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少泽沉默不语,翟婷以为他是默认了,便又张着大嘴哭喊道:“可怜我自小父母双亡,不然我也是个正经的千金大小姐!表哥,你一定是看不起我了才如此对我!洛青禾那个贱人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可也不至于让你枉顾自我多年情意啊!”
听着翟婷这般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方少泽心中那对翟婷仅剩的怜悯,也烟消云散了。
“翟婷,你莫要胡说!”方少泽沉声斥责道。
既然已经闹成这样,那翟婷便索性不管不顾了,披头散发的厉声道:“我怎么胡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铃兰润膏你也给了那狐媚子!我就说洛青禾那个贱丫头怎么用的起那金贵东西!我都去胭脂铺问了,你分明买了五个!”
此话一出,方少泽登时起了疑心,当时他去买润膏的时候分明只有洛青禾和舞文看见了,莫非这舞文……
翟婷见方少泽没吭声,便越说越起劲,指着方少泽道:“你就承认吧!那贱丫头有什么好?”
正说着,翟婷却忽然看见方家老太太往这边走来,便反应极快的又变回了那副凄凄切切的样子,柔声低泣道:“少泽哥哥,你我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么忍心拒绝我?”
可老太太却并不吃她这一套,冷着脸沉声道:“少泽,翟婷小姐身子不爽,你去给她找个郎中!”
见老太太这般强硬,翟婷顿时有些胆怯,小声道:“不用郎中,我好着呢…”
翟婷本以为老太太会斥骂自己失态,却没成想这老太太也忽然换了副笑脸,安抚道:“婷儿,没关系,姨奶奶会照顾你的!”
一听这话,方少泽已经明白了老太太的打算,赶忙道:“孙儿现在就去请舅舅和舅妈来照顾表妹!”
方少泽说罢,便扭头离开了。
一看方少泽离开,翟婷登时慌了,又开始撒泼打滚道:“表哥,表哥你回来!表哥!”
这时,方家门内忽然闪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一把摁住翟婷,将嘴一赌便径直拖进了家门。
待方家门前重新安静下来,老太太站着没动,而是面对着看热闹的百姓,抬手抹了眼泪道:“唉…这孩子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发了场高热,后来就一直这般疯疯癫癫,这回也怪我没有看好,还请各位顾及这姑娘的名声,不要议论了。”
方才还指指点点在这围观的百姓听老太太这么说,也不禁面带同情,纷纷点头。
谋划了这场好戏之后又躲在屋里等消息的二夫人听完翡翠的传话,轻蔑道:“不议论?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正巴不得看方家的好戏,怎么可能不议论!”
果然,洛青禾去沈家的也几日,罗泉镇上已经将她和方少泽的‘私情’传开了。
“那翟婷最后怎么处理了?”
听完月娘的话,洛青禾好奇道。
月娘本想告诉洛青禾小心外人的闲话,却没想到她的注意力居然放在那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顿时轻斥道:“你还有心思理会那些!当务之急是赶紧同沈家将婚事提前,不然让沈家知道了就该不高兴了!”
“这…”洛青禾听完,同王掌柜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
郭婶家因为前段时间去给祖先扫了墓,所以家中剩了不少没吃完的青团,又正好有听说洛青禾回来了,便拿了几个让珠儿给王家去尝尝鲜。
这珠儿刚端着盘子往王家走,就从篱笆墙中看见王大娘气哼哼的拽着王掌柜抬手就打:“你这老不死的,老糊涂了不成!”
珠儿吓了一跳,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原地踌躇时,却又见洛青禾急匆匆抱着脑袋跑出屋子道:“娘!您先别激动啊娘!”
月娘抓着扫帚,怒气冲冲的攆着她骂:“洛青禾!你胆子肥了啊,那婚约是你说退就退的吗!老娘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都要上天了!”
珠儿是第一次见月娘如此生气,正呆愣着,却忽然被逃出来的洛青禾狠狠撞了一下。
“珠儿?”洛青禾见撞到了人,便赶忙一把扶住了差点要摔的珠儿,另一只手瞬间接住了差点摔碎的盘子,惊讶道。
屋里人听见有人来了,瞬间沉默下来,没再吵闹。
月娘赶忙将扫帚扔在一旁,笑道:“呦,珠儿过来啦?”
