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的意识世界里,所有的记忆都归于沉寂,所有的意识碎片都陷入沉眠。
这是一片看不到光的世界,也是一片充满颓废色彩的世界。
满目的疮痍,入眼的支离破碎,就算梵高再世,尼采还魂,毕加索重生,集合先祖的想象力,也休想描绘出这个世界固有的色彩。
就是这片荒芜至死的世界。
就在这里!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当无知统治所有角落,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
无数的意识碎片在此沉沦,沉沦向无尽的深渊,沉沦向落地黄泉。
黑暗似乎是永恒,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但……
世间总有意外。
就好像四十亿年前,原始太阳星云的一场大爆炸摧毁了数以亿万计的行星,也催生了无数的新星。在这洪荒宇宙里,所有的星球都是尘埃。
但其中一粒尘埃,经过十亿年的酝酿,爆发出与众不同的色彩,这就是地球!
地球的诞生,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在地球上,又经过无数年,没有生命的土地和海洋之中,滋生出一种伟大而神奇的物质,它们无处不在,却不被人所注视,它们是命运之源头,也是命运之终结,它们就是--细菌。
于是生命开始起源!
没人能够把源头的由来用语言转述,因为,起源本身就源于认知出现之前。
就好像这片荒芜到消亡的意识世界,突然有一颗意识的碎片不甘于沉沦寂寞,从而浮上心头,释放出一段混乱的记忆片段。
一条饿狼被投入羊群,一条鲶鱼被放归沉池。
一瞬间的电闪雷鸣,整个意识世界开始颤抖,在颤抖中开始苏醒。
有一束至暗的光彩,有别于其他的黑暗,从天空之中照射下来。
因为至暗,所以有别于其他黑暗,因为至暗,别的黑暗在这束黑色面前成为了光明的代名词,于是这片意识世界开始被点亮,重新点亮。
所有的记忆碎片从深渊之中浮起,重新拼凑组合。
但是没有规律,没有钥匙,没有门,只形成了一条被胡乱剪辑组装修改的记忆链。
拥有这样一条记忆链的人,在当代医学界亲切的称之为神经病。
但即便如此,植物人和神经病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终于,在意识世界的层面,一个陌生又熟悉,茫然且无助的声音悄然响起:“我……是……谁?”
回音响彻意识世界,余声萦绕不绝。
没有回应,只有回音。
没有别的意识存活着,所有杂糅在一起的意识碎片产生了共鸣,共同发出一个疑问:我是谁?
杂糅到一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当所有的声音都在发出疑问,于是意识碎片之间形成了共识,并且得到整合,一个全新的意识就在这个虚无的世界层面诞生!
或者是复活?
这个全新的意识代表着千千万万的意识碎片发出了第一个疑问:我到底是谁?
一个声音在问:“我到底是谁?”
千千万万个声音在问:“我到底是谁?”
无数个声音止不住发问,那束从天而降的黑光忍不住爆发出一道咒骂:“王强,你这个傻逼,脑袋秀逗了是吧!”
于是死寂深沉的意识世界彻底沸腾了,荒芜的世界里,万物开始有了独特的色彩。
“谁在骂我?”
王强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烂肮脏的窄床上,一个梳理着小虎头的娃娃正端着一只有缺口的破碗往自己嘴边递。
这个娃娃……有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此刻正好奇又惊喜的看着自己!
