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买许多,王强就真的买了许多。
所以今日的晚膳,阴阳山上的众师兄妹也算是有了口福。
秦长欢回来,暮江老人也觉着胃口大增。
今日,他们三人,加上王强与花蕊两个,便在云华阁中用膳。
其余师兄妹都去前面的大堂。
难得见了面,暮江老人便叫秦长欢挨着自己坐下来。
“你这丫头,走了之后杳无音讯,可真是翅膀硬了。”
直至今日,师傅对她当年的离开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倒不是责备她,只是怕她在外头受苦罢了。
当年她执意下山去,秦长安怎么拦着她,都是拦不住。
暮江老人倒是什么都没说,只凭着她自己个做决定。
如此,他日的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秦长欢当时心中一心只有燕珩,自然是撞了南墙也不想回头的。
所以,之后燕珩背叛了她,她逃出宫后,直接便逃去了楚州。
不是没想过回来。
她知道若是当时回来,师傅定会保护她。
只是燕珩那种家伙,报复心理极强,只怕会连累了师傅他们。
另外一层,也是没脸回来。
当初对师傅说的好好地,怎么还敢回来呢?
如今虽不算是功成名就,到底有了些能力保护自己,才敢回来看师傅。
“师傅,对不起,是徒儿的错。”
她说的真心,帮着师傅倒了一杯清茶。
“今日即便是高兴,也不能破了规矩,师傅,您就以茶代酒吧。”
众人举杯。
暮江老人也十分欢喜,饮下一杯茶去。
“想必你们已经见过花蕊了,往后她便住在阴阳山上,与大家一道晨昏定省。”
他忽的说道。
王强愣了下,道。
“师傅,花蕊吃完离开了。”
暮江老人垂首。
“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
一双眼皮微微耷拉着,倒是显得整个人一下苍老了几分。
秦长欢记起花蕊姑娘的模样,长得十分清秀。
只是眉宇间,总是有着淡淡的愁绪与猜忌。
她似乎很少信人,又时刻谨慎。
真不知曾遭受过什么样的对待。
好奇心一起,便压不住了。
“师傅,这位花蕊姑娘,是什么来历?”
战云渊放下酒杯,盛了碗汤放到秦长欢面前。
“我记着,上次我来时,她还不在。”
王强笑嘻嘻的。
“花蕊姑娘可是一个月前刚来咱们山上的,那日师傅刚要出门云游去,结果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她留了下来。”
暮江老人拈须抿唇,一派无奈之举。
只是,他却不再说下去。
可他既然开口,定然是有想说的话。
秦长欢便看向王强。
哪知王强十分不屑起来,眼中也像是有着点点仇恨。
“她被卖去当丫鬟,结果被富户家的大少爷看上,她不想跟着,便被捆了起来,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怕被人追杀,便上了山。”
王强虽是个粗人,但说起话来,却十分利索。
几句话便将花蕊的身世解释了个清楚。
不过末尾,又补充了句。
“也幸好,她再没家人了。”
秦长欢不解,“这是什么话?”
寻常听来,自然是不大舒服的。
王强却冷哼一声,塞了一大口菜,呜咽道。
“若是家人还在,保不准要被那富户如何为难呢。”
在自己人面前,他也不想在乎什么形象了。
毕竟都相处了十几年的人了。
秦长欢缓缓点头,凤眸幽暗深邃,眉心微微皱起,像是在思虑什么要紧事情。
遇上这种人,必然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痛快。
忽然间心中便有了个念头。
嘴边噙了一丝笑,她正要伸出筷子去夹菜,却瞧见战云渊正在盯着自己。
他虽是笑着,可眼神却充满警告。
仿佛在告诫她,不能轻举妄动。
她乖顺的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另一遭。
暮江老人轻咳一声,假意喝着战云渊刚为他盛好的汤。
实际上,却已经瞧出了这两人的花花肠子。
“今日,便在这里住下,我已让花蕊为你们收拾好两间房,明日用过早饭再回去。”
秦长欢自然高兴。
许久不见,今日能够陪着师傅,当然开心。
“好!”
所以她十分愉快地答应下来。
战云渊却道。
“师傅,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刚刚他既然提到花蕊,定然是有事想说的。
只可惜,暮江老人匆匆摇了摇头。
只道,“罢了,罢了。”
话落,他吃掉秦长欢为他夹的菜,继而起身,掸了下衣摆,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秦长欢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眼瞧着不见了师傅的身影,赶忙坐到了王强身侧。
“强哥,你可知道,这花蕊姑娘是何来历?或者说,与师傅有何关系?”
