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泽不想跟青禾吵下去,反正眼下一家四口已经暂时安抚下来,于是他开始说起今天那场闹剧:“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段家食铺的事情是谁搞得鬼?”
青禾果然就别方少泽岔开了话头,青禾顿时忘了杨氏他们,忽的一脸严肃:“你知道是谁?”
“没错,我已经查出来了,原来正是那西街的各位酒楼老板,因为你生意火爆,他们店里几日入不敷出,所以才出此下策。”
洛青禾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是他们搞的鬼!那你有没有上报衙门呢?”
“上报衙门?可是他们好像也是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我...”方少泽犹豫了。
洛青禾见他又是这般摇摆不定,心里忽然觉得方少泽太懦弱,又生气了:“方少泽!你怎么回事?王家二舅来我要赶出去,你去帮她们,现在我生意被人陷害要报官,你又于心不忍还为他们辩解,你真的有理解过我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有多惊险?徐律和泊宁都受了伤,最后要不是齐山侯和尉迟恭来,我说不定也被那群流氓打了,你是不是就愿意看我受委屈?那好,以后我的事情你都不要插手,我不需要你管!”
方少泽听得青禾话语决绝,难免受伤,他也来了火气:“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不是就觉得像他们一样用权利把人打跑就行?这样或许可行,可是以后呢?你又能确保齐山侯一直都这么护着你吗?!”
齐山侯,又是齐山侯,方少泽忽的对齐山侯嫉妒极了。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息事宁人对吗?”青禾对方少泽很不解,他到底知不知道今天她在西街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可是现在的方少泽跟青禾想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思想观念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方少泽想让青禾退一步,以后继续后顾无忧的做生意,青禾却是以牙还牙的性子。
“我知道,可是那群混混已经受到惩罚了,他们现在不是还在大牢里么?再说了你是生意人,对面可是有十几个老板,你要是真的把他们全部牵扯出来,你可知广陵城内复杂的商贾关系?到时候你得罪的到底是这十个老板,还是整个广陵城的老板?”
就算青禾和醉霄楼或是禧翠阁这些大酒楼都大过交道,关系也不错,可当青禾真的把事情闹大,动摇到广陵商业根基,导致十几间酒楼倒闭关门,各大老板也被官司缠身,那青禾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不说传出去说青禾刻薄不饶人,就是生意能继续做,结了十几个仇家,他们能保证背后没有人再继续捣乱么?
“你可知道有时候各自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大家都是为了吃口饭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找了几个人闹事,官府也没办法把人一口咬死,等这些老板出来,
不是一个个恨极了青禾?这样大的恶意,岂是他和青禾所能承受的?
青禾正在气头上,一天的怒火积攒到顶点,自然不依:“我凭什么呀!既然敢做,那就要承担后果,反正我今天受了委屈,他们就要付出代价,我才不管那么多!”
方少泽明白了,青禾现在正在气头上,心里就想出一口恶气,他长长呼了口气,有时候女孩子你还真不能跟她讲道理,因为根本说不通,尤其是失去理智的女孩子。
“行吧,我知道你现在正是冲动的时候,那我们今天就先把事情压下,明天再好好说道行么?你今天好好休息,晚上自己好好想想。”
青禾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不定明天一起来根本不用他们劝,直接想通了。
“等等!你的话说完了,我还有话没说呢。”青禾也无意再争执,她已经很累了,可是有一件事儿她必须跟方少泽说清楚。
“你要对我说什么?”
“温婆婆做事太过分了,我忍不了她,你要么让她直接回乡,要么我可要赶人了!”青禾第一次对方少泽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
“咦?你们之前不是还相安无事?今天又是怎么杠上了?”
青禾只要一想到温婆婆把那一家四口引到自己房间的嘴脸,又是眼前一黑,说到底要不是温婆婆,王家二舅根本就找不到她屋里来,家里又这么多人,只要喊一声徐风直接就能把人打出去,可是她这是什么意思?
非要跟她作对?
“你知不知道王家二舅就是温婆婆叫人带到我房间里的?”
“你知道她怎么说的么?说这个宅子里面都是你的,她们方家不便管我的事,要是我的家人,那就全部待在我的闺房里就好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这个镜园是她家的?直接就让她划成了你们方家的东西?更何况她认识我的亲戚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几个不相干的人直接就往我房里带去,她安的什么心呢?还是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借这次机会收拾我?那她成功了,我现在都快气死了。”青禾冷笑道。
方少泽听完就连他都没办法为温婆婆说话了,他也知道温婆婆素日里对青禾有些意见,但有时候两人各退一步,或是青禾不跟她计较,也能将就着过下去,只是没想到温婆婆心里成见太深,怎么看青禾都不顺眼。
可不管平日里发生些口角和摩擦,大家说和说和也就没什么了,但今天这件事温婆婆做的就不对,再怎么说大家一道来广陵这么久,一个屋檐下的人,那也算是一家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分了家一样,哪些是方少泽的哪些又是青禾的?
