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司徒柏下去,众臣保住自身还来不及,因此都不敢上前说话。
唐循德便不得不和蔼一笑开了口。
“罢了,今日是使臣到访,我们便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你便回去坐着,好好吃你的喝你的。”主要是别多说话坏了事。
话音甫落,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便指向秦长欢介绍道。
“这位秦姑娘,便也是我让若许从北燕请回的贵客,既然同为北燕人,她自然有身份坐在这里,众卿家便不必多虑了。”
他双眼微抬,看向席上众人。
虽面显疲态,但面容下的一双眼睛尤为骇人。
“是。”众臣起身拱手应声。
看来传言非虚,这位秦姑娘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毕竟皇帝都看重她,那么其余人便也不敢怠慢了。
只是此时的秦长欢,却被叶敢死死盯住了。
他不认识秦长欢是真,可他听到秦长欢也是北燕来的,警觉心便一下被触发了。
唐循德还说她是贵客,难不成是叛国的逆贼?
越想越怒,他双目圆瞪,只死死看着秦长欢,恨不能将她看个清楚,猜个透彻。
被他这么死死盯住,秦长欢也不想躲闪,干脆与他对视。
她原本就不怕燕珩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甚至直接站在他面前也好,只是,她若是一味躲避,反倒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她倒不怕被发觉,只是若是千城绝暴露,恐怕再想寻找打败燕珩的方法,也有些困难。
唐循德倒是没给他们这么多时间眼神打架,而是直接叫了唐若许上前,看两人重视程度,像是要宣布什么事情。
“众卿家,两位使臣,今日这顿晚宴,其实朕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想让二位使臣带回国去。”唐循德说着,瞧了眼秦长欢。
不知为何,秦长欢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些许不妙。
可她瞧唐若许也是一脸茫然,心中更为狐疑。
千城绝起身,朗笑道,“陛下不妨直说。”
瞧着唐循德这一副正经模样,仿佛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既如此,我便说了。”
唐循德放下酒杯,悠然开口。
“此次,使臣也是抱着期盼两国友谊长存的目的来的,既如此,秦姑娘在东烬时日已久,与若许也算是熟识,关系也算不错,所以我想,若是让二人成亲,那便是两国联姻,这样对两国间的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知使臣意下如何?”
说罢,他倒是笑的开心。
秦长欢只气的牙痒痒,再看唐若许也是状况之外,便晓得这事他根本不知情,看来是唐循德自己早就想好的。
就等这天,千城绝来访。
若是她嫁进来,便不用担心她何时离开,这种情况下帮助东烬灭了北燕,也是迟早的事,他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少大臣纷纷进言,觉着这桩事十分好,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似的。
用一个女人来促进两国友谊,这该是多么让帝王家身心舒畅的解决方法啊。
不过,秦长欢料定,若是燕珩知晓这件事,非但不会答应,甚至可能直接派兵攻打。
因为他想要亲手杀了她才对,怎么可能放任她被别人夺走呢?
在众大臣的一片叫好声中,千城绝放下酒杯,打算起身,可秦长欢却先一步站了起来,还递给千城绝不一个‘不要参与’的眼神。
他应该相信她,能够好好解决这件事,之后全身而退。
“我瞧着,联姻这事,还未问过我本人的意思,众大人便如此欢欣雀跃,难不成,这事竟成了?”
她轻轻提了下被桌角压住的裙摆,盈盈走至众人身前,面容虽淡却冷,薄唇微启,带着丝丝寒意,摄入众人心魄之间。
“陛下,您觉着呢?”