她好奇的盯着他。
可王强一个劲摇头,一问三不知。
“那日师傅是当着我们的面留下的她,当日她的形容,与我所说一般无二,至于她的身份,总不过是普通农户家的女儿吧。”
他说完,继续吃起来。
每日为大家伙做饭,自然需要好好补充身子。
秦长欢瞧他没烦恼的样子,倒像是真不知道的。
与战云渊对视一眼,都似有所思。
用过晚膳,说好的要多喝些酒,最后却并没喝多少。
站在院中,瞧着满天繁星,秦长欢倒觉胸中无限感慨。
一别三年,此处虽与从前并无差别,可又总觉着有什么不太一样。
她睡不大着,便想着去找师傅说说话。
这个时间,想必师傅他老人家还睡不了。
远远的,瞧着房间灯还燃着,心中觉得轻松,便加快了些脚步。
只是走至窗子附近,却听见了师兄战云渊的声音。
这么晚了,难道他也睡不着,来找师傅说话吗?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没有选择进去。
而是轻手轻脚的靠向窗子,想听个清楚。
“难不成在找到解药前,便一直不说吗?”
师傅的声音虽有些沙哑无力,却也字字清晰。
解药二字,倒是叫秦长欢越发疑心。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会与战云渊之前在东烬时发病,有着密切的关系。
凑耳听去,战云渊长叹了一声。
“师傅,我知道您觉着我不该瞒着,可我不想叫她担心,如今既找到了解毒的草药,不妨待我用过有了效果后,再对她说。”
他的声音,便显得坚定许多。
只是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秦长欢想了一圈,不敢确定。
但他们说找到了解药,那她总要问个清楚,只是,绝对不能去问战云渊。
如果真是关于他的事情,那么他能骗自己一次,就能骗第二次。
还不如说,问师傅。
他老人家总不至于一把年纪还对自己撒谎。
“师傅,您好生休息,待我找时间去趟西楚,找得到,也便罢了,找不到,这毒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
“你这小子,你若死了,我可不给你去送终!滚出去!”
师傅仿佛很生气。
秦长欢知道战云渊要出来,便闪身躲了起来。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方才松了口气。
解药,西楚,中毒?
这几个词句放在一起,当真与战云渊十分吻合。
他中了毒,所以每日夜里都会身体不适。
如今很可能是师傅云游在西楚发现了一种草药,可以为他解毒。
她需要先好好消化一下。
因此,她选择原路返回,可没想到回到院中,却发现战云渊在等着她。
回过头,他瞧见她从院外来,心下有所怀疑。
“你去了哪里?我正睡不着,想来找你说说话。”
秦长欢一笑,佯装无事。
“正巧,我也是,师兄,不如我们去后山走走吧。”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后山原是种满了花与树的,白日里看十分美妙。
可若是在这夜晚时分,定然是阴森恐怖的。
战云渊有些迟疑。
可他并不是害怕那后山的阴森恐怖,而是那后山曾种满桃树。
春日里,落英缤纷。
秦长欢便是在那树下遇见了燕珩,一见倾心。
重返故地,只怕是要难受。
“当真要去?”
他看向她。
既希望她应声,又希望她不应声。
希望便代表着她或许已经放下,不希望,是担心勾起她的伤心往事。
秦长欢却想也不想,点了点头,转过身先朝着后山走去。
战云渊大步跟上,将自己的外衣脱了给她披好。
“今夜风凉,恐怕是要下雨了。”
秦长欢仰头,趁着月色,看向战云渊好看的侧脸。
从来只见没人肤光胜雪,头次见男人也有如此冰肌玉骨。
只是,他皮肤自然没那样白皙,可在柔和的月光下,竟也显得通透好看。
“有时我想,若我们能只过这样平和安稳的生活,该有多好。”
战云渊抿唇,鼻尖是极淡的粉色。
大约是被冷风吹了,外冷内热,脸色便红晕起来。
“你若想找个地方安稳生活,我便随你一起。”
她若要报仇,他便助她,她若要安心生活,他也陪着她。
自然了,到时他也要表明心意才好。
秦长欢转过头,看了看他。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战云渊也转回头来。
不过瞬间的四目相对,秦长欢便已收回了温柔的目光,变作淡然。
“那可说定了,师兄不能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