而且还把人直接带到青禾房间里面去,就是一般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温婆婆真是欠缺妥当了。
再说了这个家里的一应用度都是方少泽和青禾一起建设起来的,无论缺了谁,镜园都不可能有今天这副盛景,温婆婆却只当青禾是个外人打发,青禾又作何感想?
这不是让人心冷么?
青禾对温婆婆这回是彻底失望了。
“以前的事我不说什么,哪一次我和你有些口角她不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诋毁我?但念在她一心为你好,年纪也大了,我才不说什么,可我每次有事儿的时候她总这样落井下石,她把我当什么了?这次更过分,竟然随便就把她都不知道底细的人放进我屋里,要对方真是图谋不轨谋财害命的,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去了,又当如何?”
温婆婆坏么?她可能不坏,你看她对方少泽多好?掏心掏肺,挖空心思,她只是不喜欢青禾罢了。
所以青禾如何,她一点都不关心,甚至无所谓,可即便无所谓,她的做法也让人寒心,人心都是肉长的,青禾有心,却被温婆婆伤透了。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她!”
方少泽见青禾痛心疾首的模样,也觉得温婆婆这次有些过分,可是温婆婆这把年纪,又能把她安排到哪里去才合适呢:“那,你说让她白天去片雨栏帮帮你家段师傅做些家里的杂活儿怎么样?又不费力,还能有个去处。”
“让她去片雨栏照顾我师父?”青禾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可是这样合适么?
两人刚商量到温婆婆去处,本尊立马现形,大哭着扑倒在方少泽裤腿下,青禾惊了,她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竟然都没人瞧见她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就她这把年纪还能有这么轻快矫健的步伐,不得不说温婆婆比同龄人真是稳健的多了。
“姑娘,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对老身?”她先是控诉青禾一番,然后又对方少泽哭诉:“公子啊,你可行行好,我自打你小时候就一直在方家服侍,后来还得老夫人信任,跟着你来广陵服侍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怎么能随便把我打发给一个男人家?还是个单身汉?这不是让我老脸都丢尽了么?”
方少泽被吓了一跳,听她这话觉得奇怪,怎么说的好像他们要把她给许出去一样?温婆婆好歹年纪那么大了,不说尊老爱幼,就是她服侍方少泽这么久,方少泽也不可能把她打发出去送人吧?
一看就是温婆婆误会了什么,而且还连青禾也一起误会了。
说完温婆婆还气哼哼的瞪了青禾一眼,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原是温婆婆听话只听了半截,一来就听见青禾说让她服侍那姓段的,以为她想把她赶出家门,甚至想让她这年过四十的老婆子去跟那老男人好,越发觉得这丫头没安好心。
方少泽想去把人扶起来,青禾却是一瞪:“我怎么你了?不是还没把你怎么着么?”
“等你这的将我这老婆子送给那老头子糟践的时候,岂不是晚了?就算你看我不顺眼,大可说开了让人评理去,何必如此下作?”
“你说我下作?”青禾都快气糊涂了。
方少泽急了:“温婆婆,你赶紧起来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让你去片雨栏帮忙是我的主意......”
“什么?我不信,大少爷你一定是受了她的撺掇,你才不是这样人——”
青禾无语了,方少泽不是那样的人,那她就是了?
再说了,让她过去打杂而已,这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温婆婆你恐怕误会我们的意思了,让你去片雨栏也不是做别的,只是那段师傅平日里也挺忙,家里的家务就没个人照看,所以想请您跑一趟,去照看照看。”方少泽放缓了语气道。
当然,他心里也有其它的意思在。
段成融年纪不小,却一直独身,腿脚也不是很方便,这家里又没个贴心的人,总是少了些什么,温婆婆呢虽然也上了年纪,但一直未有婚配,也是清白人家,年龄跟段成融正好配得上,要是两人能够结合其实也不错。
要说温婆婆为什么不愿意,无非是见过段成融,看他又老了,又是半个瘸子,所以嫌弃的很,可是方少泽看到的就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段成融虽然看起来特立独行,但他对青禾是真心爱护,对朋友也从不计较,又是个有手艺在身的人,温婆婆看不上他,但在方少泽眼里,他还怕段成融瞧不上温婆婆呢。
所以他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到底没说出来,只托口说让温婆婆去帮段成融处理一些家务事,这一来二去要是双方相处的可以,他再说撮合的话也不迟。
而且眼下青禾和温婆婆之间的成见太深,是时候拉开一些距离,让两人之间的矛盾逐渐淡化,本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谁知道温婆婆竟然听了半截话去,开始误会他和青禾居心不良了。
可温婆婆却怎么都不听劝,饶是方少泽再怎么解释她就是不依,非要青禾承认错误不可,不过温婆婆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确实是方少泽的主意,跟青禾又有什么关系?她这样闹反而适得其反,让方少泽也下定了决心。
温婆婆,怕是真的不适合留在镜园了。
青禾在温婆婆的数落下几乎发狂,可对面毕竟是老人家,她没办法动手。
“够了!温婆婆你这样闹下去有什么意思?既然你觉得她容不下你,我也待你不好,那这样好了。”方少泽忍无可忍,说道:“一会儿我就去房里拿你的奴籍文书,把它交给你,以后你就不是我们家的人,要去何处,你自己说了算,这样总行了吧?”
