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以后天天带你去喝酒
“臣见过皇后娘娘。”元旻舟大略扫了眼面前的局势,不动声色地问道,“娘娘怎么在门口站着?不是说皇上醒了吗?”
葱白如玉的手指戳向那些侍卫的脑门,杜平飞怒极失笑,“定远侯来得正好,来看看咱们梁朝的侍卫有多胆大包天以下犯上!这些人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居然敢拦在养心殿门口!啊!谁给你们的胆子?”
岂料,她虽然这么说了,这些侍卫竟像是没听到一样,一动也不动。哪怕有人刚被她踹了一脚,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全部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手中长枪泛着凛凛寒光。
一看,这些人就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
元旻舟左右巡视了一圈,突然问道:“习禄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杜平飞也看了眼,果然没有发现习禄的身影,一颗心蓦地沉到了谷底。
许是察觉出她的不安,元旻舟给她递去一记稍安勿躁的眼色,面色冷肃道:“既然皇上已经醒了,为何不让我们进去?若是又出了什么事,你们能担待得起?”
却不想,这些侍卫依旧一声不吭地杵着,完全不给人面子。
元旻舟和杜平飞顿时面面相觑,并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不寻常。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侍卫中钻出来,见到面前两个人,陆公公连忙弓着身子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定远侯爷。您二位怎么来这里了?”
杜平飞脸色顿时绷起来,不悦道:“陆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儿?本宫不过才离开一会儿,这养心殿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陆公公一脸谄媚的笑意,“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杜平飞仰头往里看,入目却是泛着寒光的银甲和刀枪,她面色又沉了几分,厉声叱道,“胡说八道!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陆公公声音颤抖地说道:“娘娘,事情是这样的。刚才皇上醒过来,当场下了旨意,命人看守住养心殿,不准任何人进入。”
“本宫也不行?”杜平飞不自觉地攥紧了袖中的手。
陆公公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为难道:“的确如此。”
元旻舟一眼扫过,不经意间瞥见银甲之后露出的一方艳色衣角,眸光顿时一沉,“陆公公,这养心殿里还有谁?”
杜平飞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疾言厉色道:“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糊弄本宫?还不快从实招来?”
陆公公心中哀嚎一声,扑通就跪了下去,“娘娘,奴才不敢说谎。这的确是皇上的旨意啊!”
“养心殿里,除了你,还有谁?”杜平飞知道,元旻舟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而他既然问出来了,里面那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陆公公垂下头,一脸菜色,“回娘娘,刚才养心殿里,除了奴才,还有贤妃娘娘。”
“贤妃!”杜平飞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本宫都被拦在外头,她为何能够进入殿内?难不成她的身份还比本宫高贵?”
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雍容端庄,极少会在人前失态。可此刻,她明明在笑,眉眼却似刀刃般锋锐,气势逼人,教人不敢小觑。
尽管她努力克制着,可陆公公还是不可控制地抖了抖身子,态度越发恭敬,“启禀娘娘,当时皇上刚醒来,便命习侍卫派兵把守养心殿。恰好贤妃娘娘在殿内,于是就……娘娘,这都是皇上的旨意!您就算给奴才一千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原来如此!
杜平飞神色缓和了些,半晌后,似乎放弃了入内的打算,只是看向元旻舟,“定远侯入宫,可是为了定北大统领?”
元旻舟眸光微闪,点头,“回娘娘,的确如此。”
“既如此,那就随本宫来吧。刚好,本宫也想知道定北大统领的近况。”杜平飞又往养心殿内瞥去一眼,拂袖而去。
元旻舟瞥了眼脚下匍匐跪着的陆公公,很快跟了上去。
走到御花园时,天空飘起了细雪。
几株梅花悄然绽放,一缕缕幽香挥散入空气中,呼吸间,肺腑盈香,冰凉入骨。
杜平飞停住脚步,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元旻舟,问道:“定远侯,可是想要说什么?”
元旻舟挑眉,“难道不是娘娘要说什么?”
许是知道自己在这人面前讨不了好,杜平飞也不遮掩,径自道:“养心殿的事,定远侯怎么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元旻舟言简意赅道。
杜平飞心中一紧,话语在唇齿间绕过几圈,才斟酌着道:“本宫也是这么觉得。可如今急需弄清楚的是,为何皇上会下这样的旨意?贤妃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而这,恰好也是元旻舟疑惑的地方。
杜平飞脸色凝重道:“定远侯,本宫可以相信你吗?”
