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渐急夕阳斜,一树夭桃数日花。
大皇天都外的城道尽头,一个消瘦的少年独立柔美春草上,看着野人在夕阳下辛勤耕耘。
这是他在大皇天都外看到的最后一抹景象,再往前便是广阔无限的森林,那是他回山的必经之路。
刘无病绝然的抛弃了这个世界,义无反顾的想要回去。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司马青云叔叔背负欺君的罪名,遭遇满门抄斩的命运。那样,自己的未婚妻司马易安也会被斩首。
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因为他打开了师父的第一个锦囊,那上面只写着两句话:“身外事咱无牵挂,无是非山间林下。”
意思很明白,知道他无法适应外面的社会,劝他早些回来,出尘离世才是第一大智慧。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把钱掏出来!”一个极其清美素雅,且气质超绝的少女持着长剑,凶巴巴地从树从里跳了出来。
她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靠抢劫为生的强盗,应该别人抢劫她才对。但,她偏偏选择了强盗这个职业,而且运气还超级好,被抢劫的这个人竟没做任何抵抗。
刘无病乖乖地把身上的所有钱财都给了她,只留下了锦囊和那把残破的黑剑,然后认真严肃的教悔她道:“姑娘,从此往后不要再干抢劫这一行了,很危险,也没有前途。”说完,就像没有经历过任何可怕之事,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便心平气和地向前走去。
他不认为可怕的强盗必定应该是彪形大汉,相反他觉得,连眼前这位如花似玉、模样招人疼的少女都做强盗才是真正可怕的事。因为,他连半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少女被他的漠视激怒了,“刷”地把长剑架到了他脖子上,望着他的后背怒道:“你难道不应该多看我一眼吗?”
刘无病轻松愉快地扭头冲她笑了笑,道:“你做强盗难道不是为了抢钱吗?你要钱我都给你便是,为何非要多看你一眼?”
“我个头比你低,身材比你瘦小。你为何不跟我战斗便投降了?”
“一看你,便是个易筋洗髓成功的高手,我打不过你。”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反抗。”
刘无病想了半天,认真道:“师父常对我说,世界如此凶险,做人要内心宽容。宽容孕育美德。宽容具有永久的善的回报,宽容你这种作恶的人,命运就会变好。我相信善总是强大的,邪恶总是软弱无力的。”
“不对,你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你是想用银票转移我的视线?你肯定……”
刘无病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打断了她的话,道:“好吧,我告诉你真正的理由——师父说女人是老虎,不要轻易招惹,否则很难摆脱。”
少女无言以对,心道:“你师父是不是被女人严重伤害过,所以有了心理疾病?”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这些话太不严肃,会破坏抢劫的氛围,因此思索片刻才又恶狠狠道:“你刚才为什么冲我笑……而且还笑的那么愉快?我可是强盗,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我吗?”
“看到你,我觉得心情很愉快,所以才会笑,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
“你刚被我抢光了所有的钱,应该生气和愤怒才对,为何表现的这么愉快?”
“我帮助了你,所以感到很愉快。因为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拦路抢劫的人。但你既然出来抢劫,就说明你急着用钱,而我手中这一大笔钱刚好可以帮到你。有了这笔钱,你不但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往后也不用再做强盗了。”
“你还真是一个好人……”少女说着忍不住清点了一下手中的银票,却被巨额的数目惊呆了,“你年纪这么小,为何这么有钱?你师父很有钱吗?”
“反正我身上没钱了,你该放我走了。”
“我……我不相信……你会这么老实,把所有的钱都主动交出来。你身上一定还藏了更好的宝贝,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利索就把银票交出来……这叫‘献椟存珠’……所以我要搜身。”
“男女授受不亲。”
“做强盗的人不讲究这些。”
“好吧!我身上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只剩下这个。”刘无病妥协,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鸳鸯香囊,只把婚约留在怀中。
少女抢过香囊,眼里放出光亮来,看着香囊上绣着的“司马易安,刘郎无病”八个字,便顺口念了出来,脸上泛起红晕,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对,你身上肯定还藏有宝贝,全部拿出来。”说着不待刘无病辩解便强行搜身,抢走了他身上的婚约。
“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包括这把剑,但香囊和婚约必须还给我。”
“为什么?”
“婚约上有我未婚妻的生辰八字,香囊是我未婚妻送给我的礼物,这两样东西和我的生命同等重要。”
“我偏要拿走香囊和婚约,你会怎么样?”
