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把自己的怀疑提出来后,南宫临的疑惑突然之间就通了。他心里还在想到底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来,就是程度说的那样,廉无依对她父母的称呼和她梦里呼唤的父母明显不是相同的父母!
南宫临思索着,然后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看着程度说道:
“如果按无依说的,她对五六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的。那有没有可能她五六岁之前和五六岁之后是两个不同环境成长的无依?”
“你在怀疑无依有不为人知的身世?”
程度眉头微蹙,似乎明白了南宫临的意思。他其实也有着同样的怀疑,如果廉无依真的有什么身世之谜,那就不难理解她的两个梦为什么有那么明显的区别。
“我没有十分确定,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或许只有无依自己才有答案。”南宫临认为答案就在廉无依遗忘的记忆里。
“不!还有一个人应该更清楚无依身上发生的事。”程度想起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你是说……廉妈妈?”
“除了她,再也没有人更清楚了吧?”
“可是我们总不能让无依就这么去质问廉妈妈。尤其现在廉妈妈的身体那么弱,再加上无依自己也在逃避。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强出面去帮无依追根究底,怎么说那也是无依和她妈妈的私事。”
南宫临觉得就算他们是真心为了廉无依好,可是这不是普通的事,他们再怎么说都是局外人,保持尊重是必要的。
然而,程度却有别的想法,他把廉无依当成妹妹来看待,他真心希望廉无依可以安好。所以他心里有了一个决定,于是他对南宫临说道:
“南宫,你那里有廉妈妈的血液样本,你回头送一份到总院来。”
“你是想……?”
“是,我要对此下无依和廉妈妈的基因。”
“这个方法当然最简单,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相信无依最终还是需要知道真相的。如果她和廉妈妈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她们不是亲生母女,我希望无依知道这个事实,她有权利知道的,不是吗?更何况,你应该很清楚,无依需要专业的引导,否则放任她逃避下去,迟早她会更痛苦。”
对此,南宫临也无法反驳,廉无依有创伤后遗症。只不过多年来她在自我保护的意识下暂时抹除了那些记忆。
可是很明显,她的那些记忆在慢慢回归,比起让她一直不清不楚的被那些记忆侵扰形成被动接受。最好的做法还是要她主动的去接触真相,这样她才能被治愈得更彻底!
考虑到廉无依的心理健康,南宫临也默认了程度的想法。于是俩人决定私下先搞清楚廉无依和廉妈妈到底存不存在血缘关系再说。
南宫临离开程度家以后,程度看时间还不到六点,这时候蒙炙阳肯定没那么快回来。他心里担心廉无依,也不知道她这会是不是睡得安稳?
反正也到了晚餐时间,他猜想廉无依必定也没心思准备晚餐。为了让廉无依轻松些,他干脆打电话给蒙炙阳问他几点回来,他下厨安排晚餐,避免蒙炙阳回来太快发现异常。
蒙炙阳在电话里说八点前到家,于是程度算好时间上蒙炙阳家里准备用他家的厨房。
程度上去后没有按门铃,自己按了密码进门,他以为廉无依还在休息。
可当他进去屋子里后,原本他打算先去看看廉无依是不是在安睡。可是还没到主卧室,他就听到书房里传出了廉无依哭泣的声音。
程度推开没有关上的门走了进去,只见廉无依跪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走近她蹲下轻轻的关心道:
“无依,你怎么哭成这样?”
程度看见廉无依手里抓着一条陈旧的布带和蒙炙阳小时候的照片捂在胸口痛哭着。好一会以后她才抬眼看着程度求救般哭道:
“程大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炙阳……?”
程度完全听不明白她的话,但他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他看着廉无依尽量不催促着问道:
“无依,你别急,你慢慢说。告诉我,这跟小阳有什么关系?”
廉无依的头很晕,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其实程度送她上来后,她根本没有入睡。就算虚脱得快要晕过去,她也根本无法入眠。
结束催眠后,她脑海里想的全都是那场车祸。在程度离开后,她爬起来来到书房从柜子里拿出那个盒子。她知道不可能,可是她还是天真的抱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幻想。她想看看那条腰带是不是搞错了,也许梦里看见的腰带和蒙炙阳保存的腰带是不同的。
但实际她是明白的,梦里那个因为车祸躺在路上的大哥哥跟蒙炙阳小时候一模一样。她再确认腰带同不同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她拿起那条腰带,连看都不用看,她就痛苦得哭了出来。
她痛苦得甚至都后悔接受了催眠治疗,她不知道真相她还可以好好的爱着她的太阳。可是确定了真相,她却后悔得要命,往后她就是用尽身心,甚至灵魂去爱蒙炙阳,她都会心虚得无地自容!