元旻舟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娘娘想要臣做什么?”
“查清楚今天的事。”杜平飞直截了当道,“你我都清楚,若是皇上无恙,那养心殿层层把守的侍卫就形同虚设。不然,那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牢笼。到时,朝廷内外将会遭遇一场灭顶之灾。”
想起萧遥暗中查探的事情,她心中的不安越发浓厚。
本来,唐贤妃身怀有孕,背后又站着北恒王府,已经足够让人忌惮。若是再牵扯到那两个人,那是否可以说明,对方的野心已经大到无法想象?
不行!
她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思及此,她便问道:“近日,北部边境可有消息传来?”
元旻舟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有些魂不守舍地反问了句,“娘娘指的是什么?”
“本宫想知道,北冥的战事究竟何时能结束。”杜平飞心中已有决断,可涉及到边境战事,她不得不谨慎以对。
元旻舟似懂非懂,“估计没那么快。娘娘可是有了主意?”
心里却在想着,这个杜皇后还真是不容小觑。这才过了多久,已经迅速地从之前的事情中抽身,转而考虑起后续的应对之策了。
这份果断可谓世间少有,差点就赶上他的夫人了。
杜平飞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有所思道:“本宫想知道,如果把明天香那两姐弟扣在梁朝境内,是否会对边境战事产生影响?”
元旻舟心中一动,一缕疑惑染上眉梢。
片刻后,他突然勾起唇角,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高深莫测,“娘娘,请容臣多嘴问一句,您跟那两个人有什么恩怨么?”
杜平飞摇头,“本宫还不至于树敌到别国!只是,这两个人行迹可疑,本宫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儿。定远侯觉得,本宫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元旻舟笑容不变,可那双眸熠熠生辉,仿佛洞察了她所有的打算。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又重复问了一遍。
忐忑中,元旻舟才缓缓开口,“娘娘想做什么,何须来问臣?您是这大梁朝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管做了什么决定,都不会有人会质疑你。”
听出他话中的嘲讽,杜平飞苦涩一笑,“定远侯,你该知道,本宫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请恕臣愚钝。”元旻舟唇角弯弯,笑意微凉。
杜平飞极少与他打交道,回想起来,那仅有的几次都与谢家有关,脸上不免有些赧然。
当初,这男人年纪轻轻就登上高位,行事张扬无忌,也曾引来文武百官的不满。这几年,他似乎变得内敛低调了,却也越发无法捉摸了。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与此人有太多接触。
只是,眼下皇帝又是那样的情况,她想要扣留下明天香姐弟,必须要寻求其他的帮助。思来想去,也只能找上元旻舟了。
可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
看着眼前这双微笑的眸子,她有些头皮发麻,本欲揭过此事。
可转念一想,她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何故心虚至此?
是以,她简单想了想,便道:“边境战事至关重要,本宫也是有所考虑,才会诚心向定远侯求教。你也知道,本宫久居后宫,对外头的消息远不如你那么灵通……”
“皇后娘娘,真是为了边境将士着想?”元旻舟笑意坦然。
杜平飞气结,“你这说的什么话?本宫难道还会暗中下黑手不成?本宫向你保证,在战事结束前,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谢二的事。如此,你可满意了?”
兜兜转转那么久,她也看出来了,元旻舟无非想要为谢二讨一个保证。
她给就是!
元旻舟笑容显得真诚了些,便道:“有娘娘这句话,臣就放心了。如今,外敌叩边,实在不宜再起内患。想必娘娘心中也有数儿。至于明天香那两姐弟,如果能扣留在梁朝境内,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杜平飞暗暗腹诽,面上却露出几分感激,“感谢定远侯为本宫解惑。可本宫仍有一事,想要求教于你。”
元旻舟挑挑眉,神色里却无多少恭敬。
杜平飞斟酌了下,才迟疑道:“北恒王那里……”
“不足为惧。”元旻舟神色淡淡的,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不过,若是娘娘没事做,可以去找点他们的麻烦。”
杜平飞:……
没过多久,元旻舟就辞别了宫中杜平飞,直接回了侯府。
恰好收到谢风华的家书,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把一系列的事情安排妥当。
其中,就包括把元旻冬打发到边关的事儿。
——美其名曰,随军历练。
谢风华事先并没得知这个消息。
当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元旻冬时,她倒是狠狠愣了一下,直把元旻冬看得不好意思,“嫂子,这是大哥的意思。他说,你这里可能需要人手,便把我打发过来了。”
谢风华颇是哭笑不得。
随手一打发,就到了战火连天的边境。
这很可以!
