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无病在门那边沉默不语,突然对这个尔虞我诈,毫无诚信可言的危险世界生出了些许厌倦。
因为,迎儿的话让他明白了,自己不但是个将死之人,而且还是个多余之人,一个麻烦制造者。
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种不快乐的情绪涌动出来。
迎儿也在沉默,仿佛在等着刘无病说出某句话,但是很遗憾,她并没有听到。
迎儿的心中有点惊异,无论谁听到她说出上面的那些话,总该说些什么,但小小年纪的刘无病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那声她以为必然会听到的惊呼也没有听到。
迎儿清了清嗓子,似乎在提醒门那边的刘无病,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希望他认真听。果然,迎儿说出了下面这几句很重要的话:“不过……你和小姐也并非毫无希望。小姐说了,如果你能拿到金榜状元王,圣母神皇便能满足你一个要求——任何要求。到那时,你便可以要求圣母神皇把小姐许配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勇气做这件事。”
门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但迎儿确定那个人没有离开,“这是件极度危险的事,如果你开始动手做了,想杀你的人就不仅仅来自大将军府,还会来自皇宫。”
门那边的人还是没有说话,不久,响起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迎儿以为刘无病肯定是被吓到了,心中暗暗嘲笑他没出息。就凭这一点,他就配不上拥有高贵血统的小姐。她不明白小姐为何非要让自己救他,还要告诉他这些话。
“小姐,你真的看错人了?这种胆小怕事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迎儿儿望着青藤掩映中那扇紧闭的小门,忍不住从门缝里窥视了一下那个低头远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满带嘲讽的叹息。
刘无病一直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在回忆自己和未婚妻——那个叫司马易安的小姑娘之间的事情。
刘无病很小就陪师父上山采药。七岁时,有一次独自上山采药,在茂密的草丛中,遇见一条九头蛇和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搏斗。
那条九头蛇比碗口还粗,好几丈长。刘无病知道九头蛇剧毒,任何人见到都必死无疑想,所以想逃跑。他思忖:自己逃跑,那人肯定免不了一死。将来师父和师兄们,遇见此祸害岂不是也要死掉吗?反正自己必然是要死的,倒不如舍了自己的命拼死一搏,救那人一命。万一不死还能除此祸害。
于是,刘无病砍了一根双杈树枝,义无反顾冲向九头蛇。九头蛇听得脚步声,放开那男人,九头坚立恶视来人,张开大嘴形似吞食,探头猛扑过来。刘无病跨步往上冲,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左手举着双杈树枝引逗九头蛇大嘴,右手高举采药刀,猛剁九头蛇。左腿离蛇太近被蛇尾紧紧缠住,疼痛难忍,身上也被咬了数口。刘无病身上流淌着剧毒血液,九头蛇身上虽然也有剧毒,但是却抗不住刘无病身上的毒,虽然没有像那些狗一样变成僵尸,但攻击力急剧下降。
经过一场七岁小儿与凶猛九头蛇的搏斗,刘无病终于将九头蛇砍死在山坡上。
被救的那个男人就是司马青川大将军,他当时正被敌人追杀,身负重伤,又被九头蛇当成猎物猎杀,若非刘无病舍命相救,那日必然会葬身蛇腹。
获救后,司马青川见刘无病小小年纪言谈举止坦荡,品德高贵,见义勇为,拥有难得一见的仁者之心,便打听了刘无病的来历,讨要了他的一缕头发,许诺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以报救命之恩。
没过多久,司马青川的部下找到了主人,一同离去。
刘无病回去对师父讲了一遍救人之事,师父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对他见义勇为的行为赞不绝口,摸着他的头久久沉默不语。最让他开心的是,以前看不起他的明仁师兄和明义师兄,从那件事之后便真心对他好了起来,再也不嫉妒师父对他的特殊关照。
刘无病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半月之后竟收到一封神鸟火凤凰衔来的婚书。师父看着婚书,表情非常复杂,最终还是把婚书递给了他,淡淡道:“这封婚书是你救的司马青川叔叔寄给你的,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你。你从此不是一个人了,生命也不完全属于自己了,还属于你的未婚妻司马易安。所以,你的生死都必须让她知晓。”
他神情惘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糊里糊涂地接过婚书。其后,每逢年节时,那只火凤凰便会破云应期而至,带来问候,还会捎带礼物书信给刘无病。
刘无病九岁那年垂垂欲死,师父替他做主退回婚书。从此,那只火凤凰便再也没有来过。
回到下榻的客栈,刘无病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满身是伤,原先穿的衣服被恶狗撕破,以至于回到客栈,老板把他当成了小乞丐,一个劲往外面赶。
他把煎好的草药倒在碗里一口喝光,药很苦,但是他必须喝,因为他还想活着。
通常,每次喝药时,他认为自己还可以多活一天,心中便充满了无限的甜蜜。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加珍视生命,更能理解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所以他非常珍惜每一天。
但是,一直快乐着的他,这个时候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有些东西不知道是自己的倒也罢了,本来属于自己的,却突然被别人夺走了,任谁心里也会感到不舒服。
这个世界,他只看了几眼就不想看了。
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想回到道观里过那种简单的生活。粗茶淡饭,看书采药,游弋山间与天地相伴,坐在山巅看着身边自由飘荡的白云思考一些有趣的事情。
自己不会妨碍别人,别人也不来妨碍自己,自己更不会成为别人的麻烦,生活中也没有任何麻烦。
“是啊!该回去了,师父肯定想念我了。”他轻轻地用手帕擦干嘴角的药渍,把手帕扔进了垃圾篓。他是个很干净的人,擦过药渍的手帕一定要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