蒙炙阳一旦知道她就是当年害他父母丢了性命的那个小女孩,他还会允许她留在他身边,他还会让她爱他吗?
不!不会的!谁会允许一个杀害自己父母的人靠近自己身边?换作是她,她可能痛恨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和仇人恩恩爱爱的一起生活?
一想到她和蒙炙阳即将面临被迫分离的巨大痛苦,廉无依仿佛被子弹穿透心脏一样痛到虚软得差点匍匐倒地。
程度及时扶稳她,他看着她哭到没有血色的脸再次安抚着说道:
“无依,你慢慢冷静,先别哭,告诉我你需要什么,我保证我一定会帮你,你千万别害怕,好吗?”
廉无依这时候真的很需要别人给予的力量,因为她自身已经失去所有的支柱。
而程度的支持给了她一点清醒的意识,她的思维慢慢回归。但也因为更清醒,她心中的痛更加真实。
因为痛得真实,她的泪水依旧流个不停。她看着程度张了张发抖的唇,说道:
“程大哥,我……我害死了炙阳的父母……!”
“什……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程度震惊了,蒙炙阳父母的死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以为廉无依是精神不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赶紧安慰道:
“无依,你接受了催眠治疗,精神太累,你想事情容易出岔子,你……。”
廉无依摇摇头打断程度坦白道:
“不是,我没有想岔。我看见了,我看见自己挡在车子面前导致了那场车祸,我……我还看见炙阳从车子里爬出来。”廉无依痛苦的说着,然后又把手上的腰带抬起在程度面前继续哭着说道:
“还有这条腰带,是我从自己身上解下来帮炙阳包扎用的,炙阳保留到现在。他恨那个害死他父母的人,而那个人就是我。”
这下程度听懂了,可是十多年前蒙炙阳一家发生车祸是在一个暴风雨的黑夜。那时候廉无依也还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她一个小孩怎么会出现在车祸现场?
疑点是很明显的,可是程度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廉无依失忆明显跟当年的事故有关。今天廉无依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他抓着廉无依的双臂看着她说道:
“无依,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们晚点再讨论这件事。你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还不能确定你就是那个导致车祸发生的人。我们需要时间把事情弄清楚再下定论,知道吗?”
“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我就是那个害死炙阳父母的人,我……。”
“OK,就算是这样,那你做好了准备马上就告诉小阳事情的真相吗?”程度知道廉无依在害怕什么,所以他问得直接。
廉无依本能的拒绝道:
“不要,我不要让炙阳知道。暂时还不可以,我……我舍不得失去他。”舍不得,最终还是会失去吧?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都不要再讨论这件事,等你更平复以后我们再商量怎么解决,好吗?”
程度岂能不懂廉无依心里的害怕,他能想象得到如果蒙炙阳知道他父母的死和廉无依有关,不管真相如何,蒙炙阳恐怕都无法接受和谅解。
对廉无依来说,她确实没有办法现在就让蒙炙阳知道一切。她不但害怕会失去他,她更害怕面对蒙炙阳仇恨的怒火。
但是她知道这次她逃不过去了,今天不对蒙炙阳坦白,明天也要坦白的。她答应过他,她再也不会骗他了。
就一下下,就一下下就好!等她有一点点勇气以后,她会坦白,她一定会告诉他她所知道的一切。
廉无依努力让自己淡定,她把腰带叠好放回盒子里,然后她试着想站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
程度扶着她站起来,她把盒子放在书桌上面,眼里有些空洞的对程度说道:
“程大哥,请你帮我暂时保守秘密可以吗?”
程度明白廉无依是希望他暂时保持沉默,因为她自己需要时间去消化。
对此,他表示理解并且答应了廉无依的请求,然后他们没再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
然而,当他们转身看向门口时,站在门口冰冷着脸的人让廉无依觉得她的天空……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