她挑眉看向唐循德,明明唇角勾着笑,却让人忍不住连连后退,不敢与其直视。
“你区区一个北燕子民,若是消息带回,北燕皇帝也同意,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
便有人已经开始语言造势。
秦长欢只将冰冷的笑挂在嘴边,直直的看着唐循德。
其他人,她也看不进眼睛里,只当做是狗吠。
见她不为别人所动,唐循德不得已只好笑着开口,只是她这样瞧着自己,着实让他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他毕竟是东烬皇帝,即便是跟秦长欢的母亲有所交往,也是堂堂天子,怎能被一介小女子压制住。
“长欢,齐大人说得对,你毕竟是北燕子民,我今日的确只是提议,众爱卿也觉着不错,当然了,你的意思,自然是重中之重的。”
这番话,倒是引得秦长欢只想冷笑。
他若是在意她秦长欢的意思,便不会当众说出来。
可他怕是不了解她,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敢造次,更不敢反驳。
“陛下,你怕是小看了我吧。”
秦长欢心中只余对他的最后一分恭敬,还称他一声陛下,只是她心中早已怒火万丈,发指眦裂,再多一瞬,她只怕自己控制不住要翻脸,甚至是杀人了。
唐循德见她这般,语气也冷了下来,甩了下广袖回到案前坐下来,面容冷淡道,“长欢,你莫要因着我与你母亲的关系,便如此无礼,我虽能原谅你今日之言,可你若再……”
“我想不必了。”
秦长欢打断他的话。
这东烬皇宫,她自是一日也住不下去了。
四处都是仗着自己有点权力,便规划他人人生之人,他们不是人,是恶鬼罢了。
“陛下既说你与我母亲关系匪浅,又何曾不知我并非北燕臣民,既不是北燕子民,便他燕珩千军万马要我嫁,我不愿意嫁,便没人能逼我,除非,你们杀了我,帮我的尸首准备冥婚!”
一番如冰霜般的话语吐出,直教人觉着从头凉到了脚。
倒不是因着事情没成,而是不曾想到,一个普通女子,却能和东烬皇帝说出这番话来,而且眉眼都不曾皱一下。
这个秦长欢,果真只是普通女子那么简单吗?
不说她与东烬皇家父子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关系,单凭她这份魄力,便是寻常男女都不曾有的。
众人惊骇之间,再缓过神来,秦长欢已然走到千城绝面前,狠言道,“我敬你,便称你一声王爷,若你识趣,最好知道怎么回话去,若你不识趣,别怪我心狠手辣。”
话罢,她端起桌上酒杯,朝着千城绝的脸洒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再回神,秦长欢已然不顾众人,离开了长庆殿。
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违背唐循德的话,而且还如此放肆,他自然也留不下去,便胡乱发作一番,涨了涨威风,也愤然离去。
荆枫自然未料到秦长欢会突然甩千城绝一杯酒,但千城绝也只是笑着擦了擦脸上的酒渍,重新坐下来,继续享用这一顿丰盛的佳肴。
身后叶敢早待不下去,他也想赶紧探查到刚刚那个秦长欢的一些事情,所以起身想要离席,只是荆枫突然捉住了他。
“叶侍卫,王爷没说离开呢。”
叶敢怒然甩开他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叶敢的路?”
千城绝低声呵斥,“叶侍卫也别忘了这是在哪里?”
这里不是北燕,容不得他放肆,而东烬的人自然也不会任由他随处走动。
叶敢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坐在原处,可惜他早已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只一心想着如何去调查秦长欢才好。
唐若许在原地怔愣了许久,心绪复杂,但这局面,总还需要他来掌控一下,不然,他这个太子,也算是白当了。
“诸位大臣,你们尽可以在此处享用完这顿美食。”说着,他又转身朝着千城绝一揖,“使臣大人,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千城绝只给他一个摸不清楚情绪的笑,“无妨。”
不过是被心爱之人泼了一脸的酒,他现在倒是很期盼着,下次他与秦长欢单独见面时,她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是抱歉、或是害羞,还是嬉笑一番呢?
他开始好奇,也更加期待起来。
皇帝走了,太子也走了,一群大臣只看着千城绝居然还喝的十分尽兴,却也不知该走该留。
最终,身居众大臣首位的梁大人提膝离去,其余人便也陆续退出了长庆殿。
偌大一个宫殿内,只余千城绝与叶敢。
千城绝总算在喝光一杯酒后,整理了下衣襟,起身舒展开胳膊道,“走吧,叶侍卫,今晚回去,可以睡个好觉了。”
迈动步子,身上锦缎浮动,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芒,仿佛给身披锦缎的人也镀上了一层光。
千城绝眉眼含笑,即便知晓不久后,自己便会被身上的两大奇毒折磨的死去活来,可一想到来日见着秦长欢时的情景,便觉身心轻松,神思洒脱起来。
荆枫跟上脚步,凑到他耳边道,“主子,叶敢不见了。”
千城绝早料到了他忍不住,那个急性子,不论何时都会吃亏。
“放心,不出今晚,便会有人将他送回来的。”
这里是东烬,可不是北燕,谅他叶敢武功再高,也逃不出这层层的守卫,与其落下一个刺客的名声,不如乖乖亮明身份。
之后,便会有人将他送回客栈了。
这倒是个让他离开东烬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