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
这样唯美的诗句用在秦挚与林佳泽身上显然不合适。
两人在鸿运来医馆后面的一大片空地上练剑,练累了自然要到林舒店中休息。
今日,两人都没有要在她医馆中逗留的打算。
秦挚先林佳泽一步离开,在离开前递给了林舒一个纸单。纸单折的整齐,林舒看了看秦挚,不知其何意,并未没有去接。
然而秦挚朝她露出笑意来,递到了她的手里:“拿着,等我走了再打开看。”
秦挚走后,在林佳泽的催促之下,林舒将纸单打了开。
是一张凭证。
凭证上用小楷工工整整写着数行字:
特批京都城南尼姑庵前山为林舒所有,生效日期,戌狗年五月廿四。
凭证下方的落款是:秦挚亲笔。
落款左侧除秦挚的一品军侯官印外,令有一行小字:京都府尹许仁鉴证,小字上盖着京都府尹官印。
“秦表哥这是?”林佳泽不敢置信的将林舒手上纸单抢了过去。
左看了看不算,又右看了看,看够了道一句:“林舒,你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林舒也不知道她多大的面子。
林佳泽走后,她瞧着手上的纸单,盯看了有半晌。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
秦挚给她的东西越来越多,店铺,银子,几乎是她缺什么,他都能给她。
这些东西,她拿什么还他。
她除了自己,没有别的。
而他要什么,也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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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掌柜在家么?”正失神间,门外有人喊道。
林舒应了一声,赶在人进来之前,将纸单收了起来。
来人是毅安王府的二等管家,专程来接林舒的。
说是毅安王妃病了,请林舒前去诊治。
此话说的让林舒在心中打鼓。毅安王爷是易泓生的亲弟弟,王妃病了,一早就该派御医前去诊治了,请她这一市井郎中做什么?
林舒想着莫不是御医医治不好毅安王妃的病?
要是这样,找自己,她能医好么?
王府二等管家话说的好听,说是来请林舒去王府。只是车轿都准备好了,由不得林舒拒绝,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带着诸多顾虑,林舒来到了王府。
林舒没想到,她一清平县农门之女,能有幸进入到王府高墙,皇家之地。
王府正门是五间红漆黄铆的大门,门口两座石狮子特别威武。
由人引领,林舒是从正门旁边的小侧门进去的。
进进出出穿了几道门,又有侍卫随身检查,林舒才算入了王府。
在王府里面,又坐上两人抬的无盖小轿子,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停了下来。
林舒心想这王府是有多大啊,怎么她要见王妃一次,跟登山似的呢。
彻底转了向后,终于到了。
来到正房堂屋中。
三间气派非常的堂屋里,吴曦坐在正中高座椅子上。
她身旁小杌子上跪坐着两人,一人轻柔的为她按腿,一人慢慢的为她扇风。
林舒身为郎中落下一个毛病,见人不先看长得美丑,而先看气色好坏。
她眼看着吴曦,见她面色如常,眼中神韵有光,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林舒正眼看着吴曦,身边的引领之人暗处里揪了她衣服一下,小声提醒道:“见到王妃还不下跪,你该当何罪啊!”
林舒被说的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只要是和皇上沾了边的人,动辄就要跪下行礼。如果触犯了他们,轻则也要受皮肉之苦,重则就是要掉脑袋,要不就株连九族。
那她在易泓生面前多番放肆,这有几个脑袋够砍呢!
怕是她,她弟弟,催雪茹,外加上秀儿,这几个人的脑袋加一起也不够易泓生砍吧。
这样想着后背不觉出了冷汗,上天垂怜,佛祖阿弥陀佛啊,这辈子都再别让她遇见黄某人…
啊不!
是这辈子都别让她再遇见易泓生了,她真怕易泓生哪天觉得隐瞒身份没意思了,或是想起她说的什么重话,心血来潮的和她算总账,来治她的罪。
吴曦见林舒表情丰富,眼珠闪烁不定时样子,忍不住微笑了下,叫身边之人都退了下。
林舒见屋中五六个丫鬟呼啦一下都要往屋外走,她才回过了神来,忙跪在了地上,要给吴曦行礼。
吴曦哪舍得林舒跪下给她行礼,下意识便要起身去扶林舒,但想到自己正装着病了,又不得不作罢,摆手让林舒起来。
吴曦想和林舒身份被公之于众相比,下跪一次,也怎么不了。
“林姑娘起来说话。”
因那天见到了吴曦,此时又见吴曦眉毛弯弯,和她说话慈眉善目的样子,林舒猜测她是个好相处的人,但再好相处她也是王妃,林舒礼数周到,不敢含糊的道谢:“民女叩谢王妃。”
说着起身,吴曦将她招呼到近前,让林舒坐在了身边。
为了能见到林舒,与林舒有这样独处的机会,吴曦可谓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此时见坐在自己身边,活灵活现的林舒,吴曦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一肚子话要问,但一张开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到最后,话题还是林舒引出来的。
林舒笑问吴曦:“听闻王妃贵体欠安,特召民女前来,王妃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林舒几句话,说的吴曦心中一凉。
王妃,民女,特召,欠安。
两人何以生疏到如此地步。
想着,吴曦轻握住林舒的手,对林舒笑说:“我虽说是王妃,可也是如你一样,是世间一女子而已,你我谈话,不必着意那些虚套,什么王妃民女的,称你我就好。”
林舒心想,这相人先相面,毅安王妃果真是个好相处的人。
“那我为王妃先探探脉?”林舒自称我,但对吴曦,还是称王妃。
吴曦摇头笑说:“先不急着诊脉,林姑娘从医馆里赶来怕是累了,先喝杯茶缓缓精神的。”
说着,吴曦招呼一声,外面已有丫鬟端茶进来。
林舒接过茶向吴曦道谢,喝茶时不禁端量手中杯盏。
毅安王府的吃穿用度,杯盏器物和皇宫中所用的大致无二。
林舒眼见着比秦挚府里更精致贵重的东西,心中倒不羡慕,而是怕她一不小心将东西给碰坏了。
这比黄金更贵重的东西,哪里是喝茶用的,悬着心怕弄坏了它,明明是让人受累的么。
看来人也不能太有钱了,有钱倒秦挚那个地步就可以了,不需达到吴曦这个程度。
林舒在心中异想天开,讲着歪理。其实说句没志气的话,能达到林智杰家的程度,林舒都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