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欢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骇闻。
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战云渊。
“师兄,你说什么?”
战云渊瞧着她这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有何不可?”
既然南秦历史上曾有过女帝,为何不可再有第二个?
更何况,若南秦的九公主替南秦报仇雪恨,灭了北燕,又怎能不算是一件丰功伟绩?
如此说来,有何不可?
秦长欢眨巴眨巴眼睛,抿唇一笑,转过身继续往山上去。
感觉到身后人跟上后,她才开口。
“若是师兄做了皇帝,可会高兴?”
战云渊倒是没想到她会反问。
思忖片刻,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别人不敢说,我却是第一贪图享乐之人。宁愿与心爱之人归隐山林,也不愿做这等麻烦事。”
说罢,他看了秦长欢一眼,目光温柔且宠溺。
“不过,若是心爱之人愿意留在凡俗,我便与她粗茶淡饭,也是一番人生。”
秦长欢忽的噗嗤一笑,不知想起了什么。
半晌才仰头,眼眸微转。
“若师兄将来的心爱之人,是个顶会享受的,每日非鲍鱼参汤不喝,除金丝楠木马车不乘,又当如何?”
她倒是鬼精灵。
战云渊作哀苦状,仰天哀嚎长叹。
“那我也只好奔波劳碌,供她吃喝玩乐了,只要她开心,我便开心。”
人生一世,不过寻个开心罢了。
古人曾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便甚好。
只是秦长欢却有些疑惑。
甚至是有些烦恼模样。
“可是,师兄是我的亲近之人,若要为了生计疲于奔波,那不如,我叫哥哥给你找个差事做做,这样,即便不如王侯将相,也总有笔收入来源。”
她说的真切,倒像是眼下事情便发生了一般。
战云渊还真想将她揉进怀中。
如此可爱的丫头,定不能归了旁人。
尤其是秦长安那个无理混蛋。
若他将来住在自己对门或是隔壁。
那将来的日子只怕是苦不堪言。
“傻丫头。”
他还是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转脸道。
“师傅他老人家前日才云游归来,咱们直接去云华阁中瞧他。”
秦长欢认真点头,跟上了战云渊的脚步。
阴阳山脉绵延,连接北燕与南秦两个国都。
如今南秦已被北燕吞噬,这阴阳山,自然也就全归了北燕所有。
这北郊外处的一座支脉上,便是暮江老人的住所了。
此处没什么名字,只有后身的一处殿宇名叫云华阁,是暮江老人打坐休息之处。
其余房间分别住着师兄妹们,以及山上唯一的厨子,王强。
这个时辰,王强可正是要下山买菜。
可巧就撞上了。
瞧见他们两个,对于战云渊的到来十分欢欣。
可看着眼前的美人,却一时不敢认。
三年未见,秦长欢装束有所变化,脸上却依旧是不施粉黛。
只是,从前那个束起头发,如假小子一般的秦长欢。
突然间变成出落得十分标志的美人,如花朵一般。
王强是个粗人,自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还是秦长欢上前猛拍了下他肩。
“强哥!你不记得我了?”
这可是当年她对他的称呼,这阴阳山上独此一份的称呼。
王强愣愣的又瞧了她半天,忽的大惊失色。
但脸上很快浮上雀跃。
“小欢!是你!”
他手中的菜篮子都险些掉了。
秦长欢还想像从前一般猛地扑过去抱住他,只是,如今人大了,总要顾忌一些。
如此想来,长大还真是不好。
以满面的笑代替那个拥抱,也无甚不可。
王强高兴的不知所措,伸手挠了挠头。
“我,我竟一时没认出,小欢你,你居然变得如此,如此好看了。”
说着,他有些害羞似的,微微低了低头。
秦长欢不想与他生分,更不想断了从前的兄弟情谊。
他这般,她便只好娇笑一声,仰头道。
“那是自然,强哥你从前竟没发觉我是如此好看。”
这一番,倒是叫王强一下想起了从前那个调皮捣蛋,又爱夸自己的纨绔姑娘。
无奈摇了摇头,他瞥她一眼。
“果然是你,快去瞧瞧师傅吧,我今日定要好好露一手,留你们在山上喝了酒再去!”
一提到就,秦长欢就兴奋。
在阴阳山上自然跟在家里一样。
只是,战云渊却觉着头疼。
若是喝醉了,可怎么是好?
