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贝贝同学,你姓什么无所谓,怎么称呼我也所谓,但那是你亲爸爸,他人品再不好,你也得好好对待他。"
贝贝不语,低头踹着石子。
王树林见脚底下也有颗小石子,童心大起,飞起一脚。
这一踢非同小可,就像是风突然被装入了子弹急速发射出去,远远地飕飕作响,直至到看不清之前,仍没有下堕的迹象。按照这种速度,估计就算是一辆大型货车也会被它彻底洞穿。广场内外正在干活的平民和正在巡逻的士兵都看到了,全都错愕呆愣,惊异、佩服、恐惧,不安,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阴谋论者和万事通们则暗地里分析,相亲王这是在侧面表达对翟静前夫的不满,显本事立威呢。
王树林也没想到自己的功力日渐精纯,呆滞一会儿后又有些后悔,知道这事迟早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到时候指不定又是一阵瞎想,甚至会找自己过去没头没脑地试探性地交谈,要是封长冶在一旁添油加醋的瞎分析,那就更糟了。
贝贝也看傻了眼,过了一会儿,悄声说:"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么厉害……"
"嘘!"王树林沉声道,"不是说过吗?除非只有咱俩在场,不然永远别说这个!你声音再小,也是隔墙有耳,解禁者在一百步之内,也不一定听不清。贝贝……你现在还小,这么早就解禁了,将来的前途肯定无可限量,肯定比我强。未来你如果成了人物,别忘了你的亲生爸妈,他俩都不容易,别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们。在这个乱世,想要做个好人,太难了……"
贝贝眨巴眨巴眼睛,发了一会儿呆,说:"爸,你不就是乱世里的好人吗?……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这么好,为什么总是没有女人缘呢?"
王树林不服:"你这就胡咧咧了,我现在不是廷受欢迎的么?蔡雪她们……"他本来想说"还有你妈",但又想到这话不妥,也就没说出口。
"她们都是看你厉害,从崇拜、受保护、想发达的角度转化成了爱,根本不纯粹。你要是只是完全靠幸运活到今天,这些人里面只怕没有谁会打算跟你结婚,哪怕是蔡雪和孟欣,我跟你说,爸,她们也是很现实的人,只不过比我妈隐藏得更深罢了。"贝贝这话别说出自五岁孩子之口,哪怕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也不那么容易总结出来,"再说,更多的女人不都恨你么?周燕燕,牛乐乐,杨倩,凌秀琴……"
王树林哑然。说起来,蔡雪也的确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渐渐爱慕自己,而孟欣的爱,绝不是从第一次遇见傻乎乎的自己就产生了的,而是从自己咬死杀人的守林员救了大家之后才开始。其实何止女人,无论哪种性别,都是现实之上--自己那几个结义兄弟,不也是因为自己足够强大才结义的么?完全因为互相佩服才建立兄弟关系的,也只有于霆一个。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于霆不是解禁者,而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话,那自己会不会跟他结拜?自己跟这些被贝贝批判的现实主义者,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他这人最不擅长思考人生,一想深&入了就把自己绕进去了,于是赶快扯开:"其实,我一直没女人缘有很多种原因。不过有这么一种原因,之前从没跟你们说起。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开始相亲了。相亲是个廷古老的活动,从清末民初就开始了,经过这两百来年的发展,已经特别成规模成体系了。完全靠好心好意为人牵线的媒婆红娘已经不多了,大多数适龄男女都被各种相亲会所瓜分了,你要参加就必须交钱,交钱后先介绍一两个托儿骗着你拖着你,等你花更多的钱注册会员缴纳更久的会费之后突然说不合适,然后相亲会所的经理就会装作好心好意地要你参加集体相亲,说这样效果更好。慢慢地,你就必须去参加他们组织的旅游交友活动。这些相亲会所依靠这种模式谋取了暴利,而真正能恋爱成功登记结婚的男女,寥寥无几,甚至好不容易结了婚的,也有不少离婚了。
"经过两年多,那时候你才一岁,我已经觉悟了,不愿意再花冤枉钱,无论职业介绍人们怎么忽悠,我都坚决不掏一分钱,也不去参加集体相亲。说实话,我经济条件不错,只是不想浪费钱被人骗,这就跟骗老大爷老大妈买假的***一样无耻。而很多经济条件比较差的相亲男见有我这个例子,也纷纷效仿。呵呵,我外号叫相亲大王,在云口的相亲圈子里也算比较有名,尽管没有故意一呼百应,可很多人在模仿我,之后就影响了这些相亲会所的效益。那些职业介绍人们因此恨透了我,联合起来都一致不打算给我介绍对象,即便有人打听我,他们也添油加醋地说我很差,时间久了,我自然而然地臭名远扬……现在想想,其实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不给老师送礼,不给领导送礼……加上我自身本来就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所以就更没有人理了……"
他顿住脚步,总结似地说:"所以,我多给你讲讲我的失败经验,你将来也会少走弯路……不过,当然,每年情况都在变化,等你长大了,说不定我这些经验都不起作用了。再说,你亲爸爸英俊潇洒,你将来长得也一定不会差,找起对象来,也不至于像我这么苦闷,哈哈!"