温婆婆一听,更哭得来势凶猛,这次连鼻涕的挂在了脸上:“公子啊,你怎么能听这丫头片面之词就真的让我走人?将来你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方少泽气在头上,又听她拿老夫人出来压人,也不解释,反而顶了一句:“我自有交代,你无需操心。”
温婆婆闻言,又是一顿哭嚎,只差背过气去了,方少泽看了于心不忍,真恨不能崔胸顿足:“你怎么回事?我不过说两句气话而已,再说了,是你自己不听解释,说我们要赶你走,又怕我们随便安排了你,这不,我才还你自由身,今后你要走要留谁也拦不住你不是?”
“你们分明就是想把我安排给那段家的——”
方少泽崩溃了:“我们没有这么说!我说的是段师傅腿脚不便,青禾生意又忙,家里年轻人都要去帮忙做生意,就你偶尔还得空,所以让你去帮忙收拾一下,再浆洗些衣物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再说了,要不是你今天莫名其妙的带人进青禾屋里,会有这么多事情吗?”
听又是因为青禾的事情,她可不客气了:“那哪里是莫名其妙的人,分明就是她们家二舅和舅娘,这丫头不认就算了,还把人打出去,我只不过一开始帮人引个路而已,这又怎么了?”
“温婆婆,这件事我们就别再争执了行么?”
“公子既然都提出来了,那为什么又不跟老奴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方少泽当真没法跟温婆婆说清楚了,他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
两个选择,一就是她去帮段师傅做做家务事,二就是拿着自己的卖身契想干嘛干嘛去,他不管了,以后自己的事也不用温婆婆管,更没资格去插手青禾的事情。
可她就是不愿意呀,那方少泽还有什么好说的?
“算了,算了,我今天没工夫跟你说了,中午没吃着什么,晚上也没吃,我跟你们说不清楚。”方少泽实在是撑不了,他胃里早就开始泛酸水,再不去觅食,恐怕是要饿晕在这两个女人面前。
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到了第二天。
青禾照旧去段师傅家学早课,不管前一天经历了什么,第二天的日子也还要继续不是?
方少泽才起来,齐山侯府上的人已经在外面等了。
当他知道齐山侯即将前去城外疗养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那种嫉妒之心,有的只是担心,他怕青禾这一次见不到齐山侯,肯定会很失望。
“管家,不知道你们侯府的人是往哪条路走?我这就去接青禾,一会好赶上来会和,同侯爷见上一面再走?”
管家先把洛清文送给青禾的东西放下,想了想说:“也好,我们就往城东走,要是快马加鞭,应该能见上一面,其实侯爷也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可是太后娘娘她——”
“好,我们随后就到。”方少泽来不及听他解释,急忙就去了片雨栏接青禾。
等方少泽到片雨栏的时候,青禾正好从段师傅那儿出来,“方少泽?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剧烈运动吗?怎么弄出这满头大汗?”
“别废话了,有急事,你先上来,一会儿细说。”
此时天色尚早,街道上人群熙攘,就算他们孤男寡女共乘一匹马也没人会说什么,更何况齐山侯此时说不定已经上路了。
两人快马加鞭到了城东岔路口,方少泽才向青禾解释齐山侯的事情,原来是齐山侯被太后娘娘要求去栖霞山庄疗养,齐山侯不愿意,太后便疑心有人绊住齐山侯,为了不让青禾无辜受到干扰,所以齐山侯第二日就决定去栖霞山庄,为此,他连道别都来不及跟青禾说。
“原来是这样,可洛伯伯也没说非要你来接我吧,你看你满头大汗,伤口是不是疼了?”青禾满眼心疼。
青禾的担心让方少泽很受用,但想到昨天青禾还不讲理的控诉自己,他又不服气道:“我就是喜欢管你的事情,不管好赖,都是我愿意的,你怎么着?”
青禾撅起嘴来:“你怎么说话的?还要跟我置气是吗?以后都不用我担心你了是吗?”
“我哪里有跟你置气?我也就随口一说罢了。”
青禾心想分明就在赌气,还不承认,她昨天在气头上有些脾气不应该吗?
两人都没再说话,方少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不过好在两人之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他们是抄近路过来的,所以行程在齐山侯府的前面,眼下官道上远远过来的不正是侯府的车队吗?
青禾向前两步,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你看,是不是他们来了?”
方少泽仔细看了看,排头那人是位军爷,他身边还有一个很眼熟的人,正是方才来镜园报信的那位,他答道:“就是他们,齐山侯应该就在那顶轿子里面。”
“那那位军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