“除非你把我杀死,否则,我就会把你杀死,把东西抢回来。”
“你打不过我。”
“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身上有剧毒,只要把你皮肤抓破,你就活不成了。”刘无病没有胡说,如果他愿意,分分秒秒可以杀死很多人。“而且最可怕的是,你将变成僵尸,受我的念愿控制,成为我的奴隶!”
少女看他说的认真,吓的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有点发白,过了半天才缓过劲来,道:“你很爱她?”
刘无病迟疑了一下,道:“我从来没有和她见过面……谈不上爱。”
少女随手把婚约还给他,却不肯交还香囊,认真问道:“既然你不爱他?那你为何还要珍爱这个香囊如生命?要知道这些银票买来的香囊能把整个世界堆满。”
“这个香囊当然和普通的香囊不同,因为这是我的未婚妻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师父说,婚约代表着……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而香囊则代表着娶她是我的责任。”
少女闻言,脸上顿时红晕再泛,调皮的眨眨眼道:“你尽到责任了吗?”
“我正在尽自己的责任,所以才选择回到师父身边。”
少女嘲笑道:“连见也不敢见她,怎么叫尽责任?和女孩订婚后,如约娶她,让她不再孤单寂寞,让她不再受人欺负,便是你应尽的责任。可你现在的行为却是在逃避,根本不是在尽责任。”
“离开这里便是对她最大的负责,我不希望她因为我的出现受到任何伤害!”
少女怔在那里,仿佛被他的话深深震撼到,大概想不到他的思想这么有深度,对爱的理解这么深刻,爱未婚妻爱的这么深沉。
“你想念她吗?”
“这好像和你无关,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刘无病欲再次转身离开,少女飞身截住他的去路,把剑横在了他的喉咙下方,直视着他问道:“你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念不想念他?”
刘无病微微闭上了眼,摆出了死也不回答这个问题的架势。
少女无奈叹息一声,道:“你至少应该问问我的名字,问问我住在什么地方?”
刘无病皱起了眉头,心中在想,她真是个奇怪的强盗,忍不住道:“有这个必要吗?被抢劫的人,有谁会问抢劫者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而且,你如果告诉我姓名和住址,官府抓起你来岂不是很容易吗?”
少女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抽回架在他脖子上的宝剑,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死,我两次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你眼皮都不眨一下!”
刘无病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当然怕死,而且比任何人都珍视生命,否则我也不可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活到现在。我不怕你的剑,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杀我。其实,我中了很可怕的毒,一睡下便不知道明天能否醒来,所以死亡和我很熟悉,如影随形,怕也没有用,因为我只能活一年了。”
少女闻言脸上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但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若有所思道:“你的未婚妻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伤心难过。”
“我不希望她为我伤心难过,如果她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告诉她:我觉得一切生灵十分和谐一致,个别的生灵开始和终结,生命之树的叶子这片落下,那片长出,难道这值得伤心难过?看不出有这种必要。”
少女听他说出这番话,眉头舒展开来,奇道:“你面对死亡如此坦然,难道心中就没有任何牵挂?”
刘无病沉默了半天,道:“我没有什么牵挂。倒是师父和师兄们知道我随时会死掉,所以时时刻刻牵挂我的生命安危。其实,如果我死掉,他们就不用再牵挂我了。”
“你难道就不牵挂你的未婚妻?”
刘无病想到司马易安体内流淌着圣女之血,是圣母神皇大天帝为皇太子选中的太子妃,多次元世界未来的皇后,顿觉无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香囊,低头想离开。
没想到少女不依不饶,继续挡住他的去路,追问道:“你的心里会牵挂她,对不对?你虽然没有说话,但你的脸上写满了牵挂之意。”
刘无病愠怒道:“你是个强盗,既然抢到钱了,就应该把那个对你没有任何用处的香囊还给我赶紧离开,不应该继续在这里冒着生命危险打听我的**,知不知道抢劫被官府抓住是要砍头的?”
少女嬉皮赖脸道:“你处处为我着想,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刘无病盯着少女一字一句道:“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虽然无缘和未婚妻做那成双成对,同生共死,海枯石烂也不分散的鸳鸯,但绝对不会移情别恋!”
