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字,忽然让百里长安安静了下来,她睁着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祁越,掌心仍是贴在他的面上,似乎是在探究着他话中有几分真假?
“发烧了。”祁越转身就走。
衣角颓然一紧,竟被她死死的攥着,“别去。”
外头有些乱糟糟的,若是让人得知长公主病倒了,着实无益于局势的安稳。
“你病了。”祁越耐着性子,声音低柔的开口。
百里长安仍是攥着他的衣角,伏在软榻上不吭声,只是这呼吸略显得沉重,可见是真的不太舒服。
在外,无人可见她虚弱至极的模样。
唯有此刻,她好似精疲力竭,彻底的瘫软在软榻上,连带着发髻都松散下来,带着纯粹的脆弱。
“我不走。”祁越轻轻拂开她的手,转身去吩咐了紫嫣一声,继而端了连盆回来,就在软榻边上坐着,仔细的为她擦了擦身子,以温水降温。
其后,将冷帕子敷在百里长安的额头,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紫嫣自然晓得此事的轻重,悄摸着让紫岚去请了凌昌过来。
“怎么回事?”半个时辰后,凌昌气喘吁吁的提着药箱跑来,身边未带一人,“之前瞧着好好的,老夫倒也没瞧出有别的什么症状,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紫岚推搡了一下,“废话少说,进去便是。”
“请!”紫嫣不多话。
紫岚守在外头,紫嫣领着人进去。
“我来瞧瞧。”凌昌将药箱搁在了桌案上,取出脉诊便坐在了软榻边上。
祁越当即给他腾了地方,默然伫立在一旁候着。
“还不说实话?”紫嫣有点气恼。
祁越温声解释,“事罢回寝殿,躺下之后便开始说胡话,一摸额头滚烫,十有八九是因为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其后又逢着宫宴之祸,闹得心力交瘁所致。”
“着实。”凌昌点点头,“身子空得厉害,脉象虚浮至极。”
祁越想了想,又解释了两句,“此前在南兆九州的时候,她是被劫过去的,其后泡水逃离,高烧不退,得人搭救才得以脱身。之后在九州府,又是那样的不眠不休,忙着跟林家和纪家夺权,想必是掏空了身体底子。”
“嗯!”凌昌点点头。
紫嫣道,“来的路上,主子吃过一些固元的药,想必撑了一会,这会药效都消耗殆尽了,这才显露出来。”
“莫急,,莫急。”凌昌瞧了一眼二人,“我先开个方子,放她这高热先降下来,待人清醒过来再论其他。”
高烧是会出大事的,不能耽搁。
身子虚,则可以慢慢进补,不急于一时。
“好!”紫嫣点点头。
百里长安的面颊浮起异样的微红,双眸紧闭,方才那样盛气凌人的长公主,说倒下便倒下了,着实让人心疼。
她若不撑着,大昭又靠谁来撑呢?
紫嫣得了药方,着紫岚去抓药,务必要避开众人,尽量小心谨慎,最好是混在皇帝的药之中,免得单独拎出来被人瞧出端倪。
长公主倒下,这件事不能泄露,免得外头的人又生出旁的心思……
祁越寸步不离的守着,其他事情皆交给紫嫣去筹办,毕竟她是百里长安的心腹,有她在外头肆无忌惮,才不会给人胡乱揣测的机会。
“阿祁……”耳畔,传来百里长安的呢喃之声。
祁越拧帕子的动作稍稍一顿,眉心狠狠皱了皱,迟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替她换去了额头的帕子,重新覆上冷帕,“真是个没心肝的。”
“阿祁。”她又喊了一声。
祁越略显烦躁,默默的别开头去,舌尖抵着后槽牙,面色沉得厉害。
须臾,他终是回眸瞧着她。
眼见着她即将张嘴,他忽然俯身吻上,堵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叫阿越。”
许是半梦半醒,又或者是她额头的凉,让她稍稍醒过神来,瞧着他半晌过后,呐呐的喊了声,“阿越?”
“乖。”祁越学了她的口吻。
百里长安闭了眼,烧得云里雾里的,哪儿还分得清楚现实与梦境,躺在软榻上,如同没了骨头一般,又像是——睡美人。
见状,祁越摸了摸她的手掌心,灼热依旧。
下一刻,他抬眸瞧着寝殿大门的方向,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定暂时不会有人进来,默默的摸上了百里长安的腕脉。
清隽的面上,逐渐浮现一丝凝色,继而连目色都变得沉冷。
稍瞬,他起身。
抬眸看了一眼寝殿大门方向,见着无恙,轻轻拨开了百里长安的衣襟,仔细瞧着她的心口位置,素白的肌肤上,不知是不是因为高热的缘故,略有些血色纹路呈现,如同一张蜘蛛网,清晰可见血管纹路。
祁越眦目欲裂,指尖抚上去的瞬间,止不住打着颤。
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祁越当下敛眸,快速拢好百里长安的衣襟,重新回到原位,再度拧起了湿帕子。
“把主子扶起来。”紫嫣端着药进门,“凌院判说了,先吃药,等出了汗之后,人稍稍清醒一些,再泡个药浴。”
祁越擦了手起身,小心翼翼的将百里长安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扶好了。”紫嫣轻轻搅拌着碗里的汤药,寝殿内瞬时弥漫开浓郁的药味。
汤药,一勺又一勺,紫嫣小心翼翼的给百里长安喂药,半碗药下去,百里长安额头便有细汗渗出,只是人尚未清醒。
待一碗药喝完,祁越小心的将百里长安放下。
“我去准备药浴。”紫嫣紧了紧手中的空药碗,“你且看好主子,若敢耍小聪明,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祁越瞧着她,“若我要动手,她不会活到现在。”
便如同……若她要杀他,他早就死了。
“最好如此。”紫嫣转身就走。
祁越回眸望着软榻上的人,目色沉如深渊,莫测异常……