她拍了拍窦长柯的肩膀,道:“人,我交给你了。你务必要好好地照顾他!”
说完,就转身回了帐子。
“哎……”窦长柯有些无奈,却很快喜笑颜开,上前摸了摸元旻冬的脑袋,又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帐子走去,边走边找话说,“破冬瓜,你以前上过战场吗?”
元旻冬有些不适地扭动了下,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垂着头看脚尖,“没有。不过,我听大哥说起过战场的凶险。”
“说?那顶个屁用?”窦长柯不悦地皱眉,“战场远比你听到的要凶险一千一万倍。你若是想留着这条命回去,就乖乖地听我的话。知道吗?”
元旻冬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低下头,闷声闷气道:“知道了。”
“这就对了。”窦长柯爽朗一笑,又揽住他的肩膀,与他一同往帐子里走去。
元旻冬起初还有些挣扎,而后又不动了,随着他好哥们一样地扯着自己。
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偶尔抬头,就会瞥见那意气风发的脸。两人对视时,那温热的气息将他紧紧围绕着,他有些头晕,连好多话都没听清楚。
靠得这么近,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傍晚时分,天气似乎好了些。
几人聚在主帐里,煮酒聊天。
窦长柯手里握着个大腕,碗中烈酒飘香,他捧起来闻了闻,做一副陶醉的模样。
谢风华见状,连忙道:“小豆子,先把那碗酒放下。”
“你要做什么?”窦长柯顿时将酒碗揣在怀里,满身戒备地看着她。
元旻冬斜眼看了下,无比鄙夷道:“不过是一碗酒而已。你在天京难道没喝够?”
窦长柯一听就不乐意了,“破冬瓜,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懂得什么?这边境的烈酒,可不同于你以往喝到的那些。不信,你喝喝看。”
说完,他就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有点大,酒水跟着晃了几晃,在碗里晃出清冽的弧度。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挥散在帐子里,熏得人有些沉醉。
元旻冬微眯着眼,不经意间撞进那双璀璨明亮的眸子,忽觉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来。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嘴上却不服输道:“我不喝。这酒比不上天京的满夜光。等以后回去了,我天天带你去喝!”
“真的?”窦长柯猛地揪住他的衣服,表情夸张道,“满夜光可是全天京最贵最出名的酒了!破冬瓜,看不出来啊,你居然有如此大的手笔!那咱们说好了,你绝对不能食言!”
“嗯。”元旻冬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捧起酒碗,端到唇边,抿下一小口,温热的酒液便滚入腹中,烧得他气血沸腾。
其实,边关这样的烈酒,就图个烈字,并不能算是好酒。
他唇角微微勾起,眼角余光瞥见某个人宝贝的模样,不禁摇头。
这个傻子!
被称为傻子的某个人并不知道他这一段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此刻却也没有捧着酒碗,而是道:“大统领,你可是有何吩咐?”
“之前让你查探的消息,查得怎样了?”谢风华问道。
窦长柯哈哈一笑,“你说的是这个啊!已经查清楚了!过几日,明天誉会离开大军。”
“可知道去哪儿?”
“还不知道。”窦长柯眯起眼,眸光里射出凛冽的光,一谈到正事,他脸上的嬉笑也收了起来,郑重其事道,“这些日子,明天誉与咱们交手不下十次,每次都没讨到便宜,估计也开始慌了。只是,却不知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谢风华却一脸了然,“他估计要去搬救兵了。”
“哪里的救兵?”窦长柯曾经研究过双方对战的地形,周围除了深山野林,便是悬崖峭壁,就算要搬救兵,恐怕远水也救不了近渴吧?