见月娘一副笑脸,珠儿也知道自己不好问,便乖巧道:“我大娘说家里做了青团,想拿来让你们尝尝!”
洛青禾见这青团,顿时眼睛一亮,赶忙道:“行,那我找个碗装起来便把瓷盘还给你!”
待她再出来时,却见月娘正一脸温柔道:“方才咱俩那事儿吓着你了吧?”
珠儿一听赶忙否认道:“我刚来就被青禾撞了,也没看清啊…”
月娘一听便安下心来,才回头瞪了洛青禾一眼道:“客人要走你不送送?”
洛青禾一哆嗦,赔着笑脸拽着珠儿便出了门去。
同洛青禾告了别,珠儿心神不宁的进了家门,却没想到又被一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手中的白瓷盘顿时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完了完了,这盘子是大娘新买的,我回去又要挨说了!望着地上摔碎的盘子,珠儿顿时怒了抬头便要骂,却在看清眼前人时硬生生憋了回去:“堂哥?”
可郭涛却不在乎这盘子,只是急急问道:“我听说王家有动静,出什么事了?”
珠儿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着碎片道:“我依稀听着是青禾的婚事没成。”
“没成?”郭涛一听眼睛一亮,顿时有了兴趣,赶忙凑过去道:“你还听见别的什么了,快说来我听听!”
珠儿刚要回答,后头却忽然传来郭婶的声音:“你俩在地上玩儿什么呢!都多大的人了也不嫌脏!”
兄妹二人一听,顿时小心翼翼回头道:“没玩儿什么,就是…这瓷盘摔碎了。”
郭婶见自己新买的盘子就这么碎了,气得抓起晾衣杆就要揍郭涛,却被郭涛一把抓住,急道:“您等会儿再打!先听我说,方才珠儿去送青团的时候,仿佛听见洛青禾那婚事成不了了!”
“什么?”郭婶一听,愣了。
见自己就要躲过一劫,郭涛赶忙给珠儿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推着郭婶往里屋走,边走边道:“方才我在王大娘家旁边的篱笆墙看见那……”
方家偏院柴房
翟婷那日因为在方府门前撒泼胡闹被老太太关起来之后,便一直没消停过,今日一早又闹了起来。
“我不走!你们方府把我一黄花大闺女关起来,玷污了我的清白,就得对我负责!”翟婷嘶喊着,将匕首横在颈前。
方少泽的耐心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甚至盼着这翟婷赶紧割喉了断了。。
不过方老太太到底是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练出来的,她静静看着翟婷用匕首未开封的那面冲着自己,便摇摇头道:“孙儿,走吧。”
“奶奶,翟婷她着实太过分了!”方少泽只觉得心烦意乱,眼下他厌恶的不仅是翟婷,还有那暗地里撺掇翟婷胡闹的人。
可老太太却并没搭话,而是一路领着方少泽回到自己院中时,才缓缓道:“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如何?方少泽自然是焦头烂额,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翟婷当时在方口门前撒泼的时候,方少泽虽然很是不爽,可奈何她是一女子,自己又不能luzhe袖子跟她争吵。若不是自家祖母反应快,向众人解释了,那现在自己还不知要被人如何议论是非。
而且翟婷在被老太太关进柴房之后,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在背后给她出主意,这翟婷平常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可只要一说让翟家人将她接走,她便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撒泼打诨。
闹了这么多天,翟婷也只有一个要求:要么同方少泽成亲,要么方家能给她说一门更好亲事,不然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别想让她离开!
轻叹一声,方老太太有些疲倦的坐在榻上望着方少泽那满面愁容,虽说有些不忍,可若不趁此机会让方少泽明白世间险恶,那他日后指不定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方老太太想着,抬头给身旁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即点点头,转身出门,将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吉祥和如意领了进来。
见老太太突然说要见自己,又不明说是什么意思,吉祥和如意只觉得心中很是忐忑。
等二人来了,老太太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你也知道最近府上闹得这事情,我想着,四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身边需要个人服侍,你二人有想去伺候的吗?”
