿!”
“竟有如此服务?”小阳惊喜道。
女掌柜笑着点头。
何捷远对铺子的女掌柜道:“带这位姑娘去沐浴,再挑套合适的衣衫。”
女掌柜连忙恭敬回道:“是,少东家!”
小阳望着何捷远,惊讶道:“这间是你的铺子?”
何捷远笑而不语。
女掌柜笑道:“姑娘,这边请!”
小阳不再客气,随着她走进内室,通过一道窄门,进入一个别致的后院。
院中栽种了几棵开得正艳的桃树,另有几间装饰优雅的厢房。
女掌柜命两个小丫鬟,把木桶里倒满温热的水,又撒入一些桃花瓣,服侍着小阳沐浴。
小阳进后院已有了一段时间,还迟迟未露面。
何捷远左手对战右手,已接连厮杀了几盘棋。
终于,有脚步声自内室传来。
一位身姿妙曼的佳人缓缓走了出来。
只见她面若桃花,一双眸似剪秋水,长长的秀发辫成盘叠式,在发间插着的一支蜜花色水晶珠钗,身着一袭藕荷色曳地烟纱撒花长裙,盈盈一笑,宛如仙女下凡一般。
见何捷远呆呆望着自己,美人展颜一笑:“好看吗?”
何捷远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艳之色,笑道:“美极了!”
小阳扯扯身后的裙后摆,撇撇嘴:“美是美,可穿成这样,就没法走路了!”
她指着架上的一件月蓝色束腰劲装:“我还是更喜欢这件。”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小阳美滋滋地穿着崭新的劲装,坐在马车里。
对面坐着何捷远,他打算以后不把小阳当成姑娘,不再避险。
他把手中的收据扬了扬,笑的很温和:“阳,总共花了360两银子,你得在府上做工五年,才能偿还清哦!所以,从现在起,你已经是在下的侍女,五年内归在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