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半晌。
不论燕珩将她赏给自己,是为了监视自己也好,侮辱自己也好。
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便将她暂且带回去,之后好坏再说吧。
“你便跟我走吧。”
柔儿以为,素闻狠辣的摄政王千城绝,是断然不会将她带回府中的。
毕竟,她是这样一个残破的身躯,又受人侮辱。
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肯。
再抬起头,千城绝已经朝着福宁殿外走了出去。
柔儿咽了咽口水,面如死灰。
若再在宫里待下去,只怕也是要被人给嘲笑死的。
所以她赶忙系好衣裳,紧随着千城绝出了福宁殿。
出宫路上,她便一直保持着些许的距离,弓着身子。
千城绝也没有管她。
直至到了宫外,荆枫瞧见他身后跟了个宫女,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他说着,将轿凳搬下来。
千城绝却并不上去,反而转过身朝着柔儿道。
“你便上去,马车上有药箱,自己擦一擦,他们会带你回府。”
说完,他便要与荆枫离去。
趁着夜色还早,他自然还有去处。
柔儿也没说话,只朝着他的背影跪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
“奴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听了这话,千城绝也没停步或是回头。
过了好一会儿,荆枫再回头去瞧。
那宫女居然还跪在地上,头紧靠着地。
“主子,他还跪着呢。”
千城绝瞥他一眼。
“管好你自己。”
荆枫抿唇,不再开口。
不管燕珩是否想讲这个人真的赐给他也好,或是派个人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也好。
他只管当府里多了张嘴吃饭,旁的不管。
客来客栈,便是到了晚上,也是门庭若市。
不知为何,今日这掌柜阮安却不在。
千城绝知道他是阮宁的同胞哥哥,因此并不在意,径直上了二楼。
他与秦长欢约好了,今晚就在这里见面。
自然了,还不是现在。
她知道秦长欢总要与自己的哥哥姨娘他们团聚一番。
“这位客官,不知,您要些什么菜?”
小二对他的身份自然是不清楚的。
只是瞧着他身上穿着的衣裳,配的玉佩与折扇,都不是寻常物件。
大约是个富家。
“要一壶玫瑰醉,再来几碟清香爽口的糕点也就是了。”
这玫瑰醉可是招牌,可爽口的糕点,倒是少见。
不过,可见他会点。
“客官稍后,小的这就吩咐后厨去做。”
今日掌柜的不在,他也只能将这桌客人所点,回复给二当家。
荆枫起身,走到窗边瞧了眼。
外头的夜景甚是热闹。
扫视了一圈,虽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为保守起见,他还是将窗户给关了。
“主子,你便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瞧瞧。”
千城绝微微闭眼,荆枫便轻手轻脚的离了包间。
此时此刻,外头正热闹得很。
入夜了,人们又吃过了晚饭,自然想着出来玩闹一番的。
可巧了,这几个月秦长欢他们不在,客来客栈倒是请了唱曲有名的温婉姑娘。
说是拉拢生意也好,说是拓展业务也罢。
总归是为了客栈着想的。
这不,戌时刚过,温婉姑娘便款款上了台。
她手抱一把木琴,落座后试了几个音,便开始弹奏。
每月总有那么一日,她会唱一整夜。
今夜,便是那幸运的一夜。
台下,竟坐满了老老少少的女子。
只因这温婉姑娘,不爱唱什么婉转轻柔,只爱唱那些九曲回肠的情爱。
时而欢欣雀跃,时而愁绪满怀。
常常惹得老少潸然泪下,或是喜笑颜开。
这也总算一种能耐。
而这位温婉姑娘,又实在是美丽,所以不论她唱什么,男子也总是爱听的。
荆枫倚在二楼栏杆边上,看似慵懒,仿佛在听着曲儿。
可实际上,眼睛却不住的往周边瞧去。
现如今可不比在东烬之时,随时可以见面。
眼下是在北燕的国都,燕珩的眼皮子底下。
自然要时刻防范着,不能叫人知道。
也幸好还有客来客栈这个长生殿经营的地方。
他们才得以安全相见。
戌时快过,秦长欢才男扮女装,自外头进了客栈。
荆枫一眼便瞧见了门口的人。
两人对视的瞬间,都弯起了嘴角。
秦长欢上来二楼,与荆枫打了个招呼。
“你们来的倒是早啊。”
荆枫不好意思的笑笑。
“秦姑娘快进去吧,我家主子在里头等着呢,我看了,周围没什么人。”
秦长欢无奈一笑。
“原来你为着这个在外头呢。”
她给他指了几处的人瞧。
“那边,还有那边,那几个人都是平日里负责进出客栈的可疑之人的。”
说罢,她顺道往下头一瞧。
想来台上那位,便是哥哥请来安在客栈之中的温婉姑娘了。
她可是西楚人士,秦长安好不容易才将她收入麾下。