“若我没记错,周围虽是深山野林,有一部分却也是阿那部族的聚居地。”谢风华放下酒碗,走到地图前,指着西北方向的深山道,“据闻,阿那部族常年生活在深山当中,鲜少为外人所知。我曾经让人去查过,却也查不清对方具体的实力。可既然是个部族,想必多少都有些兵力的……”
窦长柯神色一肃,走过去看了几眼,不禁担忧道:“这什么阿那部族,很难缠吗?”
“不清楚。”谢风华摇头。
其实,这个部族并没有记录在册。她也是某次发现深山的范围过大,一时心中起疑,才会让人去查了一番。
结果,就查出了这个!
如今想来,她还有些后怕。倘若对周围的形势不熟悉,又没做好相应的准备,一旦明天誉得手,他们势必会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
幸好,发现得及时!
“目前,我们需要比以往更加小心。”她思忖片刻,便道,“必要时,还要阻挠明天誉的动作,以防他要联合阿那部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元旻冬不禁皱眉,“可我们对这所谓的部族也不熟悉,要想做什么,无异于瞎子摸象。”
谢风华自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慢慢来。
这时,帐子外突然传来杜怀绍的声音,谢风华让他进来,迎面就问道:“这几日都没见到你,可是去哪儿了?”
自从那日允许他随军出征后,他就以亲卫的身份,留在了谢风华的身边。以往几次战事,谢风华也给了他充分的表现机会。
好在他也足够争气,每次都是先锋,杀起敌人来绝不手软。
倒真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的。
杜怀绍朝她拱了拱手,道:“请大统领恕罪。这几日,我偷偷出去查探了一番,恰好查到了点东西,是关于阿那部族的……”
“你查到了什么?”谢风华脸上大喜,急道。
杜怀绍说道:“阿那部族不可小觑。可真要查探起来,也并非那么容易。当时,我翻了好几座山头,才终于找到了对方的藏身之处。若是你要前往,估计会颇费周折。”
“怎么说?”谢风华连忙问道。
于是,杜怀绍也不再隐瞒,便将这几日的见闻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这鲜为人知的阿那部族,竟然有不逊于梁朝一座城池的兵力和财力。
据杜怀绍所说,阿那部族藏于西北山脉中的一座岛上,岛的四周被大片的水域围绕着,进出只能通过船只。并且每个出入口都设有搜查人员,对进出之人的搜查极其严格。
而每月初一、初十、十五则是特殊的日子,岛内不少人都会出来采购东西,那也是唯一可能会放松警惕的时候。
后日,就是十五了。
谢风华心中暗自思忖着,问道:“如果从阿那部族出来,有什么便捷的途径?”
“我也不知道。”杜怀绍有些沮丧。
当时,他纯粹是误打误撞才发现了这个阿那部族的存在,潜入其中更是花费了大部分的精力。为这,他不仅受了伤,还差点丢了命,哪里还有机会去打探便捷的途径?
谢风华却也很理解,“你先去休息吧。后天,咱们再去探探虚实。”
“你要去?”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道。
紧接着,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听元旻冬道:“嫂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虽然这什么阿那部族的存在,是个比较大的威胁。可倘若咱们都不去招惹他们,那应该不会有事吧?”
谢风华挑眉,“咱们不动,不代表明天誉不动。我要防的,从来都是明天誉那边的动作。你们可懂?”
“可是,这会不会太冒险了?”元旻冬一脸的不赞同,“且不说,这是不是明天誉的调虎离山之计,便是此事为真,单凭咱们几人,要做成什么,也是难于上青天。”
窦长柯也劝道:“的确如此。如今,双方将领都在营中,谁也不敢贸然离开。这说不定就是个圈套。咱们完全可以不用理会。”
被他们这么规劝,谢风华也有些犹豫,片刻后,才道:“那就先静观其变吧!”
其他三人见状,暂时松了口气,也不打扰她,当即退了出去。
帐门外,窦长柯看着眼前的杜怀绍,像是重新认识他一样,一锤头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小子可以啊!趁着我们不注意,自己偷偷地跑去打探敌情了!”
“你不懂。”杜怀绍撂下一句话,便走了回去。
窦长柯指着他的背影,颇是不解道:“不就是想要出人头地吗?小爷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不懂的?”
元旻冬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小点声!这是别人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