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终正寝’四个字的一横还没画出来,就要死了?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识海中挣扎着要逃离,身体躯干的力气宛如石沉大海。
她不要,这样子死的好难看?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头发也乱成了鸡窝,像活个臭要饭的,又冷又饿。
林朝歌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昨天就不应该出门,或许就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她想吃顿饭,再洗个澡,想在见那人最后一面。
隐隐约约听到岸上有人叫她名字的声音,微弱的仿佛风一吹便散了,那么的小声,飘渺无寻。
是错觉吧?
水流太大,耳鸣晃动实属很正常,手脚冰冷似被水中草藻绊住了脚,口鼻尽数灌入冰冷的腥臭河水,眼皮子撑得难受实在睁不开,还是这是她临死前听到的幻觉。
林朝歌头完全沉下去,深夜湖面上仅见大片墨发/漂/浮,伴随着足渐微弱的呼吸拍打声,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漂浮水面的海草浮菊一类,胆小的甚至以为是鬼魂索命冤冤相报何时了。
湖底淤泥软绵,一脚踩进便难也拔出,加上水草繁茂,水流凶猛,冰冷刺骨的河水仿佛要将她骨头连同灵魂都冻僵,在使不出半点挣扎,彻底沦为河底鱼虾美餐。
她在水中拼命挣扎着,四肢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被水淹死,她不能坐以待毙,林朝歌努力挣扎着,然而,铺天盖地的水,一点点将她吞噬,连同黑夜吞噬世间万物。
没过脖子,没过鼻子,没过眼睛,都要结束了么,林朝歌脑袋变得极其沉重,窒息感让她无力思考。
可那幅度越来越大,像被人拽住了一样,林朝歌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动,猛地脱离了漩涡,浮出水面。
林朝歌脑子越来越混,呼吸困难,迷迷糊糊似乎听到‘噗’的一声,有人跳下水的声音,奋力朝她游来。
林朝歌本能抬起手,被他一把拉住,口鼻再次尽数涌入冰冷河水,她已经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只是死死抱住施救之人不放,许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或是临死前爆发的巨大潜力。
她贪婪的吸了一大口冰凉空气,刚闭上嘴,蓦地又被拉了下去,林朝歌肺里有了气,心也不慌,脚下猛蹬几下,手里也不闲,拽动腰带,一圈一圈的绕在手上,不远处似乎有人跟他做着一样的动作,俩人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子。
“别怕。”淡淡的珠落玉盘声随一小子就冲散在冰冷刺骨河水翻滚中,支离破碎的呻唤声不成调。
“我在……呜呜……。”林朝歌又掉进了水里,双手双脚死攀着唯一支撑点不放,头随着移动不时呛进好几口冷水。
水里呆久了,猛一接触冷空气,冷得混身直打颤,上下牙齿无意识的哆嗦着咯咯吱吱,一只横伸过来的手刺骨跟深藏九天之下寒冰冻得人发颤。
水流不稳,她也上上下下的起伏,那人也是,泡得泛白发青的手搭在颈脖处,林朝歌感觉腰带又被人大力拽了一下,她整个人拖动,骤然扑进一个人的怀里,冰冷,陌生,又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来人顺势搂住他,林朝歌也去搂他,俩人在水里相拥。
俩人相拥不到一弹指的时间,便整个人随着水流蓦地倾斜,像坐过山车似的,一点防备也没有。
一块大石拦在中间,若他俩这个姿势,必然直直撞上,千钧一发时刻,俩人齐齐互推了一下双方,蓦地分开,一左一右卡在石头两边。
林朝歌手腕被猛拽了一下,勒出红痕,慢慢有血滴下来,被腰带磨破了皮,紧接着就是脑袋一昏,彻底失去意识。
岸边不远处火光冲天,甚至不时伴随着几声狗吠鸟飞,在回去定是九死一生。
将人捞上岸,担心人受寒发烧,就近找了一处山洞安置,烧火起暖,打算将各自身上衣服脱下来烘干,湿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黏哒哒的,何况是在滴水成冰的冬日。
苏满将自己身上衣物褪下放在火边烘烤,打算帮林朝歌,俩个大男人有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只是手一搭上沾染青色苔藓湿透的纯白里衣,意外撞见了一圈一圈裹紧胸部的厚实绷带,脸刷的一下红的耳根,还有什么不明白,双手无措不知如何摆放。
脚步哒哒后退俩步,整个人有些呆愣在原地不知做什么反应,清秀脸颊红了又红,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火烤的体温上身,站在原地许久,终是咬牙闭目,摸索着方才林朝歌躺下的地方走去,按照脑海中记忆,重新将人穿戴整齐。
