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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一文钱(五)

将门权宠 薄须 4007 2024-05-24 13:14

  瓦楞上的积雪一点点化干净,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

  帝都的名门贵女们开始裁剪春衣,要用轻薄的料子做最繁复的花样,能勾勒出柔美的线条,衬出她们白得耀眼的肤色。洗镜湖上游湖的少女们站在船头,被风吹起的裙摆一层层荡开,像是五彩斑斓的涟漪。

  每年开春,各地都要举行春祭,告祭四方神明,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春祭最重要的环节便是“射春”,由当地有名望有德行的少年射下高台上的藤球,藤球落下后引燃爆竹,取“报春”之意。

  在帝都,这个射春之人毫无疑问便是皇子。

  “东宫那位没被废之前,每年射春的人选都非他莫属。他从十四岁能拉开弓开始,就是这个不容置疑的人选。”

  楚识夏在桌案后翻账本,是江乔派小厮打探的帝都如今各家布庄流云锦的价格。从颜色到层次,分门别类,清清楚楚。楚识夏在云中抠抠搜搜惯了,乍一看这账目,只觉得帝都里这些人真有钱。

  裴璋站在她面前侃侃而谈,见她不为所动,便伸手按在账本上,指节敲着桌面示意她抬头。

  “是裴某声音太小了吗?”裴璋微笑着问,咬紧了后槽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识夏拍开他的手,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不会是想让四殿下去争取这个射春的人选吧?别说东宫被废,被废了他也是嫡长子,就算陛下记着霍文卿那事,也还有三皇子。怎么都轮不到我们四殿下头上。”

  “退一万步来说,落到四殿下头上他也只能婉拒。”

  裴璋不大认可地摇摇头,“春祭不只有朝廷大员,还有翰林书生,这是个崭露头角的好机会。靠我们三五个地笼络势力,太过零散。韬光养晦可以,过于束手束脚却不妥。”

  楚识夏也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四殿下从小就被养在画院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细皮嫩肉的。你别说射春,我站在他面前让他射,他都不一定拉得开弓。”楚识夏摊开手,无奈道,“束手束脚是不妥,丢人现眼我看也大可不必。”

  世家子弟从小就要被教习君子六艺,裴璋理所当然地认为白子澈精通此道,却忘了白子澈从小过的什么日子。

  “好吧。”裴璋幽幽叹气,“那就只能让殿下努努力,争取明年了。”

  楚识夏留神一数,白子澈每日要去讲武堂点卯,要去太学听先生念经,还要隔三差五偷偷潜进绯玉馆听霍文柏讲书、考校功课,现下裴璋又给他加了个砝码。

  楚识夏不由得想起自己搬个小桌子坐楚明彦旁边学认字的日子,只觉一阵胆寒,顿时怜悯起白子澈来。

  ——

  绯玉馆。

  “派去江南的商队有了回信,织工们不愿意背井离乡。但他们愿意高价将流云锦的工艺出售给我。”江乔动作娴熟地点茶,白如霜雪的腕子上带着一串红麝手串,细腻得叫人心里发热。

  “多高?”楚识夏问。

  江乔比了个数。

  楚识夏连忙喝了口茶压惊。

  “这工艺如此值钱?”

  “其实流云锦的工艺在于生丝材质、织工手艺,最重要的,是织机。流云锦所用的织机与寻常织机很是不同,但具体的我也不懂。若是能知道织机构造,能仿出七成像的流云锦。”江乔很沉得住气,“没事,我再攒一段时间……”

  “不,不能等了。”楚识夏打断她,“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流云锦的价格在持续走高。”

  流云锦从制造到售卖全被江氏一手垄断,旁人根本没有染指的机会。

  流云锦的价格被炒到如今这个居高不下的地步,可能是帝都中人的狂人追捧,更有可能是江氏在疯狂敛财——毕竟青眼蛇胆的保价只高不低,江氏长公子又要应付咄咄逼人的债主,又要地方自己虎视眈眈的亲戚,要想付清这一大笔赔款,提高流云锦售价是最快的方法。

  “等他筹集够了这笔钱,流云锦的价格就会下滑。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楚识夏道。

  “可是这么多钱,我们去哪里弄?”

  楚识夏沉吟片刻,想出来一个馊主意。但富贵险中求,她们又捉襟见肘,不得不兵行险着。楚识夏小声跟江乔说了,江乔虽然惊讶,但思考过后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楚识夏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别害怕,我去找邓勉。”

  “我不怕的。”江乔温温柔柔地笑笑,说。

  楚识夏也笑,转而问:“春祭你打算怎么过?”

  春季有许多讲究,比如射春之人必须是少年,取承上启下、继往开来之意;比如一家人一定要聚在一起吃一顿饭,这是一年的开头,若是开头不吉利,结果便也不好。

  “总不过就是守着这里,还能怎么过?”江乔望着琥珀色的茶水,映出她妩媚多情的眼睛,陌生得她自己都不认识,一时间有些恍惚。

  “大小姐不用担心,我和霍二公子两个人,总不会太冷清。”江乔眨眨眼睛,笑着说。

  霍文柏虽然不爱说话,但总是把江乔的琴、瑟、箜篌和笛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好像他真的是个乐师一般。没有客人的夜晚,江乔就在檐下吹一整晚的笛子,霍文柏默默地听。

  她吹的是江南的小调,帝都的客人嫌不够大气,太过缠绵讨好。只有霍文柏知道,这是两个人都回不去的故乡。

  楚识夏忽然伸手薅了一把江乔的头发,把她精心抹过蔷薇花油的头发薅得乱糟糟的。

  “对着我的时候,不想笑可以不笑。”楚识夏道。

  江乔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我想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抱着你从芳满庭的窗户跳下去,一整条街的行人都躲避我们的马。我们在洗镜湖上睡了一整晚,你把你的外衣脱给我盖上。”

  “那个时候,你开心吗?”楚识夏问。

  “开心的。”江乔轻声回答,“那是我离开江南以后,最开心的日子。”

  楚识夏的骤然出现,把强权、金钱和重重威胁的枷锁踩得粉碎。虽然只有一夜,美好得像是幻梦般的一夜,但江乔也是开心的。

  “以后一辈子都会这么开心的,我保证。”楚识夏说。

  楚识夏走后,江乔从妆奁最底层里翻出一串佛珠。那是楚识夏第一次来绯玉馆见她的时候送给她的。江乔轻轻地拂去佛珠上的尘埃,像是不敢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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