这可是个厉害角色呢。
“你大可以去下头听曲吃东西,我与你家主子可还有的聊呢。”
荆枫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了。
“秦姑娘快进去吧,我对曲子不感兴趣,便在这里守着也就是了。”
瞧他说的一板一眼,秦长欢也不再与他多打趣。
转过身,她敛起唇边笑意,推开了包间的门。
她推门时,千城绝正独自喝着酒。
桌上虽上着糕点,他却一块未动。
“师兄,你心情不好。”
她看出他眉间隐有愁绪,仿佛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
可是瞧着刚才荆枫的模样,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千城绝帮她拉开凳子,也给她倒了杯酒。
这玫瑰醉,妙就妙在清香甜美,酒味不重,也不容易醉人。
所以他才点了这一壶。
“今日,燕珩临幸了一个宫女。”
秦长欢一顿,脸上却没什么情绪变化。
他所做过的混账事也不少了,不过,突然临幸宫女,倒是稀奇。
他可从不在这种事情上面多费心的。
“怎么回事?”
她问,眼中无甚波澜。
既然他提起此事,便一定还有其他要说的。
落座,她随手拈起一块糕点。
在东烬的时候吃惯了,嘴里越发喜欢糕点的那种清甜,又粘腻的味道了。
只是今日这糕点,清甜有了,粘腻却一点不见。
千城绝原本要一饮而尽,可突然,却放下了手中酒杯。
他抬眸,四目相对。
“他之所以临幸那位宫女,是因为,她眉眼间长得有些像你。”
秦长欢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别过眼,她端起酒杯,稍稍尝了口,眉头皱起来。
“这酒也太甜了些,不如这糕点,吃着还有些味道。”
她笑,柳叶眉弯了起来。
“师兄,你现在说话未免太过吞吐,直接告诉我便好了。”
现在燕珩两个字对她来说,已经太过久远。
心中当然还有他的一席之地,但,也仅仅止于仇恨了。
可是千城绝刚才的目光,倒仿佛是不太相信她似的。
这点让她有些气。
但仔细想想,好像不只是他,就连亲哥哥秦长安都偶尔会怀疑一下。
她受够了这种感觉,所以更想急着证明一下自己。
有些话,千城绝不能随便对一个女孩说。
更何况那人是秦长欢。
所以他隐去了重要部分,只说那宫女被打了。
“之后,燕珩说让她今夜与我一同回府,我便带她出了宫,现下,应该已经到府里歇下了。”
先前的话,秦长欢倒是一点没有在意。
可当他说到燕珩要将人赏给他的时候。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不大好受。
她不该在意才是。
可是,她拿糕点的动作还是顿了下,被千城绝给发现了。
千城绝只以为她在想他刚才说的事情,所以才漏了神。
“其实或许,这只是燕珩用的苦肉计,这个柔儿,还不知是什么角色,若只是个普通人,我便将她养在府里,与下人们一道便是了。”
“若不是呢?”
秦长欢想都没想,一句话就出了口。
她也是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去拿糕点,佯装无事。
千城绝也瞧见了她的反常,却还打量不准她什么心思。
“若不是,也只能养在府中,小心提防。”
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养在府里了?
能够被燕珩看中,且临幸了的宫女,想来姿色尚可。
可千城绝就这么将她养在府中?
若是老实还好,若是心存异心,岂不是近水楼台?
秦长欢笑了声,心中酸气十足,说出话来也不饶人。
“若那宫女瞧上了师兄,倒也是好事,师兄将她收服,保不准还能探查探查燕珩的情报。”
包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千城绝只默默饮酒,并不开口。
他只是记起在东烬时,某人曾答应过自己,不再为他乱点鸳鸯谱的。
可今日便把那承诺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亏得他今日是特地与她说清楚此事,也免得日后生了误会。
可眼下,怕是已经有了误会。
他是不该在有喜欢的人时,再与其他女人接近。
只是今日之事,实在是无奈。
砰的一声,秦长欢忽然拍着桌子起身,接着便夺门而出。
千城绝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何生气,正要追出去,结果瞧见她只站在了荆枫面前。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不许看他眼色,今日你们家主子可是带了一个女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