少女闻言竟愣在了那里,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陶醉神往表情。
刘无病趁机夺回少女手中香囊,把里面装的十个小锦囊掏干净放在少女手上,转身便走。他既然要回去,这些香囊里的锦囊妙计便毫无用处了。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下山时,师父送我的十个锦囊妙计,嘱咐我在遇到困难时打开。我师父乃是修成宙心化境的圣人,一个锦囊妙计价值万金,是人想讨也讨不到。若按他的锦囊妙计行事便能改变命运。我既然用不上了,也不能浪费,干脆把它们送给你了,希望这些锦囊妙计可以帮你找到正确的人生道路,教你弃恶从善,重新做人。”
“你有没有打开看过?”少女顺势再开话题,希望和他多聊几句。
“我打开看过第一个,师父劝我回山。”刘无病说完迈开大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少女强盗半天把他缠得头都疼了,“师父说女人是老虎果然不假,我见过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
少女沮丧地望着刘无病的背影,跺了跺脚,突然一改凶巴巴的模样,显得那样超凡脱俗,美撼凡尘,淡淡道:“我爹说他是个英雄少年,没想到他却是个窝囊废。看来迎儿说的没错,他真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然后,她按照小锦囊上面的编号打开第一个锦囊妙计,看了看,不满意地摇了摇头,道:“什么锦囊妙计?真是误人前程,胡言乱语。你这个糊涂师父怎么可以这样劝徒弟?难道忘了你的徒弟还有个未婚妻吗?”
这个少女正是刘无病的未婚妻司马易安,她接到刘无病离京的消息后,专程从法空天来到大皇天都的郊外,正是为了阻止他离开。接着,她随手打开了第二个锦囊妙计,只见上面写的是:“男儿入世怀天下,金榜状元称王霸。”
司马易安冰雪聪明,悟性极高,看到第二条锦囊妙计,便明白了用意,叹道:“原来十个锦囊妙计是他师父为他设定的人生目标,同时也是在考验他的雄心壮志。他初入尘世必然遭遇挫败,所以不可能像在山间林下那样没有半点红尘纷扰,想创一番事业必须意志坚毅,不能受外物干扰,而第一个锦囊妙计恰恰就是一种干扰。若刘无病意志不坚,在充满死亡陷阱的大皇天都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反而空惹杀身之祸,既然不是那块料就回来吧!因此他料定刘无病看到第一个锦囊妙计必然回山。若他壮志凌云,经受住第一个锦囊妙计的考验,便会打开第二个锦囊妙计一探究竟,从此自当奋发图强!而两个锦囊妙计合在一起,则表达了师父对他寄托的厚望,读之让人热血沸腾!
“傻子,你师父命你夺取金科状元王,你就这样回去,他还不把你的屁股打烂?”司马易安此时的修为程度已达法空境,年轻一代中无人能及,嘴上说着一个“凌波步”便挡在了数百米外的刘无病面前。
“虽然我发誓不和女孩打架?但这次我真的想打你一顿。”司马易安无休止的纠缠,让刘无病实在忍无可忍,“钱都给你了,连锦囊妙计也给你了,你苦苦纠缠我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抢我手中这把破剑不成?”
司马易安见他着急的样子淡淡一笑,道:“我是来归还银票的。”
刘无病一怔,道:“你难道真的准备弃恶从善,重新做人?”
“你师父的锦囊妙计果然十分厉害,我把第一个锦囊妙计和第二个锦囊妙计的内容合在一起一看,马上就打算改邪归正了。你回去见到你师父,一定要代我谢谢他啊!”司马易安说着,把那些抢来的银票都还给了他,又把打开的两个打开过的锦囊妙计放到他的手掌上,转身向前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也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准备参加天都大科举,目标是成为你师父在小锦囊里对你的期望——金榜状元王,让圣母神皇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金榜状元王?”刘无病觉得有点耳熟,才想起了迎儿今天对自己说过这几个字。
司马易安继续道:“如果你成为金榜状元王,不但可以恳求圣母神皇赐婚,而且还可以进入至尊大天帝陵脱胎换骨,身上的剧毒也因此会被解掉,一年后就不会死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不过,到时我们可能会成为对手!”
“成为金榜状元王,我身上的毒就会被解掉,不会死了?”刘无病激动起来,自己为何没有想到这些?师父为何没有告诉自己这些?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锦囊妙计,顿时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急道:“你把余下的锦囊妙计也还给我呀!”
“你不是说要把锦囊妙计送给我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好吧!既然你想讨回锦囊妙计,就等到举行天都大科举那一天。如果你能参加,我肯定会把余下的八个锦囊妙计还给你,咱们不见不散。”司马易安说完娇躯轻纵瞬间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