一听这话,方少泽猛地抬头,满脸讶然:这都乱成什么样了!自家奶奶怎么又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话仿佛正中了的如意的心意,只见如意眼中有忍不住的喜色,声音颤抖道:“奴婢愿听老太太安排。”
“好,那吉祥你怎么想?”老太太面无表情道。
吉祥却不如如意那般喜悦,只是微微一福身淡然道:“奴婢也听老太太安排。”
听了这话,老太太会意一笑死,点点头随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如意打今日起便去服侍大少爷!嬷嬷,再去给吉祥取一副岫岩玉的手镯项链,择日让她与舞文成婚吧!”
如意听了心中一阵狂喜,赶忙跪下连连道谢!
可吉祥却顿时慌了神,不可置信道:“您…您为何要如此安排?”
老太太依旧神色未变,淡淡道:“我把如意给了四少爷,可府中两位少爷总要一视同仁,所以等你同舞文成亲之后,便一同去安哥儿院里当差吧,四少爷那边有如意就行了。”
吉祥一听,面如死灰。
莫非老太太查到了些什么?虽说她曾经有往上攀的心,可在老太太这儿却一直不得实现。后来恰逢二夫人偷偷派人来找她,说若愿意为自己做事,那将来等她年纪到了便给她找个家境殷实的好人家嫁了。
可眼下老太太却要将自己许给舞文那个吃喝嫖赌,卖主求荣的下贱痞子…那自己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能越想越可怕,吉祥赶忙跪爬到老太太脚边,不断哀求:“老太太!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其实也想去四少爷院中伺候,请老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毕竟,不论去哪儿都比嫁给舞文那个畜生要好。
见吉祥这是要跟自己争宠的架势,如意顿时不满道:“你刚才已经说了听老太太安排,怎么安排完了你又不满意了?咱们当下人的本就该由着主人家差遣,哪有你说想去哪就去哪的道理?”
看着共事多年的如意居然这般不顾自己的死活,吉祥的眼中顿时有了怨毒,咬咬牙指着如意厉声道:“老太太,奴婢有话要说!方才翟婷用来威胁你们的那把匕首,其实是如意给的!而且她那以死相逼的法子也是如意教的!”
如意一听当时慌了神,刚要同吉祥争辩一番,却忽然听方少泽疑惑道:“这就奇怪了,刚才柴房里只有我和祖母,你又怎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没想到方少泽思维如此缜密,吉祥见陷害不成,又赶忙跪爬到方少泽脚下哭喊道:“不是…不是!奴婢方才说错话了,其实那匕首是奴婢给的她的…可奴婢也是看她那般祸害您的的名声,还对您死缠烂打,所以便想给个匕首让她了结自己!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啊!”
听她这么狡辩,方少泽厌恶的一把甩开她,怒道:“你这是三番五次的撒谎狡辩,谁知道你哪句是真的?”
方少泽心中清楚,他院里的下人同老太太院里的下人并没有什么过多交集,而既然吉祥这般抗拒嫁给舞文,看样子定然是深知舞文的为人,所以祖母方才此举,定然也是知道了个中猫腻。
不愿看她再闹下去,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嬷嬷,把她捆了,关进柴房好好看管,不到成亲那日不许放出来!还有,再去将四少爷手底下那些下人领过来,正好趁此机会让四少爷重新安排一番。”
待舞文的爹娘同其他几位婆婆丫鬟一同过来时,方少泽面上虽有不忍,却还是咬咬牙道:“各位多年来一直悉心服侍,少泽心怀感激!不过奈何我自小在府中没少受人欺辱,还连累了你们……”
温婆婆向来忠心,一听这话当时反驳道:“咱们当家人的跟着少爷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连不连累!”