贝贝哈哈笑起来:"爸爸,你这话说对了,不是我吹,我将来能让女人为我自杀!"
王树林心里一震,暗想:"曾经……也确实有一个女人,很丑,她在跟我相亲之后自杀了……但我觉得那不单单是因为我,我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她觉得连我这么差的人都没看上她,所以绝望了……可我到现在也没认为自己有错,我不可能为了你的心情而跟一个明明不爱的人的结婚。当然,你自杀了,我还是很惋惜的,可我并不自责。你妈妈因此而杀人放火,成了云口的悬案,也并不是我的责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的善心没那么虚伪和博大,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承认,不是我的责任,我也绝不会接受批评。况且,你妈妈和其他几个职业介绍人到处败坏我的名声,我也从没计较过。现在是乱世,一切的恩恩怨怨,就这么随风而去吧……"
贝贝见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也收起了笑脸,低着头踢着石子。
王树林拍拍他脑袋:"回去劝劝你妈,别胡思乱想了,现在这个世道有今天没明天,还是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吧。罐头省着点儿吃,走了!"
等他回住处的时候,敏锐地发现守门士兵的表情不大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那士兵吓了一大跳,想说什么,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王树林顿时觉得不对头,要知道里面的朴恒炽一旦被发现,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己非跟南宫准生死决战不可,于是追问道:"请你快说,不要隐瞒!"
士兵苦着脸:"王爷,这事真的不赖我……五分钟之前,那个王大权,他说他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还是同学同桌,说最近饿狠了,要进你的屋子里找点吃的。你不是要我一定守着门,除非官儿比你大的没办法,要不谁都不让进么?我就坚决不让,可他说我狗眼看人低,扇了我好几巴掌,我也不敢还手。他说他是你的结拜大哥,你得管他叫哥。我寻思他只是馋了,想进来吃点罐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也管不了,所以就放他……"
王树林听了又惊又怒,他当然不能告诉士兵那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了,可这反倒没引起士兵足够的重视。于是他没等听完就一把推开士兵冲进门去,等进了门,发现王大权正在对着坐在灶台旁的朴恒炽说话:"亲爱的,我一见到你就彻底迷住了,我完完全全地爱上了你,我的心已经属于你了……"
王树林急忙关上门,跑了过去,对朴恒炽简单地说了句:"回去睡觉。"
朴恒炽点点头,爬上了橱柜。王大权一看急了,大吼道:"王树林!真没想到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金屋藏娇啊!"没等王树林分辨,他就拍着月匈脯叫道:"我本来只是想进来在橱柜里翻翻有没有吃的,结果就发现了她,我告诉你,从她看我第一眼起,就认定了我不平凡!她立即就爱上了我,把心交给了我!你再怎么嫉妒也没用,这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她正在跟我说话,你凭什么要命令她进橱柜睡觉?她难道是你的奴隶吗?她为什么不能有个像普通人睡chuang上的基本权利?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事非同小可,王树林真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他胡闹了,于是正色说:"大权,这件事真的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家里现在没有多余的存粮,罐头都已经均分了,上次也给过你,真的再没有了。大约十五天以后,我再送给你一次,行吗?至于她……她是我的长辈,只是偶然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