王强舔了舔嘴唇,一股清新鲜美的味道充满了味蕾,是鱼汤。
原来这个小孩子正在喂自己喝鱼汤呢。
“阿公,他醒了!他醒了!”小娃娃大声喊道,小手里的大破碗往王强手上一搁,甩开小脚丫子就跑出了门。
王强端着破碗,看向四周。
这是一间临时搭建的棚户,手艺粗糙且简陋,只能遮遮风雨,却不能阻挡住潮湿。长期住在这种地方,身体会得病。
这时候,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大爷掀开充当门帘的挂布探进头来,用怯生生的浑浊眼神瞅着自己。
缓慢的观察着四周,王强感觉一切都很陌生。
“这是哪里?”王强抬头问道。
听见王强说话,老大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毕竟,丧尸是不会说话的。
“后生,你终于醒了,睡了好多天了勒,我都当你是死人了。”老大爷走进屋里,带着善意说道。
王强怔怔的看着四周,缓缓走下床,却感觉到无力的虚弱,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这是……哪儿?”王强问道。
老大爷一个猫腰上前接住了放在床角的大破碗,然后回答:“这里是东田镇地界,后生你哪里人呀?”
“对啊,我是哪里人?”王强抱着头苦思冥想,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虎头虎脑的毛毛从爷爷身后探出头来,看妖怪一样看着王强。
“后生你不记得你是哪里来的?”老大爷再次问道。
王强木然的摇摇头,实在想不出,自己来自来哪里。
“毛毛,去隔壁叫医生来看看。”老大爷拿捏不准什么情况,想到了专业人士。
毛毛一听阿公的话,立刻哒哒跑出屋子,大老远都能听到毛毛的声音:“酒鬼大叔,那人醒了!”
不一会儿,毛毛重新返回了屋子,还带回来一个满身酒味的中年邋遢男子。
这个男子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毫不客气的走到王强面前,伸出手就要去摸王强的脸。
王强虚弱至极,但本能犹在,见那邋遢人要摸自己的脸,根本不经思考,顺手就是一挡。
“哎哟,我的手,好痛好痛。”酒鬼疼得大喊大叫道。
陈老爷子见状,连忙说道:“后生你别怕,这位是医生,来给你看看情况呢。”
医生?这个词汇无比熟悉,王强的脑海中闪烁出三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那年轻美丽的苹果脸蛋儿让王强感到亲近又温暖。
“原来是医生。”王强恍然大悟,若有所思。
乌龙之后,酒鬼医生脾气倒好,也不恼怒,帮王强作了一番简单的检查。
“这人没病啊,身体壮得像头牛,要我看肯定是脑子坏了,失忆!对的,就是失忆,脑子坏了我可治不了。”酒鬼医生打着酒嗝下了结论。
自古有曰脑残者无药可医也,酒鬼医生自持腹中有医书十七八车,经方百本,但就是治不了脑残病。
谢过医生,陈老爷子奉上了一尾青鱼权当诊资,酒鬼医生笑呵呵的假意推辞一番最终还是大大咧咧的收下了。
“谢谢你了,陈老叔,这多不好意思,那我先回了啊。”酒鬼医生提着青鱼屁颠屁颠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陈老爷子送走了酒鬼医生,对着蹲在地上苦苦思索的王强说道:“既然能起来了,出来吃一点东西吧,你也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吧。”
饭桌上,一叠青菜和几个粗粮馍馍以及一小碗鱼汤摆在了王强面前。
王强久未出现的食欲被鱼汤的鲜香唤醒了,上桌就是一顿狼吞虎咽,直把坐旁边的毛毛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眼眶。
“后生慢点吃,小心噎着。”陈老爷子关心的说道。
“嗯嗯……噎!”王强边吃边点头,这粗粮馍馍吃起来虽然有些噎人,但味道还是很好的。
“后生你叫什么名字啊?”陈老爷子问。
“他们说我叫王强。”王强回答道。
“谁?”陈老太爷一哆嗦,难道说那天水里还有这娃没捞着的同伴?
“我也不知道。”王强想起那一束奇怪的至暗之光,老实的回答。
陈老爷子在桌上磕了磕烟斗,心想酒鬼医生的话果然是真的,这娃年纪轻轻一把力气,就是脑袋摔坏了,多可惜啊。
“小强啊,你有地方去吗?”陈老爷子问。
“嗯?去哪里?”王强问。
……
于是,这个被称为三号聚居地的小地方的人们都知道陈阿金老爷子家捡到了一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