方少泽听了,苦笑着望了温婆婆一眼,可当余光瞟到一旁见有些心虚的舞文时,方少泽却又皱了眉头,仿佛很是厌恶。
“温婆婆虽这么说,可我院中总是有些人觉得自己被连累了,所以很是不甘心…是吗?舞文?都说良禽择木而栖,那眼下你的机会便来了。”
一听这话,舞文有些期盼抬头,定定瞅着方少泽。
“祖母已决定将自己身边的吉祥赏给你做媳妇,并且答应你成亲之后便去安哥儿院中当差。而且既然你去了,那你父母自然也是要一同前去的!至于剩下的人,我今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走要留一次说明白了吧!”方少泽一改往日对院中下人那和善的模样,严肃道。
舞文他爹一听这话,不敢置信道:“四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四少爷院中用不上这么多人,想给我们寻个好去处罢了!”一见自己父亲似乎有些想留下的意思,舞文很怕错过这次机会,便赶忙阻拦道。
“正是如此。”老太太一听,轻笑出声道:“而且我还有样东西,你们去二夫人房里时一并给她送过去,算是收了你们的赏赐吧!”
老太太房中这事前前后后张罗了许久,二夫人也那边早就听到了消息。
二夫人正躲在屋中好整以暇等着看那边的好戏,却见一丫鬟进来匆匆道:“夫人,舞文同他爹娘来了咱们院里,还说带了老太太的赏赐。”
二夫人一听顿时有些心虚,心道:莫非老太太又送了什么来提点自己?可当她见到舞文怀中那金财神时,却顿时愣住了。
方家人都知道这金财神是京都一位高官特地赏赐给老太太的,平时金贵得很,根本就不是肥头王赌坊里那尊能比的。可为何今日老太太却忽然往自己房里送了这个?莫非是知道自己为了这尊财神做了不干不净的事情?
一旁的舞文却不知二夫人的忐忑不安,见她面色不好,便赶忙拍马屁道:“二夫人,若不满意,奴才现在便将这东西扔了,免得碍您的眼!”
“闭嘴!”二夫人狠狠瞪了舞文一眼,又赶忙将他怀中的金财神小心翼翼藏在屋中,才回头道:“为何要来我院里?”
舞文他娘一听,赶忙上前赔笑道:“方才老太太将咱们三口人都安排到了安哥儿房里,还将吉祥许给了咱们舞文呢!”
“是的二夫人,老太太特意吩咐让我日后留在安哥儿身旁伺候!”舞文接下了自家娘亲的话茬,得意洋洋道。
本以为二夫人会痛快答应,却没成想这二夫人却忽然冷了脸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拂了老太太的心意。从今日开始,你去后院的茅房中负责清理恭桶,待吉祥来了,再看院中有什么洗衣缝补的活儿给她做吧!”
原以为自己就要靠着安哥儿过上好日子了,却没想到二夫人将自己直接赶去了茅房,舞文赶忙挣扎道:“回二夫人,咱们家在四少爷院中可是最上等的下人,从来不干这些脏活累活的!”
“放肆!咱们本就是奴才,该做什么听主人家吩咐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见儿子这般矫情,舞文他爹斥责道。
看他这般明事理,二太太倒是对舞文他爹顿时有了些欣赏,语气和缓道:“你从前是在四少爷的马厩中干活吧?那往后你还是继续伺候安哥儿的马吧!再加上眼下刚好厨房缺人文,舞文他娘便去后厨当差吧。”
反正前些日子掌厨嬷嬷又跟她抱怨后厨缺人,舞文他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赏给掌厨嬷嬷,省的她又来自己面前废话!
二夫人安排完之后便让他们都退下了,自己赶忙回屋又抱起金财神看了又看。
老夫人今日将这贵重之物送来,分明是为了求和。那既然她已做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再咄咄逼人将老太太逼急了,只怕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二太太如此想着,便决定暂时不跟方少泽过不去了。
这边,将方少泽身边该清的人都清完了之后,老太太才有空细细分析起眼前的情况来。
赵先生说的那事不会有假,所以自己必须为方少泽好生谋划一番了!
可眼下他院中已没什么人:温婆婆年岁已高,烟雨和柳絮也不过十二三岁,虽说弄墨是个忠心护主的,可他到底是有些愚笨,这些人都不能成为方少泽的得力助手。
可现在这情况,方少泽身边又的确不能没个机灵的伺候着…老太太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