有三年不曾回来。
这里熟悉,又陌生些。
见过了几个过去熟悉的师兄妹,也见过了一些新来的师兄妹。
听战云渊说,这几年师傅他老人家倒是不常在这里。
新来的师兄妹,也就是由过去的师兄妹们教了。
走过前面的一排房屋,后方院子正中的殿宇,便是云华阁了。
二人正要进去,一个寻常打扮的女子,却忽的从房间内出来。
见着二人,有些惊慌。
因为他们的装束并不是这阴阳山上的。
“二位,是……”
她面色有些慌乱,眉间轻蹙,身子像是要往后躲,随时准备逃脱一般。
秦长欢与战云渊对视一眼,眼中也只有诧异。
“我们找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可回来了?”
秦长欢先开口道。
听了这话,那女子才松懈了些精神。
她鼻息间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瞧了眼屋内道。
“师傅他老人家就在里间,此时正在打坐,你们还是在边上等着为好。”
话落,她便转身离去,片刻不留。
“这姑娘奇怪得很。”
待人走远了,秦长欢才疑惑道。
战云渊也瞧着那姑娘的背影老半天,她应该不是这阴阳山上的人。
自己两月前才来过,那时,还没有她的存在。
“先进去瞧瞧师傅也好。”
只是若是等他打坐结束,只怕要待到晚膳时分。
两人一道迈进殿内。
里间蒲团上,暮江老人端坐着,双手沉放于双腿之上,闭眼凝神,正在冥思。
战云渊将二人买来的吃食放下,又给秦长欢倒了杯茶。
一路赶来,她定是口渴了,只是她惯会忍着,什么都不说。
秦长欢饮下一杯,垫脚凑到战云渊跟前,刚要开口。
里间的暮江老人忽的睁开双眼,道。
“你这小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声音熟悉又沙哑。
三年未见,师傅他老人家已经有些老了,声音里也带了些无力感。
只是,他始终未转过头来。
秦长欢本想等师傅睁眼给他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他竟先开了口。
听着声音,思绪一下便回到了三年前,阴阳山上的那些日子。
师傅训斥自己的话,夸奖自己的话,以及……关切她的那些话。
“师傅。”
她上前一步,佯装吃醋道。
“您只记得师兄,不记得徒儿了吗?师傅,你可还认我?”
眼眶温热,泪珠随着脸颊滑下。
当年为了燕珩下山,竟是草草说了几句后,便走了。
之后三年,再没敢回来。
“师傅……”
她扑通一声跪下来。
面对着背影,泪如雨下。
暮江老人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想,怎么会是秦长欢呢,她分明已经离开了北燕。
难道是,她回来了?
这声音如此真切。
他伸手,想去扶面前的香案。
战云渊赶忙上前,搀扶着暮江老人起身。
慢悠悠转过来,瞧见面前低垂着头,跪在身前的,是一个已经出落成大人的女娃。
这身形当真十分熟悉。
可比之从前在山上时,已然是消瘦了许多的。
“欢,欢儿?”
他有些不敢认似的。
秦长欢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面前的暮江老人。
“师傅,是我,我是您的欢儿。师傅……”
心中抑制不住的情绪,任是拼命的自控,也是控制不住的。
她自小父母双亡,被送上了阴阳山。
暮江老人,便形同她的再生父母一般,照顾了她十几年。
如今隔了三年再见,又怎能不感动?
暮江老人伸出手,“快,快起来,让为师瞧瞧。”
他虽又年长了几岁,可动作还算是流畅。
看上去,自然也没那么苍老。
秦长欢匆忙起身扑了过去,扑进了暮江老人的怀中。
就像是扑进父亲的怀中一般。
若是父王还在,也就是这般年纪吧。
战云渊缓步退开。
暮江老人也能腾出手来抱住秦长欢。
轻拍着她的背,她也像是自己的女儿一般。
“欢儿,你,你可回来了,师傅可真想你啊,你这丫头,一走就是三四年,我真该好好揍你一顿!”
他说着发狠的话,可身体却还是在完全的保护着她。
秦长欢慢慢放开师傅,认真瞧着他。
“好,如今我既然回来了,任凭师傅打骂,对不起,师傅,过了这么久,我才来看您。”
暮江老人哀叹一声,转头瞧着战云渊冷哼一声。
“你小子,欢儿回来了也不赶紧带她回来见我。”
战云渊恭顺的点下头。
“师傅,您就别怪罪我了,今日我自罚三杯,给您解气可好?”
秦长欢娇笑一声,再没有比此刻更加高兴的了。
她还从未见过战云渊在谁面前如此真心的恭顺过。
如今,倒的确是见着了。
往后若是他敢欺负自己,她便来找师傅。
忽的,她想起一桩事。
“我给您买了您最爱的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