急躁相快速平息心里徒然升起的一抹臊红,以前有些想不明白的一瞬间想通,顾不上还未烘干的外袍,急匆匆随意披在身上往外跑,此时此刻他极需要凛冽刺骨的寒风吹散心底那点儿呢喃,更多的是万一等下人突然醒过来了可怎么办的俩见难堪。
山洞狭小其隐蔽,坐落与河床下方,若不注意搜查倒真发现不了,身上味道早已尽数在河中洗尽,留下的只有冷冽冰霜,火光映照,照的整个山洞内壁都在闪闪发光,照得苍白小脸红彤彤的,煞是可怖。
温暖炙热的火烘烤着已经冷得连骨头都在打颤的身体,随着时间转移,浸泡发寒的体温正在一寸寸回温,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舒服得林朝歌忍不住哼哼俩声。
身上无一处不疼,疼得就像骨头被打碎重组融合,发麻泡涨的腿完全不属于自己,连呼吸都是疼的,伤口大大小小布满白瓷皮肤,只不过分为轻重缓急。
身体上的疼痛也阻止不了腹中饥饿,在一次五脏六腑绞痛中醒来,靠着石壁的林朝歌眯着一对酸涩的眼,望着烧了火堆的山洞,身下干燥的茅草,有些伤口匆匆被处理过,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嘴角不禁溢出一声苦笑,原来如此,那不是梦,她真的被人救了,果真是好人不长命,恶人长命百岁,脸上表情一动作过大就不免拉扯到伤口,疼得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别说移动了,现在她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疼得抬不起力来,临晕前有人来救她不是幻觉,不知是敌是友,还有她的身份,若是……。
林朝歌在醒来的一瞬间观察了四周,随带着做了最坏的打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茶色眸子暗了暗。
柴火燃烧发出哔哩哔哩爆炸声,静谧空间中有不由自主放大了几度,听在林朝歌耳边格外悦耳,这是活着的味道,哪怕烟熏得有些难受。
“你醒了。”刚从外面进来的苏满,冷不防对上一对冰冷审视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的别看眼,握手成拳至于唇边轻咳。
“那个,我……。”苏满想解释,可不知从何开口,只能移开眼,最后哑着嗓子道;“我会保密的”。
意有所指,果见林朝歌本就苍白的小脸凝聚成黑,就差没滴出墨来。
“你为何会出现在洛阳。”林朝歌移开目光,冷声道,身上已经没有多余力气供她穿戴整齐,腹中更是如火烧炙肉一样的难受,恨不得躺下来满地打滚,鬓间冷汗直流,湿/濡一片,苍白无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下颌线紧绷,没有人注意到他隐藏在背后的手卷缩成拳。
少了几分平日清冷肃离感,火光映照下意外多了几分女子娇柔柔美,苏满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这样想,孤度优美的下唇线紧抿着。
“我在洛阳有一友人,正巧年间无事想着来拜访一二,今日离去时正巧在路上撞到一波黑衣人,从谈话中得知他们在追杀一人,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便随着下河寻人,万一运气好正好碰到了。”苏满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漏洞百出,却实在吧啦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只能硬着头皮瞎扯。
“呵”冷笑从薄凉苍白的嘴唇溢出,显然不相信,却没有继续追问。
过了许久
“你回时路上可有撞到其他人。”林朝歌本还想加句是否是王家寻人,略一想到他不识洛阳王家人,只得作罢。
苏满摇了摇头,否定,紧接着又是一阵无言沉默,直到林朝歌肚子再也不堪饥饿的发出声响,二人闻言都有些尴尬。
“那个刚才我出去了一趟,找不到什么吃的。”苏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发顶,深感羞愧,在这种无言氛围中越发无地自容。
外头正值冬日,寒冬腊月的日子里多说野果就连野花都没有一朵,湖水少处结冰,身上又无趁手工具,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加上旁还有人虎视眈眈,难免空手而归。
苏满头一次痛恨百无一用是书生,关键时刻连山村莽夫都比不过。
紧接着着又是一阵无言沉默,林朝歌心知一时半刻等不来吃食,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紧接着一阵铺天盖地困意袭来,没过一息,人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